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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话说泰蔼鑫接到了正式公文后,没多久也得知了王大人升任武昌知府的好消息。并且寇德、普罗逸他们还传来消息,陆九思也升官了。
这次他从武昌府推官被调回京中担任六科左给事中,虽然品级没有提升,但两者重要性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六科给事中权责之重,上可直达天听,下可稽查六部百官之失,同时还负责各级官员的考试评定,被誉为天子的手足耳目。因此,湖北府内大小官员都备了重礼给陆九思送别。
泰蔼鑫自然也为自己好友高兴,不过在和娘子商量过后,倒并未准备太过贵重的礼品。
只把家里留下来自饮的精酿酒水备了六坛,外加孟娘子亲制的糟鱼送了两罐。
就这,都把县令大人心疼了下。他可是最爱就着娘子腌的糟鱼喝几口精酿小酒的。那咸中微甜带着馥郁香味的鱼肉被放进口中咀嚼时,丰满的肉质带着令人惊讶的弹性,让人吃得唇齿留香,津液直流。此时再抿一口香辣的小酒,人生好不快活!
也因此,在陆九思为了减少行李准备吃掉些食物类的东西时,泰家的鱼和酒就被荣幸地选了出来。
然而,这位一时没管住嘴的家伙,出发前竟然特意跑了趟夏麻县。美其名曰是要亲自和友人告别,实际上,陆九思却是在友人那哀怨的目光中,抱着三罐糟鱼和两坛精酿酒愉快离开的。
转眼,泰蔼鑫已经做了两个月的夏麻县县令了。之前他给下属官员做评定时,并没有借机把蒋县尉弄下来。毕竟除去有些爱逢迎弄巧外,蒋县尉在自己本职上还是比较可靠的。
如今因为两个人对过去那点事都心知肚明,蒋松杰对泰蔼鑫就更心怀感激了,做起事来也很尽心尽力。
嘉和十四年的春天,夏麻县祥和安宁。
这天,孟岚琥正在洗佰子苏他们送来的草鱼。这是去年秋天起,他们一群小子在城西小院的池子里养大的。
去年夏季过后,佰子苏他们尝试性的弄了批便宜好养活的半大草鱼丢进了池子里。过年时,已经长得颇为可观了。
于是年底,泰家就收了几十条草鱼,被孟岚琥留了两条尝鲜外,其余都做成了糟鱼。
这糟鱼比腊鱼、咸鱼都要麻烦,而且还要搭配很多辅料和酒水,因此普通人家不太常做。就算做,也不会做多少,两三条也就罢了。
而泰家自从条件变好后,吃饭上就再不会委屈人,这糟鱼前后腌了三次,才算把所有馋猫喂饱。
最近,佰子苏他们打算把池子清理出来,于是就把池水放干了。不曾想,里面竟然还藏着不少漏网之鱼,个头都不小,于是这天特意送了最肥的几条给孟娘子。
孟岚琥也不小气,知道这群小子平时吃饭都是胡乱对付,煮熟就算。因此就一气做了四条大鱼,让佰子苏他们中午端回去三条,下饭吃。
她正把最后一条鱼洗好了,准备下锅时,就听外面传来她弟的喊声,“姐,快出来,有热闹看啊!”
孟岚琥摇摇头,把鱼放进锅里,先煎得微黄了,再淋上酱料,添水开炖。
这时候,孟岚重已经急不可待地冲进厨房,一叠声地催道:“姐,快跟我去看热闹……诶,什么东西这么香?”
“外面什么热闹把你急成个马猴子?”孟岚琥不急不忙地擦干净手问到。
“哇,好香的炖鱼,呃……哦!是蒋老二回来了,还带了个大肚婆呢。我回来的时候,他们家已经闹开了,大房的那个好像不让人家进门呐,嘿嘿。”孟岚重三言两句说了个大概。
孟岚琥对蒋家没太多好感,如今他们家有热闹,她也懒得去凑。于是把之前做好的三条鱼交给孟岚重,让他给佰子苏他们送去。
“你要是在外面看热闹回来晚了,我可不会给你留什么好吃的哦。还有佰子苏他们的三条鱼是之前说好的,你要不嫌丢人的话,也可以偷吃看看。”孟岚琥一眼就看穿了自家蠢弟弟的小心思,不怀好意地怂恿道。
“切,我会偷吃他们的?等着啊,我一会就回来,等我来再吃啊!”孟岚重说完抄起篮子就蹿了出去。
晚上,佰子苏他们来还盘子的时候,把蒋家的事情也给顺带说了一遍。
“蒋家大房那个平妻真是好笑,她都改嫁了,还要拦着二房的人进门。”难得回夏麻县休息几天的窦宝抢着说到。
“哦?她凭什么拦人啊?”孟岚琥开口问到。
“她说二房那个是无媒苟合,要拖出去浸猪笼。”窦宝边笑边摇头。
这夏麻县几乎无人不知,那位程雅丽当初是如何丫鬟变干女儿,干女儿变二房正妻,最后又是如何不知廉耻地成了大房平妻的。
“哈哈哈,她还知道无媒苟合要浸猪笼哇,真是长进了。”某个下午已经看够了热闹的家伙,在一旁夸了一句。
谁知他这一夸,竟引来了外甥女的好奇,“舅舅,什么是无媒苟合啊?”
“恩,无媒苟合,就是那个……舅舅,舅舅也不懂,啊哈哈哈,问你娘去吧!”孟岚重边说边牵着子龙三个逃也似的遛狗去了。
瑶瑶小人精一个,知道自己似乎问到什么不该问的东西,乖乖地找婆婆玩去了。
“那后来呢?”孟岚琥看小女儿跑开了,好笑地继续问到。
“嗨,后来蒋老二就上去了,直接几个大耳刮子抽上去。把那程雅丽的丑事都嚷嚷出来,问她如今怎么还在猪笼外蹦跶呢,哈哈哈!”窦宝想到当时那场景,憋不住又笑了一遍。
“那估计程雅丽就老实了吧,怎么下午还闹了那么长时间呢?”孟岚琥是知道的,她弟弟看热闹看得直到快吃晚饭时才回来。
佰子苏这时开口道:“也是没想到,看不出蒋县尉平时好像忒爱惜面子,这次竟然来了个狠的。他直接把大房分家分出去了。”
“哟,就把大房一家分出去了?”孟岚琥也惊了下。
“是啊,就分出去一家。”佰子苏点点头。
“那分了不少钱给蒋老大吧?不然大房能愿意吗?”孟岚琥估摸着说到。
谁知佰子苏竟摇了摇头说:“还真没分什么。就给了蒋老大三十两银子,外加他们房里的东西,连住的地方都不给,就直接赶出去了。”
“哎哟,蒋县尉这是真恼了啊。”孟岚琥抬了抬眉毛说着。
“正是呐,那蒋老大和程雅丽都不愿意,蒋县尉就说,不分的话,他就直接找族长把蒋老大过继出去或者除族,够狠的啊!”佰子苏有点佩服地说到。
“哼,早该这么办了。”孟岚琥笑了一声道。
“不过,这还不算完呐。那蒋老大不是还有一房妻儿吗?就是原配和他大儿子那俩。”窦宝接着说了下去。
“是啊,那对母子跟着蒋老大可真冤啊……”孟岚琥叹了口气。
“嗯,蒋县尉也没糊涂,他把大房分出去的事定下后,就把蒋老大的原配和大儿子留在了家里,跟着他们老两口一个院子住。”窦宝终于把蒋家的热闹说完了,满足地喝了几口温水,笑眯眯地看着孟娘子缝手里的裤子。没错那是他刚才穿来的,结果被孟娘子发现裤缝脱线了,硬是让他脱下来,如今正缝着呢。
孟岚琥低头咬断了手里的细线,轻轻吐了下嘴里的线头,说到:“这才是办了个明白事,可见蒋县尉只要真想办,还是能把事情理好的。”
“谁说不是呢,只不过他以前多看在那个程贪官的面子上,才忍了下来。如今就不同了,自然也能下得去手了。”佰子苏冷笑着说了一句。
孟岚琥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她知道,佰子苏对泰蔼鑫当初没把蒋县尉弄下来一直不太理解。毕竟他们这些小家伙,早些年乞讨时,可没少吃蒋县尉他们的踢打辱骂。
“你以为把蒋县尉弄下来后,上面再派来个新县尉就一定更好吗?”孟岚琥耐心地对佰子苏说到。
佰子苏听了这话,也明白过来,挠挠头,不太好意思地笑了。
这天下午,蒋县尉以一种切瓜砍菜般利落的方式把家里的祸头子给迅速解决了。他家从此就少了许多争吵,家风也一日日好了起来。
这年五月,泰家收到了洪夜江从京城寄来的一封信。
信里叙了番家常后,竟提出了邀请孟岚重到宝通禅寺里住几个月的事情。
对此,孟岚重自己倒是有点无所谓。不为别的,进了和尚庙,你还想吃肉?做梦才比较快吧!
得知了小弟不想去的真实原因后,孟岚琥长长的叹了口气。
没办法,做姐姐的只好替这位智商感人的家伙多想着点了。
“你不总是很羡慕那些话本中的大侠客吗?”孟岚琥知道自家弟弟的命门,一句就戳到了重点。
“怎么?宝通禅寺里有什么隐世高手吗?”武侠话本重度沉迷患者孟岚重两眼放光地凑到他姐跟前。
“别人我不知道,不过你发小的师父,那是有真本事的。你若能让他看上你,再教你两招,那以后自保是没什么问题的。”孟岚琥其实也不知道人家浩能大师会些什么,上辈子大师的本事也没几个人亲见过。只有现在的大皇子,也就是后来的圣上曾说过一次,大师是个文武全才,即便他身有残缺,也绝对当的起惊才绝艳四个字。
瞧瞧,就连眼光高到脑门顶的大皇子都如此盛赞,可想而知那位定然是很不简单的。
如今,洪夜江既然能把这信送出来,说明浩能大师已经默许这件事情了。
这要让后来那些跪在宝通禅寺大门三里外的家伙们知道了,搞不好会冲到她家杀人放火然后假扮成孟岚重去拜师,也很难说啊。
可眼前这位蠢弟弟,竟然因为会有段时间无法吃肉,而嫌弃地不想去,简直是……毫无人性!
不过,在大侠梦的诱惑下,孟岚重最终还是决定要去宝通禅寺闯一闯了。
只不过这货硬是熬到他姐做出了一大包肉干和三罐子糟鱼后,才跟着高二狗一起出了门。
因不放心孟岚重这个一根筋独自出门,孟岚琥特意请了精明又重义的高二狗陪着孟岚重走这一趟。
送走了不省心的蠢弟弟后,家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好在泰家夫妻如今事情都不少,日子在忙碌中就滑了过去。
这天,泰县令正在衙门后堂查看今年的土地核查结果,就听大门那边传来了一阵吵嚷。
不多时,一名衙役过来报:“大人,有两家农户前来告状,说是有人杀了他们的耕牛。”
牵扯到耕牛,泰蔼鑫就重视起来,“走,去看看。”
一套肃静威武后,泰县令升堂了。
只是今天这大堂有点古怪,除了堂下或跪或立的几个人外,竟然还有头健壮的黄牛正有点紧张地瞪大了一双黑圆眼。
“诶,这牛不活着吗?”如今已经是县丞的云黎有些奇怪地小声嘀咕了句。
这时,堂下有个青年站出来,行了个礼,道,“大人在上,学生叶卫澜乃石牌村村民。昨日,本村中两家耕牛发生争斗,一死一伤,两家为如何处置争执不下。特来此,请县令大人裁断。”
那叶卫澜刚开口时,云黎就已经和本县教谕嘀咕了几句。此刻他凑到泰蔼鑫跟前小声说到:“这个叶卫澜是嘉和十二年的武昌府案首,明年的乡试估计有希望中举。”
泰蔼鑫点点头,开口对叶卫澜说到:“既然是你同村之人,那就由你说说,两家耕牛是为了何事争斗起来的?”
“这个,学生却是没有亲见,只是当时两家的耕牛是在一处无主的山坡上发生了争斗,两家也都有人在场,大人可以询问一二。”叶卫澜只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并未妄自做些揣测。
泰蔼鑫心中不由点了点头,这才让下面两家分别说说实情。本来按规矩,这两家都该呈上状子,县令才会开始审案的。
可今天这两家都不识字,且还有个秀才跟着,泰县令也不是那吹毛求疵的人,只让一旁的书吏做好笔记也就算了。
“青天大老爷,你可要给俺家黄黄做主啊!呜呜呜……”一个敦实的中年汉子哭得非常伤心,他正是死了牛的汪家。“俺家黄黄平日乖地很,从不顶人。昨日,在山坡上老老实实地吃草,结果却被他家那个杀千刀地给顶死哒,呜……”
庄户人家对牛的感情深,有些还当成了家人般对待。因此泰蔼鑫看着下面哭得鼻涕眼泪横流的汪家汉子,也没有多说什么。
再转头看另外那家,就见那家的黑瘦汉子正紧张地不断看自家黄牛,仿佛下一刻,那牛就要飞走了一般。
“官老爷,你行行好,我家阿壮不是故意顶死他家牛牛地。我家阿壮是个母牛,他家黄黄是个公牛,昨日,他家黄黄先过来蹭了下我家阿壮,后面才打起来地。我拦了几次,这肋叉骨上都被他家牛哥顶青了。结果我家阿壮看到就急眼了,后来……后来一不小心就给顶死了。呜呜呜,阿壮是为了救我,才顶黄黄地,官老爷你行行好,呜呜呜……”得,堂下又多了嗷嗷哭的汉子。
看到双方两个糙爷们都哭成了泪人,满堂的官差头上都起了黑线,连那叶卫澜都颇有些尴尬地不知该说什么好。
那苗家黑瘦的汉子哭声大了些,竟让一旁的黄牛凑到他面前“哞哞”叫了两声后,伸出舌头去舔它的主人。
那汪家汉子看到后,想起了自家的好牛儿,一时悲从中来,边哭边喊到:“我那可怜的黄黄儿,你咋这么倒霉,蹭了个边就被顶死了啊……以前家里没钱给你整好料吃,去年好不容易丰收了,可你还没吃几口就去了啊,呜呜呜……”
这事,叶卫澜不是没试着调解过。可两家要说起来,都没什么大错,最后让谁家吃亏少头牛,都不服气。
泰蔼鑫又耐心问了几句,确定两家都没有明显的过错后,也有点愣住了。
忽然,他想起自家的一件小事,顿时有了主意。
“啪”泰县令拍了下惊堂木道:“都肃静,听我说。”
“两家耕牛互斗并非因人而起,汪家之牛也非人为害死。故此两家都无大错,不应承担责任。”泰蔼鑫这话一说,堂下众人都愣住了。都不承担责任,那什么人负责赔偿死牛?汪家那敦实汉子以为自家牛就这么白死了,顿时就大声抽泣了起来。他不敢在官老爷说话时候哭出声,倒把自己憋得满脸通红。
“然而,汪家之牛确是与苗家之牛争斗而亡。故,今后你两家,活牛共用之,死牛共食之,也可卖了牛肉后,换钱平分。”泰蔼鑫把话说完后,就看到下面的人都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不禁也微微一笑。
如今牛肉是不准随便贩卖食用的,不过现在有了县令的批准,他们两家倒能把那牛肉卖个好价钱。
两家汉子此时都擦干了脸,给泰蔼鑫磕头道谢。
汪家今后有牛可用了,苗家的阿壮也不用赔给别人了,两家都很满意,叩谢了县令后,赶紧去卖牛肉了。
他们两家走得欢快,那叶卫澜却并未直接离开。等到泰蔼鑫下衙时,就看到一直在衙门外候着的青年。
“诶?叶秀才,你怎么没回去?可是有什么事情吗?”泰蔼鑫奇怪地问到。
“学生今天听了大人的一堂审案,感触良多,一时不知找何人倾吐,故冒昧在此等候大人。”叶卫澜脸色微红地说到。
“那这样,你干脆跟我回家,我请你吃顿晚饭,我们顺便也好好聊聊,如何?”泰蔼鑫本就对叶卫澜有些欣赏,此时干脆大方地把人请到了家里。
于是,孟娘子迎接相公回家时,就发现多了个青年书生跟在身后。
“诶,这是叶卫澜叶秀才,这是我娘子。叶秀才,你先在此稍息片刻,我去去就来。”泰蔼鑫有点尿急,两句话把人介绍了,就直奔茅厕而去。
孟岚琥是不怵见人的,大方得体地对叶卫澜点头微笑道:“见过叶秀才,以前从未见过,今天第一次来,也没什么好招待你的,且尝尝我相公平日夏季里最爱饮的菊花茶吧。”说着,从家里的茶壶中,倒了一杯茶水出来。
普通的白瓷茶杯里盛着金黄的菊花茶,里面还有几片花瓣飘着,看起来倒也别有番滋味。
此时,泰蔼鑫也洗漱好了。他过来后,孟娘子就起身去做晚饭了。
晚间,泰县令与叶卫澜聊得非常投机,谈多了,自然也能看出这叶秀才是有真才实学之人,并非是冲着县令的权势而来。
喝了些酒后,两人也不忌讳,约好了,若是叶卫澜明年没能中举,就到县学来带几个学生,连博哥儿都被他爹带着非常喜欢这位叶先生。
就在泰家一片和乐的时候,京城中的孟岚重却开始了自己的苦难与煎熬。
十日前,他与高二狗顺利到达了宝通禅寺后,还没来得及与发小多说几句,就被洪夜江带到了自家师父面前。
自从洪夜江知道了孟岚琥对自己的援手后,他心中是时刻都想着要如何回报才好。尤其是在浩能大师派人暗查了大公主后,果然发现了那些荒淫龌蹉之事。
洪夜江只要一想到,自己险些就要落到那不堪的地步,就忍不住想要飞到孟姐姐跟前,好好地磕上几百个响头。
于是,在他念经一般在浩能大师面前反复提起自家那个吃货发小后,大师终于在今年松了口,愿意见一见那调查中颇不争气的熊孩子。
当浩能大师真的见到了孟岚重时,一句话几乎脱口而出,“老天啊,这是个熊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