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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 失控
夜风吹来花厅外面的蔷薇花香,太过浓郁。景珏心中苦涩,他来王府,难道就仅仅是问她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吗?他迈步朝外面走去,“以后都不会了。”
以后都不会?宁雨宣看着他颀长的身影被宫灯拉得斜长,她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拳头,指尖掐着肉疼得厉害,她也仿佛感受不到,他以后都不来了,少了两人的争执不休,不应该是好事吗?她嘴角慢慢上扬,“恭送皇上了,”为什么心却是苦的。
福伯一直都守在花厅的外面,在看见景珏那张阴沉着的脸的时候,就知道两人又是不欢而散的,他上前走到景珏面前,拦住他的去路,“皇上,晚膳已经备好了,要不您和娘娘用了膳之后再回宫去?”
景珏绕过福伯,继续朝外走去,“不必了,朕宫中还有要事,”忽然,他停顿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福伯,说道:“这段日子,就劳烦福伯好好照顾皇后了。”
“老奴遵命,”福伯心中叹着气,他就知道皇上心里还是有娘娘的,否则怎么会一连两天都在百忙之中来了景王府,只是他性子太冷了些,关心的话从来都不宣之于口。
花厅之中飘散着浓郁蔷薇香味,宁雨宣独坐其中,她从袖袋中拿出今日慧来大师赠送的沉香木珠,最好就再也别来了,她宁愿一个人独居在这王府之中,清静自在,不用每天与他争执,也不用让自己一次再一次的失望。
难民涌现在临都城外,景珏下旨在南城门附近搭建临时的安置点,由赫连邵带领守城军全权负责,这事在临都引起不小的轰动。并不是因为难民的出现,而是现在国库空虚,皇上下旨要让城中商户和一些臣子捐献出银子,一来是救济城中难民,二来是去阳城宿城等地修建水坝。
有些大臣在职多年,曾经也贪污了不少银子,景珏让手下的人暗中查了查,比起国库不相上下,他自然要想办法让这些人将银子都吐出来。
那些大臣和商户都开始连连叫穷,上早朝的时候竟然穿着打了补丁的朝服,惹得景珏大怒,直接便削了那个人的官职,这一举动让很多大臣都极为不满,在某些人的煽风点火之下,竟联名上书,说国库空虚该是皇上的责任,如果不是他年初的时候攻打临都,耗费了不少银子,才导致如今阳城水患,缺少赈灾饷银。
商户之中倒是有顾兰城为首,捐献出了十万两的白银,其余商户也纷纷追随着捐献了一些,不过这些用来赈灾还是远远不够的。
宁雨宣在王府中对这些事情有所耳闻,任谁让他白白拿出银子来,都是不愿意的,不过她相信景珏会有办法解决这些。
竹隐轩的书房中,宁雨宣坐在其中,面前书案上摆着的全都是上次景珏派人送来的世家未有婚配的贵女,长相家世都是数一数二的,旁边还附有这些女子的家世背景,族系参与的党派纷争。没有想到景珏会准备得这样仔细。
闻人秋一进来,就看见了满桌子的美人画像,宁雨宣正看得疲劳,撑头揉着太阳穴,他上前将药碗放在书案上的空处,“景珏怎的这样懒,连后宫选妃的事情也要交给你?”
宁雨宣笑了笑,没有解释,难道要说,这份差事是她自己要来的吗,她径自将药碗端过来,药汁是刚熬好就端来的,还散发着热气,宁雨宣一口气喝完,感觉后背都升起了一股热意,满嘴都是苦涩的味道,她又喝了半杯茶,问闻人秋,“这药什么时候才能停?”
她怕苦是出了名的,闻人秋无奈抖了抖肩,“这几日忘记放红枣了,所以哭了些,具体什么时候能停药,还要看你的身体恢复得如何。”他说得简单,心里却不是如此,宁雨宣的体寒如果只能靠药来除去的话,恐怕身子早就好了。
宁雨宣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头,这整日喝药,她担心会对腹中的孩子不好,虽然闻人秋的药方对胎儿没有什么影响,但是药三分毒。
闻人秋看出她的担心,笑着道:“放心吧,这副药方吃过这几天就可以停了,刚才逗你的,”他移到宁雨宣的身边,看着桌子上的那副美人画像,单手撑着自己的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书案上乱七八糟,宁雨宣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画像上面正是户部尚书家的千金陈如樱,当真是人如其名,面如樱花,明眸善睐,而且极为擅长诗书画,知书达理,比起她之前看的几个,这位算是脱颖而出了。
不过她还是不解闻人秋这番姿态是个什么意思,出声问道:“这位陈小姐,你是认识?”
闻人秋不答反问道:“我看你用朱砂笔将这位做了记号?是打算给景珏纳进宫里的?”
这么问出口,宁雨宣心中一滞,但随即镇定,“嗯,这位陈小姐家世不错,而且陈大人是为户部尚书,如果能将他的势力收入麾下,就不必再担心赈灾饷银的事情了。”
她这样的回答,闻人秋不知应该作何表情,都已经这个时候了,她还在为他做打算,他伸手拿了旁边干净的茶盏,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说道:“这个陈小姐,我劝你还是算了,她已经是心有所属了,曾经还为心上人自杀过,如果让她进宫,只怕美人会香消玉殒呐。”
宁雨宣闻言,没有怀疑,又拿起狼毫用黑墨将那朱砂痕迹划去,她只是好奇,问闻人秋,“你怎么知道这个陈小姐已经是心有所属?”
闻人秋笑了笑,杯中的茶是上好的碧螺春,他又喝了一口,才解释道:“因为她的心上人,正是莫潇湘,不然你以为,莫兄他一介江湖人,怎么就在临都扎了根?”
她一时哑然,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的关系,只得先将陈如樱的这份画像收了起来。
两人又随意聊了一些,忽然书房外面传来敲门声,是福伯的声音,“娘娘,赫连府的人带着云荷小姐过来了?您要去见见吗?”
宁雨宣微微错愕,前几天在南城门的时候,赫连邵说的是他会亲自带江云荷来王府,但这几日忙着难民的事情,应该没有时间过来,只是没想到赫连府的人会将她送来。她对着外面的福伯回了一句,“让江小姐先等一下,我随后便去。”
闻人秋大致了解些前任丞相的这个小女儿,也算得上是有些与众不同了,他移动着轮椅往外去,“既然你有客人来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她简单地将桌子上的画像收拾了一下,便出了书房。怕宁雨宣行走不便,福伯特意将江云荷引到了后院白湖旁边的凌波亭中。此时夏日正浓,水晶帘动,白湖中红莲灼灼,荷叶田田,一副盛夏光景。
宁雨宣去了凌波亭,却发现只有江云荷一人坐在亭中,目光有些呆滞地看着湖面,宁雨宣便知道她的病还没有痊愈,只是那带她过来的下人太不负责了些,就任她一个人坐在这里,万一出了事情要如何是好。
她坐到江云荷的身边,她依旧望着那片红莲,宁雨宣唤了好几声,对方才转过头来,立即笑语盈盈地道:“雨宣姐姐,我终于见到你了,之前我想来找你,他们都不允许。”她的声音带着少女特有的甜腻天真。
有下人端来了一些水果,还有宫里面派人送来的挂绿荔枝,是冰镇过的,宁雨宣不能吃多,只吃了两三颗,便推给了江云荷,“刚才不是赫连府里的人带你过来的吗?怎么现在就剩你一个人?”
荔枝都是剥好了壳的,江云荷吃得欢畅,对宁雨宣的话置若罔闻,不一会儿便将琉璃碗中的荔枝全都吃完了,眼巴巴地转过头看宁雨宣,“雨宣姐姐,这些还有吗?我还想吃。”
之前在长青门中见到的江云荷,并不是这一番少女姿态的模样,时时刻刻口中都念叨着她的孩子,现在看样子,她是将宫里的那段事情彻底忘了,于她而言也算是幸事一件吧,这样的江云荷倒真是可爱极了,她忍着笑,让后面的楚楚再去拿一些过来。
看着江云荷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宁雨宣也学着她的口吻,问道:“云荷在赫连府过得怎么样?赫连邵对你好不好?赫连家的人都怎么样?”
那边的水果还没有端上来,江云荷眼睛只盯着自己的手指,回答道:“阿邵对我很好的,”说着她抬起双臂,眼里含着笑意看着宁雨宣,“这是阿邵给我买的裙子,雨宣姐姐,你说好不好看?”
她身上是一袭鹅黄色的烟尾罗裙,样式精致新颖,额头上的那个伤疤此时用花钿覆盖着,看不出一丝痕迹来,可见是赫连邵花了心思的,宁雨宣正准备要夸的时候,就见江云荷忽然变了脸色,仿佛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瞳孔紧缩着,她连忙后退几步,躲在了角落里,“他们不让阿邵看我,不让阿邵来看我,都是坏人!坏人!”
宁雨宣一怔,江云荷怎么就突然失了控,她口中的坏人又是谁?看着她不停挥舞的双臂,宁雨宣如今怀着身孕,一时不敢上前,她眼尖的看到秦风在不远处,“秦风,你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