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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非是坐他爸的车回的分局。
这十二年来,他跟他爸同乘一车的次数已经屈指可数,但是,他活到二十四岁,带着个女性坐他爸车上还是第一次。
他和杨璐一起坐在后排。
向来在他爹面前不管不顾无法无天的任大少,如今束手束脚,从医院到分局,他坐车的姿势基本没改变,屁股也没挪过地方。
任非的理智这时候已经回来了大部分,终于想到了,不管怎么说,这也是杨璐跟他爹第一次见面,按他们现在的进展,他现在应该正式把杨璐介绍给他爸了,而不是回避。
虽然他知道今天的客观情况杨璐肯定能理解,但他不想让杨璐体会那有可能出现的不安和委屈。
可是凝重气氛中他琢磨半天也没能开得了这个口,车却在他们分局门口停了下来。
任道远跟他们一起下车,看了欲言又止的任非一眼,明显是看出了儿子在想什么,给了他个台阶下,“你还没跟我介绍一下,你朋友叫什么。”
“啊,她叫杨璐。”任警官如获大赦,“是我——”他接着话头就下意识地往下说,然而说了一半又卡了壳……
他想说杨璐是我女朋友,但是话到嘴边,又觉得很唐突,不太合适。
他还没有正经跟杨璐求过爱呢。
好歹也得正经说过一回,杨璐正经同意了,才能用“女朋友”这三个听上去就特别正经又幸福的词儿形容她,要不然这么说,显得太不尊重女方意愿了。
“女朋友”三个字在他舌头上绕了一圈,又硬生生地被他咽了回去,舌头差点掰劈叉了,才磕磕绊绊不太自然地接了上句,“……女神。”
杨璐没憋住,轻轻笑了一声。
任道远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上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就只是又看了他儿子一眼,然后对杨璐说:“那不好意思了,杨小姐,今天的情况,恐怕得你自己回去了。”
话说的有点硬,但是语气其实挺慈祥友善的,看得出第一次见面,老爷子对杨璐的印象分还不错。
杨璐礼貌地点点头,她的笑从来知书达理温润和煦,此刻对上任非的长辈,那表情也是谦和平顺的,没有讨好或者敷衍的谄媚与不自然,“没关系的,我店就在前面那条街对面,绕过去就是了,走路也就十来分钟。”
杨璐走后,任道远跟着任非一道往分局的办公楼走,路上像是随口似的问儿子,“她是干什么的?”
任非:“开花店的。”
任道远:“怎么认识的?”
杨璐这个“父子掐架干扰剂”走了,任道远和任非的父子关系迅速恢复到平日“正常”状态,任道远开始关心起儿子的交友问题,而任非觉得他老子这是在对他查户口,再想想他跟杨璐最初相识的原因,顿时身上的刺一根根地冒了出来。他看了任道远一眼,抬脚几步迈上办公楼的台阶,在进楼之前,转回头漠然地回答落后他两步的任局:“——给我妈买花认识的。”
“……”这是个软肋,被戳了一针的任局沉默了。
………………
…………
任非是大老板儿子这件事昌榕分局里只有杨盛韬和刑侦队的人知道,因此办公区大部分看见任道远一个人风风火火跟着任非冲进办公楼的人都很诧异,大家下意识地站起来,但是任道远没给大家打招呼的机会,跟在任非后面直接就去了刑侦的办公室。
谭辉他们办公室里的一半人出去抓逃逸的秦文了,杨盛韬也拉了把椅子坐在一角,看见任非和任道远俩人一块儿过来,都有点诧异。
一是任非虽然是个官二代,但他头上这顶帽子一直都是隐形的,他自己从来不多说,队里其他人也从来没见过他跟他传说中的BOSS老爹有交集。
二是大家也没想到,任道远竟然肯让受伤昏迷了整整两天,这才刚醒的儿子就这么拔了吊针来单位。
但诧异归诧异,任道远的官衔儿毕竟在那摆着,平时下面的小刑警基本没什么机会能见到真人,如今突然就这么不声不响招呼也不打一个地进了办公室,乔巍他们几个说不打怵那绝对是骗人的……
好在任道远自己也有自知之明,摆摆手,也没等他们先招呼,径自把自己撇了出去:“你们说你们的,我来不是公事,就是为等他完事了再把他逮回医院去。”
全队鸦雀无声。
李晓野满脸恭敬满心腹诽地撩了下眼皮儿,自己在心里嘀咕了一句,“那人家属来探班都是在楼下大厅,再说,就是大厅这会儿都下班了也不对外开放了……”
心里嘀咕可以,但嘴上是不敢说的。可他不敢说,有人却无所顾忌……
任非把全队的反应看在眼里,也不管是不是落了他爹的面儿,张嘴就说:“你要不是来视察的,那就去外面等我吧,你搁这儿大家都有障碍。”
任道远眼睛立刻立起来了。
杨盛韬知道他们父子见面是个什么糟心的样儿,当下就觉得头皮发麻,赶紧在自己身边搬了把椅子,还故意弄出了挺大的动静吸引注意力,办完就用典型和事佬的态度招呼任道远,“障碍什么,我不也在这儿旁听呢,任局来我这边坐吧。”说着又示意任非,“住着院呢你也敢跑回来瞎闹,回来了就赶紧找地方坐,别浪费大家时间。”
任非:“……”
任道远:“……”
如果说东林还有谁数落任非能让他老实儿听训,掰手指头算也就那么三个人,一个是杨璐,另外两个都在昌榕分局,一个是任非的直属上司谭辉,另一个是他们老领导杨盛韬。
任非一声不吱地绷着那张苍白蜡黄的脸找个地方坐了,第一次知道杨盛韬竟然就是能随手收了他们家猴子的佛主的任局却没坐。他目光沉肃地看着椅子上任非的背影,沉默几秒,竟然真面无表情地走了……
“你们说吧,我去外面等他。”
“…………”全体目瞪口呆,整个刑侦队都觉得,任非是驯服了市局大老虎的那名驯养员。
“咳,”谭辉清了下嗓子,“那我接着说。”
谭辉他们习惯了跟时间赛跑,因此他一个动静把大家的注意力全拉回来,即使队里很关心任非的身体情况,但是眼下并没有时间多问一句。谭辉说着往任非身上看了一眼,任非会议地点点头示意没事撑得住,他接着就说,“我们去拘秦文的人在他家并没有找到人,目前看那厮是逃逸了。但是根据季思琪生前对我的叙述,我们的人的确在他们家声控灯里找到了监控设备。她说的泗水水库度假区、秦文曾囚禁她的那栋别墅,我们的人也正在赶过去,相信很快会有消息传回来。法医组那边正在对季思琪的尸体进行尸检,关于死因那边最迟明早会有结果——无论死因是什么,相信都跟秦文脱不了干系。”
谭辉说这些话,没说一句,任非就心惊肉跳一次。
秦文竟然在他们家的声控灯里装了监控……
那么这就证明,他当时去季思琪家里敲门,整个过程都落在了秦文的眼里——秦文明知道他在找他们,却依旧躲在泗水别墅以不变应万变……原来那时候他已经落到了秦文的算计里。
秦文也要找光盘,那时候,秦文甚至很可能已经知道了,梁炎东会托人找季思琪……他以为季思琪会告诉梁炎东,或者梁炎东会有更加可靠确切的线索……他就像是放出了背后隐藏着尖锐银钩的诱饵,等着他想要的东西最终自投罗网。
如果不是梁炎东机警,猜到了光盘所在而没有告诉季思琪的话,很可能现在光盘已经落入他们手里,而季庆会也好季思琪也罢,这些对他们来说已经失去价值的诱饵,恐怕在几天前就会被吃掉了……
耐心十足、手段狠辣、势力庞大……这样的对手,刷新了任非从警以来对“罪犯”的认知。
“整件事情不可能是秦文在主导,”任非舔了舔由于不能喝水而干涩的嘴唇,“从在江同对我下手的那三个人表现来看,秦文并不像是能控制住那种人的主儿,但是他们跟秦文的目的也一致,就是为了光盘,所以我还是坚持,秦文跟江同那三个人都听命于背后某个更加强大的人物或者组织,而这个人或者组织,不想让梁炎东从监狱里走出来。”
“已经通知网警那边协助我们定位秦文手机,秦文背后到底是人是鬼,等把他抓回来就知道了。”谭辉点头认同了任非的猜测,他两眼发红,表情冷厉如同给予挣脱牢笼的困兽一般,“你拿命护着带回来的那个光盘也是一段监控录像,昨天技术那边已经分析过了,录像是真的,没有问题。里面记录的是医院的一个什么实验室或者贮藏室,有个医护人员打扮的人进去在冷冻箱里取了个什么东西——监控拍到了他的半张脸,但不是太清楚,技术人员正在尝试画像,除此之外,可以确定光盘A面标注的‘Jan。N8’没有特殊意义,监控录像里有标注,时间是三年前的1月8号凌晨两点半。至于医院,考虑本市可能性大,我们的人已经带着拷贝画面去挨家问了。”
谭辉说到这里,微微顿了一下。
他把面前用最凤尾夹夹着的一叠资料向前推了一下,离他最近的马岩率先拿过来,发现里面是一部分复印的卷宗。里面记录的案件……赫然是三年前梁炎东犯下的那桩奸。杀.幼。女案!
马岩顺着往下看,然后当他看见时间的时候,骤然控制不住地微微倒吸了口气……
“没错,”谭辉在马岩惊讶地看向自己的时候肯定道:“我去调了梁炎东的卷宗,巧的是,他奸杀幼女案发当天,是三年前的1月9号。也就是说,这个监控中内容发生的第二天,梁炎东就犯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