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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闲下来,应该算是心闲下来,她本来就是这山上唯一一个什么活也不干闲人,李小幺闲下来,指挥着几个人又搭了几间屋屋顶,把自己那间屋做了扇门和窗户出来,眼看着有了点屋子样子了。\[小说网\]
经过这次练手*,和李小幺倒了一地黄金一番搓揉,这一帮庄户山匪,总算是死心塌地跟定了李宗梁几人,不管前路是好是坏,既然明了了,这心也就定了,何况如今看起来,前路那可是光明一片。
李小幺冷眼看了两天,一颗心算是放下了*成,开始和张大姐盘算着,想着要做什么吃,要买什么东西回来用,要怎么过这笔架西山上头一个年才热闹,可惜张大姐是个极节俭没见识,多数时候都是李小幺说,张大姐听得发呆,只有姜顺才和张狗子两个人,跟李小幺后面瞎出主意乱奉承。
自那天抢头两个表了态之后,姜顺才和张狗子就以五爷人自居,这山上旁人,都是五位爷人,可他们两个,是五爷人,是五爷手把手教过,跟着五爷过做谍报人,这身份地步儿可不一般,两个人只要没被李小幺差遣出去,就时时跟李小幺后头,走到哪跟到哪,李小幺也不客气,干脆把两人当小厮使唤,没有丫头,先凑和着使唤使唤小厮吧。
转眼间就到了年三十,天还没亮,山上就大呼小叫热闹起来,吵李小幺也睡不下去了,爬起来穿了衣服,开门出来,姜顺才和张狗子已经飞奔过去,一个提了早就烧开了一大铜壶热水,一个提了一桶山泉水过来,往屋里黄铜盆里倒了大半盆热水,又加了点山泉水,这水,张狗子调了两天,就摸准了分量,就这么眼看着调,混出来水冷热正好,姜顺才拎着壶又往白瓷茶盅里倒了热水,李小幺取了买猪鬃牙刷,放上青盐,慢慢刷了牙,洗了脸,又换了一遍水再洗了,张狗子端着水出去倒了,洗好盆放回来,姜顺才已经用盖碗泡好了茶,李小幺接过盖碗,晃出屋,李宗梁站门口不远处,满眼无可奈何,叉着腰板着脸看着她,李小幺忙紧前两步,极其狗腿将手里盖碗递了上去:“大哥您喝茶,就是给您泡。”
旁边正立木头案子旁写着春联魏水生笑出了声,手里笔抖动着落了一大块墨下来,笔下纸就废了,张铁木忙取走写坏了纸,又铺了一张上来,魏水生提着笔直起身子,看着李宗梁笑着说道:“咱们这山上,就数小幺这五爷派头足,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那是,五爷是大贵人,就是得有派头,上回俺们村里过过一回官,那派头,才叫派头呢!”张铁木仰慕看着李小幺奉承道,李宗梁被张铁木说得加哭笑不得,无可奈何叹了口气,伸手接过了盖碗,这幺妹,每次他刚要板起脸管教,她就这么一幅可怜巴巴胆怯相,他这脸再多板一瞬间,她就开始眼泪汪汪,让他哪里忍得下心,这管教,每次都这么不了了之,好虽说胡闹些,也没出过大格,往后再说吧。
李小幺见李宗梁接了茶,忙回身吩咐着姜顺才和张狗子:“赶紧给你们二爷、三爷、四爷泡茶去,顺便再给五爷我泡一杯。”
魏水生笑得干脆放下手里笔,走到李宗梁面前,冲着李小幺抬了抬下巴,低声劝道:“大哥以后也别计较这个了,小幺疲懒成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前你我不都给她泡过茶,盛过饭?如今不过换了个人,算了,以后多给她攒点嫁妆吧。”
李宗梁重重叹了口气,张了张嘴,又叹了口气,竟无话可说,水生说不错,小幺这疲懒,还真是他们这几个哥哥惯出来。李小幺笑眼睛弯弯,上前挽着魏水生,亲亲热热夸奖道:“水生哥就是会说话,水生哥赶紧写春联,我屋门口还没贴呢,水生哥写幅好给我。”
魏水生写好了春联,张铁木和姜顺才几个,端着碗糨糊,将春联糊到处都是,把整个院子墙上贴一片翠绿,春意盎然。
太阳暖洋洋灿烂照下来,院子里已经搭好了宽敞棚子,三面用芦席围住,四角放着烧得旺旺炭盆,张大姐忙得满头大汗,如陀螺般转个不停,先调了饺馅子,安排了五六个人芦棚里包饺子,这是年三十夜里,初交子时时要吃。
五六个人挤暖和芦棚里,一边大声说笑着,一边笨手笨脚忙着包饺子,芦棚前面灶台旁,几个原来乡邻红白喜事上上帮过厨,忙着烧火、洗菜、切菜,给张大姐打着下手,张大姐今天要做出她有生以来丰盛一顿年夜饭,至少七碟子八碗吧,任务艰巨。
芦棚旁边,赵二庆、孙七弟等几个年纪稍长、懂规矩,正沉默而严肃捆扎准备着明天一早祭祖用公鸡、猪头猪脚等物,不远处,张继旺带着几个人一张张摆着供桌,将各家祖宗牌位请到供桌上放好,山上二十个人,一共七姓,总共要准备七张供桌。
李小幺站灶台边,咬着只鸡爪,指挥着张大姐烧鸭子、炖羊肉、焖牛腱,照她法子做红烧肉,可怜张大姐,吃过做过,也就是猪肉和鸡,旁东西,别说做,连吃也没吃过,李小幺带着人进郑城去买回来那些东西,一多半她干脆连见也没见过,李小幺只好亲自站灶台前,指指点点教她做菜,好张大姐一点就通,李小幺似是而非指挥下,做出来东西,居然不差什么。
傍晚时分,包好饺子一层层架起摆放到了外面案子上,姜顺才带着几个人收拾干净为了年夜饭做长长木案子,又用热水擦了一遍,一幅幅摆好碗筷酒杯,一碗碗端了菜上来,长案上,整鸡、整鸭,大块猪肉、羊肉、牛肉,还咕嘟嘟冒着泡浓浓羊肉汤、鸡汤,鱼汤,摆了满桌,张狗子提着酒壶,将烫得热热黄酒挨个斟满杯子。
连张大姐内,满桌人坐齐了,李宗梁站起来,举起杯子,郑重说道:“这头杯酒,先敬我们父母兄弟。”说着,将杯子高举过头,缓缓倒地上,围桌边直立着众人,也跟着肃穆敬了这头杯酒,李小幺给李宗梁又斟了杯酒,李宗梁举起杯子,笑着说道:“这二杯酒,我敬大家,大家伙这些日子辛苦了,往后,也盼着咱们日子越过越好!”
众人七嘴八舌,各说各应诺着,随着李宗梁饮了杯中酒,这才坐下来,拎起了筷子。
李小幺坐李宗梁和魏水生中间,慢慢喝着碗羊肉汤,笑眯眯看着兴奋不已大口喝着酒,大块吃着肉众人。
这顿年夜饭一直吃到半夜,旺旺炭盆烧着,张大姐吃了半饱,喝了两杯酒,就又灶前灶后忙开了,满满热闹喜庆从棚子里溢到棚子外,李宗梁和魏水生喝到半醉,悄悄出来,并肩靠山石上,看着头上闪烁星空,也不知道是伤感还是高兴说着闲话,李小幺爱喝是葡萄酒,一来喝不惯这样黄酒,二来,她也没有喝酒兴致,喝了半碗羊肉汤,看了一会儿热闹,就呵欠连天,跟李宗梁说了句,干脆回屋睡觉去了,都说守冬爷长命,守岁娘长命,他们这群没爹没娘人,守不守,倒也不用讲究了。
今天晚上没人约束李二槐,众人又轮番给他敬酒,放开了量李二槐,不大会儿就倒到了桌子下面,张铁木和李宗贵把他扛起来拖到床上,张大姐急急端了碗醒酒汤跟了进去,李宗贵干脆出来,和张铁木一处站院子里,笑盈盈看着喝多了酒赵五哥和王木墩脱了上衣,一帮人喝采声中,穿着件短褂角力。
习惯了守岁众人一直热闹到第二天黎明,李小幺被李宗梁叫起来,迷迷糊糊洗漱了,跟李宗梁身后出来,外面,院子正中已经烧起了一人多高斗香,整个院子弥满了浓而呛人香火味,院子上首,一排摆着七张供桌,供着神主牌位,牌位前列着整鸡、整鱼、猪头、羊头,点着明晃晃大红蜡烛,蜡烛中间,放着铜香炉。
李小幺和李二槐、李宗贵恭谨跟大哥身后,三磕六拜,祭着李氏祖宗,紧挨他们四人旁边,魏水生一个人孤零零跪供桌前,起伏跪拜,李小幺瞄着魏水生,不知怎,心里突然涌上股难言酸楚,直冲得眼泪夺眶而出,他们这一群人,其实都是孤零零拼命要这乱世存活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