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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江词和纪楚含时常同进同出,对此府中下人早已习以为常,不多时,却是传到纪纯飞的耳里。
纪纯飞心知肚明,对此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竭力阻止。
直到某天,纪楚含与纪纯飞商议要事过后,却并未立即离去。
纪纯飞心中存疑,却没有发问,只听得纪楚含说:“爹,孩儿的婚约还望您能另作谋算。”
“哦?”纪纯飞抬眸,眼神中闪过一缕精光,“莫非你另有打算?”
纪楚含颔首,不卑不亢,“并非如此,孩儿只是觉得秦表妹并非良配,况且当年的婚约不过是秦家和纪家的口头约定,没有达到世人皆知的地步,孩儿认为,没有必要为了当年的一句戏言,来促成秦家和纪家的联姻。”
纪纯飞苍老的面容上布满皱纹,现下嘴角浮起淡漠的嘲讽,“你说了这么多,还不是为了你的那个婢女罢了。”
纪楚含正待反驳,纪纯飞却摆摆手阻拦他:“此事容后再议,你和那个丫鬟再怎么样都和我没什么关系,至于两家的联姻,我会好好考虑的。”
说完,他又道:“你且去吧。”
便转身走进内堂,纪楚含见此,便退出了纪纯飞的书房。
纪纯飞对待纪楚含一向苛责,纪楚含早已习惯。
说起来纪楚含虽是生长在纪府,却从小到大与爹娘不怎么亲近。他的母亲纪夫人常年常伴青灯礼佛,檀香缭绕,许久都难见上一面。
父亲纪纯飞一向不苟言笑,从来分配给他的只有数不清的政务,他的一身武功、才学都是靠他自己,与纪纯飞没有半分关系。
而且他身上的毒,纪纯飞必定知晓却佯装不知,对他怎么也说不上关心二字。
纪楚含对这对父母的感情,都不如对小时候奶娘的感情来得更深切。
思绪飘回,纪楚含从书房中退出来,这就要出府去秦王府里。
近来纪纯飞与秦王常因公务相聚,实属偶然。
现在的董贵妃荣宠万分,皇上对其宠爱万分,欲为董贵妃修葺一座行宫。更是放了豪言,这座行宫要神似天上嫦娥仙人居住的广寒宫,形似早年火烧被毁的阿房宫。
总之,要做到让世人叹为观止,将来载入史册,在史书上留名,成为流传千古的一派辉煌景象。
说得冠冕堂皇,实则不过是讨美人欢心,烽火戏诸侯,博褒姒一笑罢了。
只是这修葺行宫的事宜却容不得拖延,不日就将提上日程,为此纪纯飞作为当朝宰相和秦王担当全责。
但纪纯飞却将这桩事宜全都推给了纪楚含,是以这些时日,纪楚含免不了不间断地往秦王府上跑。
这日,江词在纪府亦是闲来无事,纪楚含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决定带上江词前去。
此时的江词坐在桌前嗑瓜子,“秦王府?会不会规矩很多,我去做什么呢?”
“你只当我的随从即可,或许,秦王对你的身世多多少少有些了解,我带你前去试探一番,说不准会找到线索。”
江词想了想,王府说不准比纪府还要气派呢,去见识见识也好,便换了一身男装,跟随纪楚含去了秦王府。
马车颠簸着约莫半个时辰,江词充当着纪楚含的随从规规矩矩地跟在他身后。
走进秦王府,不时地四处探看。
都是同样的王孙贵族的院落布置,没什么新奇。不同的是,秦王府的门面似乎更大些,府里的人嘛,似乎也更冷清些。
江词起先觉得奇怪,便心中存了几分疑虑。
待到尾随纪楚含走到接待的正堂,江词才得以抬眼,看一看端坐于高堂之上的秦王。
皇族的气质一目了然,一身黑衣金线的朝服,金线绣着一条大蟒,雍容华贵。
听他今年已是知天命了,浑身上下却笼罩着一股子超然的气度,让人很难分辨出他的年龄。眉眼处的皱纹更多些,仿佛有一股郁结不散的心事。
纪楚含向秦王作揖行礼:“参见秦王。”
秦王的声线醇厚华贵:“贤侄快快请起。”
“家父身体欠安,特来派小生前来同秦王商议,还望秦王不要介怀。”
秦王对于纪纯飞几次的托词早已习以为常,了然地说道:“贤侄无需客气,请坐。”
纪楚含坐在下方,江词规矩地站在他身后,不敢四处乱看惹人怀疑。
只听得他两人断断续续的议论。
“皇上下令赶在董贵妃生辰前完工,不出三月,孩儿认为,这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秦王英明,还请劝慰君主,不要倒行逆施。”
“贤侄所言极是,只是皇上一向不喜听取谏言,这次对董贵妃的恩宠委实到了盛宠无极的地步,就算本王开口,也是无济于事。”
“既如此,唯有征集百姓作为劳工,并补给高额补偿,这样才能够有效征集人力,至于资金问题,不知国库是否足够补给。孩儿认为,只有如此,才会有百姓愿意参与劳工。”
“劳工的征集不用耗费国库太多,现在国库虽不算亏空,但是倘若向皇上提出挪用国库,依贤侄看来,皇上可会同意?”
……
江词混乱中听了许多,倒也听出了大概。
原来皇上是要讨董贵妃的欢心才为她建造行宫,但是国库的资金又不能足够建造行宫的经费,而且要在三个月内完工,劳工的征集也是个麻烦。
人力物力都不够,这个皇上还妄想着短期完工,莫不是色欲熏心冲昏了头了吧。
这么个麻烦事难怪皇上委派给了纪纯飞和秦王,又难怪纪纯飞都不愿意做,把这么个烫手山芋扔给了纪楚含。
说起来陈胜吴广这类人可都是农工起义,皇帝这么做,倘若强制青年壮年劳作,又不给资金补偿,日夜赶工,也不怕底层人民发起暴动,掀了他的江山吗?
不过这事和江词也没什么关系,还是留给纪楚含一个人瞎操心吧。
他们二人又商议了许久,江词听得都有些犯困了,不住地打着哈欠,后来轮到她给纪楚含倒茶的时候,不小心手一哆嗦,洒到他衣裳了。
江词眼神示意自己非常内疚啊,纪大少爷饶了我吧,纪楚含冷冷地瞪了她一眼,看样子是要回府再收拾她。
江词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秦王注意到了这边发生的事情,便道:“贤侄的衣物脏了,来人,带贤侄去后面换一身干净行装。”
纪楚含道了声多谢秦王,斜眼瞥了江词一眼,江词会意,立即跟上他身后。
引路的丫鬟看来是个新来的,带着纪楚含走错了两次,急得面上焦头烂额的,额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
纪楚含便道:“无需紧张,你慢慢找。”
丫鬟感激地道谢,终于像是找到了路似的,引着纪楚含换了一个方向。江词见状,便上前去套近乎。
据说人在紧张的时候更容易口不择言,这下子可以试试了。
“在下姓江名词。敢问这位姐姐芳名?”
丫鬟答了声:“我叫碧莲。”
“哦,碧莲姐姐,你是府上新来的?”
“是,约莫来了有三个月了。”
方走过一个转角,穿过一条狭长的抄手游廊,江词又道:“既如此,碧莲姐姐怎会还记不得路呢?”
碧莲拿手帕擦拭着额上的汗珠:“实在是我太不记路了,原来我以为秦王待下人亲厚才没有苛责于我,后来才知道是因为王爷觉着我很像他的女儿。”
“秦王还有女儿?”
房间到了,碧莲没答话,引着纪楚含走进去,里面摆放着几件崭新的男子衣裳,碧莲向江词点了点头,便歉意地把门阖上,退出门外。
只余江词和纪楚含站在室内,纪楚含正在挑选衣裳,江词疑惑:“秦王还有女儿?”
“你问一个丫鬟以为还能问出什么,这些事情本就是世人皆知,倒还不如问我。”
江词暗暗白了他一眼,那你不早说,枉费她还以为能从碧莲那里套出什么话来。
纪楚含随意挑选了一件炭灰色长衫,将身上那件脏了的衣物褪下,江词见状急忙转过身别开眼去。
身后纪楚含一边整理着衣裳一边说道:“秦王曾经和秦王妃十分恩爱,一度广为流传成为一段佳话,只可惜秦王妃在生产那日难产而死,一尸两命,实为憾事。秦王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终身没有再娶。”
江词想到碧莲,又问道:“那为何秦王觉得碧莲同他女儿相像?”
“兴许是碧莲与秦王妃长得相像,是以秦王觉得他的女儿长这么大了,必定和碧莲一般。”
江词点点头,“有道理。”
她转身附和,猝不及防看到纪楚含正穿着外衫吓了一跳,急忙慌乱地转回来,该死!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这个纪楚含衣裳穿的也太慢了吧。
“大少爷你什么时候好啊!”
嘴上抱怨着,但是一想到纪楚含结实的肌肉,江词又忍不住泛起花痴,上次遭遇毒蜂袭击,她也见识过纪楚含的身材,确实不是盖的。
“走吧。”纪楚含从身后拍了拍她的肩头,然后从她身侧走过,江词冷不防察觉到他口中的热气喷洒在耳际,望着他的背影,不争气地脸又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