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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来到了第二天。清晨,匡楚被吵杂的声音吵醒了,自从他来到这个城市里的那天起,他总是被那些莫名其妙的声音而吵醒。没办法,这个都市里的人太多了!多的似乎已经拥挤不下了,各种各样的吵杂声混合在一起。匡楚好多次想离开这个吵杂的地方,但他又不知道自己能到什么地方去。这天早晨,是他们已经商量了好的,要离开这个地方的,但匡楚却怎么也找不到凌空。
他跑到屋子外面,问了隔壁那些同样早起的邻居,甚至问了路上的行人,但都一无所获。匡楚连忙叫起了熟睡的屈麻子,他们开始分头找了好长一段时间,匡楚才得出了一个结论:凌空可能已经去工地结工钱去了。这会儿,屈麻子还不知道他们昨晚的谈话内容,更不知道凌空去工地的危险性,他是个实在人,只想在睡好觉了就应该去工地上班。
匡楚不知道跟屈麻子怎么说,他想到自己的兄弟单枪匹马去危险的境地,就心理七上八下的。没有时间了,他带着屈麻子迅速地向往日出工的工地奔去。屈麻子在路上还埋怨没吃早餐、走路过快等事情,也对于自己的大哥的反常表现,感到不解。而匡楚已经来不及向他解释了,他认为意外的事情最好不要发生,如果在没有发生的情况下,让自己的好兄弟白担忧一阵,那也是不好的。
还好,他们很快就来到了往日干活的地方。阳光已经温柔地洒在建筑框架上,已经有好几个人在那里干活了。匡楚也清晰地分辨出来那里干活的人,其中就有猴子和墩子。但却没有见到凌空,他想找到郑屠夫来问问,也没有找到。只能向墩子打听。墩子嘟囔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有说清楚。他又去问猴子,猴子只是说,凌空一大早来找郑屠夫,后来跟着郑屠夫出去了,说是晚点会回来的。
再之后,匡楚什么也没有打听出来,他心里不断地对自己说:“坏了,坏了!这下可坏了!”他开始坐立不安,这让周围的人都难以理解,屈麻子也是一头雾水。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着,匡楚实在是等不及了,他准备到周围去寻找下,但待他刚走出不远的时候,就看见凌空和郑屠夫正有说有笑地回来了。
凌空竟然毫发无损地出现在面前,这让匡楚喜出望外。同时,他发现眼前的郑屠夫好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脸上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那种凶悍之气。这让匡楚又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郑屠夫有四十来岁,之前在天气冷的时候,带着个大黑帽子,现在已近去掉了,露出了光秃秃的头顶,在阳关的照射下,他以一副和蔼可亲示人。让人意外的是,凌空说了郑屠夫好半天的好话,说他为手底下人着想的周到,明明知道他们要走了,还非要弄个欢送仪式,要邀请他们一块吃饭。这更让匡楚搞不明白了,虽然郑屠夫痛快地结了他们的工资,他还是以午饭还早的缘由拒绝了。
但郑屠夫还是再三的挽留着,凌空也站出来帮开导匡楚,说应该听郑屠夫的安排。正在他们几个人谈的不开开交的时候,一直在忙碌的猴子,却不小心从钢架上摔倒了下了。
钢架距离地面有三米多,他站立在上面本来是涂刷墙壁的,但那个钢架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倾斜了,他的身躯在上面两晃悠三晃悠的就跌倒了下来。
惨烈的尖叫声打断了众人的谈话,大家都急忙跑过去,才发现猴子的一条胳膊已经伸展不开了,胳膊被地面的钢材咳出了血,鲜血在直直地流淌着。猴子疼痛的眼泪直流。匡楚看到这个情景,他又伸手试探了下,知道对方的胳膊应该是脱臼了。他想起了小时候在山里跌断胳膊的场景,是父亲使出了力气帮他掰直了胳膊。看着猴子疼痛的表情,他果断地按着记忆中的法子,为猴子接上了脱臼的骨头。
然后,在匡楚的建议下,猴子很快被送往医院了。郑屠夫在整个过程中,汗珠子直流,他生怕万一出个什么不可收手的事情出来,那他就要完了。还好,有匡楚这么的一捣鼓,猴子暂时没有了什么大碍,只是破了的伤口,还需要时间愈合。关于对猴子的后续补偿,那是郑屠夫后面的事情了。
这个清晨,突然出了这个事情,是所有人都没有料想到的。在被送医院的过程中,猴子的精神状态显然不是很稳定,他一个劲地喊着:“我不能出事,我要好好的!我一定会好的!”他以这样的方式,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工地上的建筑小弟,在一阵议论纷纷中说,猴子家里有个妹妹,正在上大学,他父亲早逝,现在他是家里的唯一支柱,一年四季辛苦地在外面打拼,只为了让妹妹能继续上大学……现在猴子又出了这样的事情,这无疑让匡楚众人感触很大。当郑屠夫送猴子去医院之前,再次提议让匡楚留下来。这次,匡楚没有拒绝。他们三个人留在了工地,在默默中建设着那未竣工的大楼。
天气异常炎热了起来,虽然早上还是非常凉快的,但在中午的时候,日头照射的大家都是汗流浃背。工地专门来了个做饭的五婶,大家只知道她姓“琴”,但不知道她具体的名字。因为她是专门被请来做饭的,也因此大家叫笑着叫她“老板娘”。这位老板娘却是没有男人,没人见过她的丈夫,只是听说她的丈夫跟她离婚了,但这个老板娘却是有个姑娘的,是一个正在上学的女儿。
这个上学的女儿,第一次来到工地上的时候,就是猴子出事的那个中午。匡楚他们看到有一个扎着小辫子的女生走过来,在四处张望着,以为是对方走错了地方。凌空咧着笑脸跑上去,他好心地问:“小妹妹,你好!你是来找人吗?”
“是的,我是在找我妈,她在电话上说在这儿……做饭的。”姑娘审视了半天,羞羞答答地回答他。工地上其他的人,听到了姑娘的声音,都停下来朝这边望过来,却让人家姑娘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有一个人还是朝着里面喊了起来:“老板娘,有人来找你了,你快出来看啊!”他喊完后,又是一阵起哄。
老板娘从里面远远地跑出来,看到了自己的女儿,又惊又喜地拉着朝立马走去,还不忘向大家介绍着。很快,大家都议论纷纷起来。
吃饭的时候,老板娘向大家介绍了自己的闺女,大家才知道,这个扎着小辫子的姑娘原来不简单呐,还是个大学生,学的专业正是建筑工程专业。“虽然看着比较小,但可是懂不少东西呢,比如说你们整天干的那些,在我女儿眼里,那都是小菜一碟。”老板娘不忘吹捧自己的女儿。
她的女儿是有名字的,老板娘介绍给大家说自己的女儿叫“汝燕”。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其本人有二十来岁,正是青春年少的时候,出落的娇滴滴、水灵灵的。她可不光是别人描述的那样,等到和其他人交谈起来的时候,大家才真正的被他折服了,他说起相关专业知识来头头是道,好多新鲜的名词都从所未闻、从所未听。
匡楚很快对这个比他小一两岁的姑娘着迷了,他似乎在自己的老家还没怎么见到这样的大学生。
汝燕从建筑工程的分类到项目的投标,从设计图纸到开展测绘工作,从建筑材料的分类和用途,再到世界上稀奇古怪的建筑奇迹……汝燕话匣子打开来的时候,说话简直是滔滔不绝,让在场的人无比佩服。但当大家鼓动着,让她留下来一块干活的时候,她却说自己该走了,说这个地方不是自己长久待的地方。这让在场的人都对大学校院浮想联翩。
这让匡楚感觉到,自己应该学习的知识太多了,他应该抓紧时间学习更多的东西。然而,在压力巨大的都市中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那是何其的困难。无疑,汝燕的短暂出现又让匡楚眼界打开,一个新世界的大门仿佛为他打开了。他开始畅想着美好的生活来。
屈麻子从一边过来坐在匡楚的身边,他抬头仰望着炙热的太阳,说自己想家了。凌空却过来嘲笑他,说他就那点出息,才出来多少天就这样了。他说自己先前是多久多久的没回家,又是在外面如何如何的逍遥自在。但他说着说着就流下了眼泪,想起了自己酸楚的过去。
他本来是有一个媳妇的,那是父母在很早的时候定的童养媳,他本来是要和其成亲的,但对方硬是要有足够的彩礼,还要有一个宽大的房子,这可难为了他们一家。在马角山那样的大山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兴起了厚礼娶妻这一讲究。他的父亲为了能让自己的孩子娶到媳妇,在半百的年纪被迫走出了马角山,在外面的城市里打工挣钱。但不幸的是,他父亲自从离家打工后,至今已经有两年多了,一直没有音讯。
“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活着,就是没有个音讯!”凌空母亲总是在老家,逢人就这样念叨着,越是念叨头上的头发越是白,越是念叨腰也越弯了下去。眼看着一个好好的家庭就这么没落下去,凌空在痛定思痛之后,就依然踏上了外出打工的道路。
他一方面是想在外面挣点钱,一方面是想找到自己的父亲。已经有两年时间了,他仍旧一无所获。匡楚和屈麻子都知道这档子事,因此总会有意无意地照顾他,顺从他的想法。
总而言之,他们几个人是各有心事,却都各不说破,只是偷偷地藏在自己的心中,等待着有那么一天,会梦想成真。正当他们对未来无限憧憬的时候,一个人的出现让他们来到另一个地方。这个地方是一家中档的餐厅。郑屠夫那天下午早早地回到工地上,他吆喝了干着活的众人,说是要请大家吃法,为大家陪不是。
“这么长时间以来,我只想着自己承包更多的工程、挣更多的钱,却忽略了对大家的关怀。因此,我今天郑重地向大家赔礼道歉了!”郑屠夫在餐厅里摆了满满两桌,他向着被邀请而来的众人,满脸诚恳地致敬和道歉。大家伙儿都睁大了眼睛,吃惊地望着眼前这位,平时是一脸凶神恶煞样子的老板,他们根本就没想到会有今天这么一出。
众人都不知道怎么应答,都坐在桌子上愣住了。只听郑屠夫又说:“猴子的事情,责任完全在我。都是我平时对大家要求的比较严格,让工期赶得那么紧……是我太大意了,安全措施没有做好,才发生了今天这样的事情。唉,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今天这顿饭是来感谢大家的,也是为了凌空和他的两个兄弟送行的。辛苦了这么长时间,突然要走了,真是舍不得啊!来,我们一块喝两杯!”
郑屠夫的话格外的多,他也表现的格外的平易近人,这样热情的态度几乎感染了在场所有的人。大家举起了杯子,一饮而尽。然后,感觉还是不够痛快,又是连连的饮了好几杯。
本来,匡楚起初还是有所忌惮的,他小心翼翼地揣摩着郑屠夫的心思,但到了后面,他被大家的热情不觉感染了,就多喝了几杯,然后就停不下来了,和大家谈天说地了起来。
“今天晚上,墩子在照看猴子,咱们请来做饭的大厨,人家看不上来这个地方吃饭(大家一阵大笑),早早的就回去了,现在就咱们几个,一定要喝好!”郑屠夫说着,又是向大家一阵猛灌。
这个时候,一位服务员带着两个肌肉结实的汉子,从外面走了进来。郑屠夫立马起身向对方问好,并拉着对方坐下来一块喝酒、吃饭。对于这两个陌生人,大家都用异样的目光注视着,凌空就半开玩笑地说了些醉话,然后就看见对方的脸色不对劲了起来。
郑屠夫显得慌张了起来,他连忙站起来向对方敬酒,不断地赔不是。那两个汉子才稍微缓和了下气愤。其中一个似乎意识到有什么不合适,就主动站起来和大家一一的喝酒。
匡楚头脑一阵眩晕,他看着其中一个的面孔,似乎想起了什么,但都是转瞬即逝的。屈麻子整个晚上都很兴奋,在他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还是第一次和陌生人喝酒,他为老板和大家的热情而感动,因此他连连地大口喝着浓酒。看那架势,似乎是今晚不喝的躺下就不罢休。
郑屠夫给大家介绍说,这两位是他多年的朋友,今天恰好有事赶过来了,就一块吃个饭。众人也都连连示好。但在众人之间,却有一个民工,借故上厕所去了,长久没有回到座位上。
郑屠夫当然也知道那个人没有回来,他向另外一个下属使眼色,那个下属自觉的站起身向外走去。但在走的时候,却刻意的扫视了一下匡楚、凌空、屈麻子等人,这让匡楚心中顿时起了疑惑。刚才走进来的两个大汉,却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向匡楚这边敬酒起来。又是一阵昏天暗地的喝酒。
凌空喝的很多,他身子几乎都无法正常地坐在桌子边,但还是要和郑屠夫干杯。郑屠夫却没有很快地干掉,他只是低下头低低地说:“前几天,你们起冲突的事,现在还耿耿于怀吧?”
他说完之后,诡异地看着眼前的凌空,之后又看着匡楚。匡楚脸色一下子变的深沉了起来,他满脸疑惑地望着郑屠夫。“你和那些人认识?”匡楚谨慎地问。
郑屠夫微微一怔,然后大笑了起来。他的笑声中藏着许多复杂的意蕴,凌空并没有感受到,以为是在喝酒喝到高兴处了,也跟着大笑了起来。
“来来来!喝了这杯酒,我让你见一个好东西!”郑屠夫说着又要举杯和匡楚喝酒。但匡楚拒绝了,他强硬地控制着自己的酒意,尽可能地让自己看上去比较凶猛起来。郑屠夫放下了杯子,他径直向门外走去,在即将消失在门口的时候,他诡异地向匡楚一笑,然后就不见了。
匡楚心中一惊,他猛然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身子早已摇晃不已,他只能磕磕绊绊地向外走去。但刚走两步,却有一只脚猛然地从一边伸出来,伴住了他。他身子更加不稳了,向门口的方向倒去,所幸的是他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门框,然后就看到一群人在门口,朝着他阴森地笑,然后就是眼前一黑。
他只感觉到有十几个人向自己扑了上来,而自己的脑袋早已被什么蒙住了,什么也看不见,身后也传来了凌空和屈麻子的喊叫声,但有一个人的大笑声,更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就是郑屠夫的笑声。
这个时候,匡楚才明白,今天这个饭局原来是个鸿门宴,但已经什么都来不及了。不久之后,匡楚三人被人吊在一处暗室里抽打。毒辣的鞭子在空中挥舞着,在和赤裸的肉体接触的刹那,就发出响亮的声音。这样的声音伴随着被鞭打者的阵阵哀嚎声,久久地回荡在暗室里。
……
又是一个饭局,郑屠夫面前出现了一群人,为首的的便是朱小爷,朱小爷身后跟的是纹身男和众多兄弟们,他们这次合力擒获了匡楚、凌空、屈麻子三人。现在,该是他们真正庆祝的时候了。
墩子从外面急冲冲地走进来,遭到门口守卫人员的阻拦,他于是高声呼喊着郑屠夫的名字。郑屠夫看到了墩子,他先是一愣,随后就对着门口的人摆了摆手,房间的门被关上了。
“小爷,你的大仇终于得报了,现在你准备怎么处置他们?”郑屠夫满脸笑容地向朱小爷敬酒。
“不急!我会慢慢地折磨他们的,让好让他们知道我小爷的手段!”朱小爷一饮而尽,然后就是一阵大笑。众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门外,没有见到老板的墩子,着急的团团转。他思量了许久,来到郑屠夫先前请客的那间饭店,他谨慎地打听起了关于匡楚几个人的事情,但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服务员支支吾吾地搪塞了过去。这显然是郑屠夫安排好了的,没有人会轻易地吐露出去。
墩子离开了,他开始向工地上的同事打听匡楚三人的情况,大家也都是一脸的疑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很久以后,大家依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越来越感觉到不对劲了,但又说不出来哪块不对劲。
黑乎乎的夜晚,下起了一阵阵小雨,雨水冲刷着一辆破旧的大卡车。大卡车远远地行驶过来,停在了那处废旧的房屋前,几个人血肉模糊的身影被抬上了卡车。一把雨伞在雨水冲刷中,出现在卡车的后面。朱少爷在郑屠夫、纹身大汉等人的陪同下,打着雨伞来送匡楚三人最后一程。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匡楚和凌空、屈麻子被装上了车,眼睁睁地看着车门被一把大锁子锁上,又是一阵诡异的笑声。笑声中,车辆启动了,纹身男跨步走上卡车的副驾驶位置上,对着身后的众人摆手,司机在一阵心领神会中发动了车辆。
夜晚的雨点越来越大,整个城市里被雨水和霓虹灯穿透着,刺耳的汽笛声很快淹没在雨水中,大卡车也极速地行驶在高速大路上。就这样的一辆车,此刻正载着匡楚、凌空、屈麻子去一个遥远地方,一个他们从来没有想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