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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话说徐永芝在和孟岚重吃年夜饭时,忽然兴起,想出了一套狐仙的戏法。
当说完第一个条件后,她也觉得这条确实太简单了点,转了转眼珠后,就接着开口说道:“因为我毕竟原形为狐,想要和你……就必须脱掉妖气。这法子嘛,就是要由你亲手种出九九八十一种蔬菜,再把这些蔬菜熬成一锅菜汁。我们俩一起饮下,就能脱去妖气了。否则就算是在一起,我们也不能……”
徐永芝说得半吞半吐,可从小就没少听“书生与狐狸精”故事的某人,已经自行脑补完毕了。
“没事,我这就开始种,等到我征得上神同意后,搞不好那些蔬菜都已经种得了,咱俩就能直接成亲啦,一点都不耽误!哈哈哈!”天真的傻瓜乐开了花。
吃完年夜饭,孟岚重也不能留得太久,收拾好食盒后,乐颠颠地回家了。
“姐,你赶紧给我准备好啊,我估计过不了几个月我就该成亲了!”孟岚重一进门就开心地对她姐公布了一个喜讯。
“是是是,您多能干啊,下个月就成亲,十个月后就生娃,我还是赶紧先躺会去吧,有你这么个不省心的东西,回头成亲的时候多给我磕几个头啊!”孟岚琥一看弟弟平安回来了,也放心地闭眼睡觉去了。
然而她放心的早了点,第二天一早,她就听到隔壁打鸣的大公鸡忽然发出一声惨叫,然后他弟弟就连早饭都没吃地跑出去给他师父拜年去了。
吃过早饭后,隔壁家的董云云来拜年时偷偷告诉瑶瑶,她家今早招贼了。
那贼也忒缺德了,什么不偷,把他家打鸣报时的大公鸡的尾巴毛给拔秃噜了,实在是缺德带冒烟!
孟岚琥想到早上那声惨叫和某人慌慌张张跑出去的背影,心中虽然有些疑惑,可大致也知道了那缺德家伙是谁了。
此时,这缺德带冒烟的家伙正揣着一把鸡尾巴毛给他师父拜年呢。
拜完年后,他找到寺里管菜园子的常悟和尚问道:“常大哥,咱寺里一共种了多少种菜蔬啊?”
常悟对孟岚重这种自来熟已经比较习惯了,他施了个礼后答道:“按一年来算的话,大约是三十来种吧。”
“啊?怎么才这么点啊?”孟岚重挠了挠头有点苦恼,不过他想着还可以去别处找找,就笑着拉住常悟的胳膊道:“常大哥,你能不能把这三十多种菜蔬的种子,一样给我几个,回头我去别处讨了其他的菜种子也送你一些如何?”
常悟笑着点点头,道:“送你几个种子到没问题,可有些菜蔬并不是用种子来种的,那就没办法了啊。”
孟岚重又和常悟谈了一会,这才知道好多菜并不是用种子种的,仔细说起来,里面学问竟然不少。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些菜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种活的,有的是春季,有的是秋季,若是胡乱一起种下去,最后肯定是活不了多少的。
想了一阵后,孟岚重对常悟说:“大哥,我有个任务要亲手种八十一种菜蔬,你能在菜园子里给我留一小块地不?以后你种什么,就带着我一起,我跟你学,可以吗?”
常悟笑着点头应了,他不觉得这事奇怪。实际上,他自己就是把种菜当作了一种修行,自然也乐于带上这个浩能大师的俗家弟子,一起感悟下此中真意。
种菜的事情已经有个好的开头了,孟岚重溜到自己房间里,就开始处理那把鸡毛。
这刚拔下来的鸡毛,骚气很重,若不处理,过不多久还会霉烂。所以孟岚重先烧了热水,把鸡毛的根部好好烫了烫,然后就放到阳光下暴晒去了。
他看着摊在竹篾筐里的鸡毛觉得有点太少了,不是说,因为那狐仙上神喜欢吃鸡所以带着鸡毛才容易和它沟通吗?那自己要是多搞点鸡毛,是不是吸引力就更大点呢?
想到这里,孟岚重不得不为自己的智商点赞,实在是很有道理嘛。
于是从这天起,但凡是打某人眼前经过的鸡,就没有一个能逃过那罪恶的魔爪。
一段时间后,泰家附近这一片的鸡都有了光屁股的趋势。
而孟岚琥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终于揪着她弟的耳朵,臭骂了一顿。以后禁止他在家附近薅鸡毛,再逼着他把祸害过的人家,一家偷偷送了一包点心算是赔礼。
被姐姐修理了一顿后,孟岚重不得不停止了祸害鸡尾巴毛的行为。
不过此时,他收集到的鸡毛已经有一大篓子了。
看着这篓子鸡毛,孟岚重又发愁了,难道以后每天就要随身背个篓子吗?这不但不方便,而且也很不美观啊!
不过他突然想到那天被孟岚琥抽打时,他姐手里正握着根鸡毛掸子。对啊!他可以把这些鸡毛做成个掸子!
想到就做,这位鸡尾巴杀手为此还特意在城南找到个做掸子的手艺人,花了点钱,强行跟着学了几招,然后自己亲手做了个鸡毛掸。
其实把鸡毛给那手艺人做,会更方便也能做得更好看。可孟岚重觉得,之前既然都强调要亲手弄到鸡毛和亲手种出蔬菜,可见这事是非常讲究个诚意的。
因此,鸡毛掸子必然也是要自己亲手做的才会灵验!
当正月十五过去后,孟岚重的身边就出现了一支丑不拉叽的鸡毛掸子……
不论是吃饭睡觉还是回去看家人,这位都把鸡毛掸子牢牢别在后腰上。
家里人在笑过之后,就随他去了,他那熊师父除了练功时不许他带着外,其他时间也不管他。
后来不知出于什么心里,熊师父竟然还把一套棍法改编了下,美其名曰“掸子十八式”,传授给了孟岚重。
孟岚重自己也没想到,他这背着个鸡毛掸的习惯后来竟改不掉了。就算那时候已经明知道是被娘子戏弄了,可那套“掸子十八式”却已经练得非常有火候了。
甚至于一年后,他被师父赶出去历练了几个月,结果,江湖上竟然出现了一个诡异的少侠,少侠的名号就叫“鸡毛侠”……
而孟岚重一生都坚决拒绝承认自己就是那个“鸡毛侠”,实在是太不帅气了!
而徐永芝在发现孟岚重以一种惊人的诚意在完成她的那些戏弄时,心里的愧疚也在不断地变大。
当后来二人成亲时,某人心满意足地抱着自己的娘子得瑟道:“哼,其实我没多久就想明白你是在戏弄我了。可我师父说了,这就是我的机会,一定要用最大的诚意去做。这样你肯定就会觉得愧疚,愧疚着愧疚着,就会觉得这个小子很好啊,干脆就他了吧!啊哈哈哈!”当然,得瑟过后,他和他师父都付出了点小代价,而男人嘛,这点小事就无须在意了。
暂且不提这些后话,嘉和十八年的新春,泰伯府也迎来了桩喜事,姑且就算是喜事吧。
伯夫人杜芸溪的大儿子泰蔼察带着小妾和庶女回来了。
他这次回京是任满卸职的,朝廷并没有在年底给他发出新的任命,所以他可以回到京中待命。
杜芸溪早就盼着家中唯一有点出息的儿子回来了,故而泰伯府的这个春节就过得格外热闹欢喜一些。
伯府的下人们每人都多得了一个月月钱不说,连日常伙食也多了几个好菜。
当然伯府里也不是人人都欢喜雀跃的,总有些人会因为泰蔼察的归来而心生不快。
而且过完十五以后,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可泰蔼察的任命却迟迟没有结果。
这下,不但那些本就心中不满的人多有闲话,就连杜芸溪和泰蔼察自己也有些慌神了。
转眼进了三月,这天上午,突然下人来报,说是族长带着几位族老登门了。
杜芸溪年前在族长泰竹声那里丢了个大大的脸面,如今听到这老头又来了,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
而正好过来请安的大儿子泰蔼察则安抚道:“前几日,儿子曾去拜访过一位族老。同他说了眼前的境况后,希望能得到他们的帮助。我想今日族老恐怕就是为此事而来的吧。”
泰蔼察这番话让杜芸溪松开了眉头,扶着大丫鬟的手,带着大儿子到正厅去见客了。
他们在正厅等了片刻,就看到族长一行人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一看到来人的表情,杜芸溪脸上的笑意就没了。这哪里是来帮儿子找官的,分明是要上门找茬的!
果然,当几位族老都落座后,就听泰竹声厉声喝到:“杜氏,我泰家百年清誉都被你毁于一旦了!”
杜芸溪母子面面相觑,泰蔼察身为人子,上前一步,弯腰施礼后,问道:“不知族长此言何意?不会是有什么误会吧?”
“嗨,老六,咱们都被气死了,敢情人家自己还不知道呢,哼!”脾气有些躁的族老泰竹风冷笑一声。
“蔼察,你刚回京,此事恐怕你是来不及知道。但是你母亲年前做了什么丢人的事情,难道她自己心里还不清楚吗?实在不行,只要把她身边这群丫鬟拿来问问,必然就一清二楚!”族长泰竹声满脸怒气地说道。
“娘?这是……”泰蔼察看对方那架势,应该不是小事且也不像误会,不由就转头去看杜芸溪。
杜芸溪此刻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由白转红,由红转黑,面上神情极为复杂。这让人一看就知道,她身上确实发生了点难言之事。
前面开过口的那个泰竹风看那杜芸溪半天不做声,急脾气上来,就抢着说道:“行了,她一个妇人,做出那种丑事,如何敢在我等面前大剌剌宣扬出来。不过既然今天蔼察在这里,我就把事情说一遍,免得回头让人说我们泰家不讲道理。”
“去年十二月初,外面突然开始流传泰伯府当家夫人守寡期间不守妇道,与下仆光天化日就在房里鬼混,结果被人撞破后,只得将那仆妇秘密处死了。”泰竹风面露厌恶地盯着杜芸溪说道。
“这怎么可能?!”泰蔼察惊呼一声,下意识就想替母亲反驳,可当他一扭脸去看杜芸溪时,才发现他母亲竟然没有做声,只死死咬着下唇,面上的难堪与愤怒不言而喻。
泰蔼察也不是个天真少年了,一见他母亲的神色,心里就是一沉,因那神色绝不是无辜被人诬陷后的表情。
“蔼察,你那时还不在京中,我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今天来,就是给杜氏一个自辩的机会,若是有什么冤情,自然许她言明。”泰竹声按下怒气,对泰蔼察解释了两句。
杜芸溪也知道,此时再不出声,搞不好罪名就要被定下了,于是深吸了口气,开口说道:“这事我没想到会被传成这样。十二月时,我身边有个王婆,平日里比较得我信任,也经常让她做些事情。结果她借着这份信任竟然做出对不起伯府的事情,就被我打发了出去。想来是她不满我将她赶出泰伯府,故而在外面散布谣言,毁我名声。”杜芸溪是不会说出那日的真实情况的,因为就算那不是她自愿的,可她确实是在王婆身下被撕得几乎半裸,失了女子的清白。
而这种事情,若是她夫君还在,且愿意护着她的话,倒还好说。然而如今泰伯府这情况,却足以让族老将她休出泰家或是送进家庙,这些都是杜芸溪完全无法接受的。
泰蔼察听了他母亲的话,赶紧转头对族长说道:“六爷爷,你看,这分明是刁奴陷害,与我母亲实不相干。”
“蔼察,你且听着,就算事情真如你母亲所言,她一个治下不严是逃不掉的。要知道,外面传的极其难听,小辈们听了连回禀时都说不出口。也因此,我们这群老不死的到如今才得知此事,然而就算此时再做些解释,那都已经晚了啊!我们泰家的百年清誉,就因她轻信刁奴,治下无方,就被白白毁去了不成?”泰竹声要不是因为关系到一族的名誉,也犯不着兴师动众前来问罪。
“而且这事我们后来追查,根本就是从伯府中先传出去的,可见府中下人实在是被调教的极好!”泰竹风也是被传言气很了,他一辈子腰杆笔直,从来都是非常傲气的一个人,没想到,老了老了,却因为一个蠢妇而颜面扫地。
这时一同来的另外一个族老开口问道:“当日杜氏你发作那王婆时,旁边可有人在?”
杜氏下意识就想说没有,可那族老紧接着就是一句:“你一个四品伯夫人,在发作下人时总不会一个下人不叫,亲自上阵吧?”
杜芸溪此时才想起这位有点面生的族老正是泰竹涛,他们俩之间可没有什么好交情,他的孙女曾经在自己大女儿手里吃过大亏的。
而眼下这位泰竹涛显然是想借机整治于她,杜芸溪冷静了下,缓缓开口道:“自然是有人的,我的几个大丫鬟都在旁边。”
泰竹涛露出个果然如此的表情,嘴角微微翘起接着说道:“既然如此,为防这些丫鬟彼此串供,我建议把她们分开询问,我们也不搞什么逼供,就在这里挨个问一遍,可好?”
杜芸溪一时没想出什么问题来,就点头同意了,让本就跟在旁边的玲珑、翡翠去把另外两个喊来。
不多时,杜芸溪身边的四个丫鬟就到齐了。
她们来前就已经都知道是要做什么了,而且年前王婆那事发生后,她们几个都被夫人严令过,不许说出真相,此刻四个人也已经对好了话头。
“奴婢玲珑、翡翠、珊瑚、碧玉见过族老爷,见过夫人、大爷。”四个大丫鬟齐齐施礼站在堂下。
杜芸溪看到玲珑朝自己微微点了下头,心里就定了下来,扳着脸说道:“各位族叔有什么话就赶紧问吧,看看到底是我这个伯夫人说谎,还是那些外人可信!”
“问肯定是要问的,但不能这么问。”泰竹涛微微笑着接口道:“为了避免后面问到的丫鬟听了前面人的话,就跟着瞎说,所以咱们先问一个,另外三个还请四哥带着她们到远点的地方呆着,等下这边问完了,就派人去领下一个。”
泰竹涛不等杜芸溪反对,直接就把事情安排好,而且人家说得很有道理,就算有人想说什么也找不到理由。
泰竹风虽然嘴里没好气地说着“就知道使唤你四哥”,可动作却一点不慢地站起来朝碧玉一指,道:“就你吧,你先说,其他三个跟我走。”说完扭头就走,那三个丫鬟有点不知所措地看了看杜芸溪后,只得跟着泰竹风走了出去。
别看泰竹风貌似性子急躁,可从他刚才挑人上就看得出,这位的心眼也不少。他没有留下一直在堂里听他们说话的玲珑和翡翠,而是选了后来的碧玉,就是想挑个不太清楚情况的丫鬟先说。
这边杜芸溪被泰竹涛弄得又有些心慌,好在碧玉虽然有些紧张,但说得并没什么错漏,都是之前交代好的。
泰竹涛也不打断她,等碧玉说完后,才开口问道:“你说那王婆是因为偷了夫人的翠羽凤钗才被赶出伯府的,可对?”
碧玉点头称是。
泰竹涛接着问道:“那王婆是哪天偷的凤钗,又是如何被发现的?”
碧玉低头想了下说:“是……是去年十一月二十日偷的,是她想带出府时被搜出来的。”
杜芸溪听到碧玉答得颇为妥帖,心中不禁暗道自己没有白白教这丫头一场。
她正暗中稍稍放下点心,就听那泰竹涛又问道:“你夫人的首饰平时由谁管着?十一月二十日那天,又为何让王婆偷到了凤钗?”
碧玉头上微微冒汗,边开口回答,边在脑子里想词:“夫人首饰平日是由玲珑姐姐管着,那天她……换衣服时,把首饰匣的钥匙无意弄掉了,结果被来回事的王婆捡到了,后来就……”
泰竹涛点点头,仿佛很满意,碧玉一看,心中松了口气,眼珠一转就道:“族老爷问完了,那奴婢就退下了。”
一旁听了半天的族长泰竹声嘴角微扯,抚了抚胡须道:“你也不用退下,免得你一出门就去给那三个通风报信了。”
泰竹涛听得笑了一下,看了下四周道:“既然这样,你就到我们右手边去,面墙而立,等下没叫你说话,不可出声,否则一律按串供诱供论,直接送到族里关押审理。”
碧玉的小心思被族长点破后,就不敢抬头看人,此刻被泰竹涛一吓,更是缩起了肩膀,到一边面壁去了。
此时杜芸溪和泰蔼察已经隐约明白了泰竹涛的计划。然而人家这不是阴谋诡计,而是当着你的面光明正大就敢用出来的阳谋,她们不但无法阻止,而且还得保持安静,以证清白。
任何谎言都禁不住细节的拷问,后面的三个丫鬟在泰竹涛的追问下,很快就错漏百出。
最后,这四个丫鬟说出来的细节,几乎都不相同,而且她们频频看向杜芸溪的模样,已经把这背后串供之人暴露无疑。
“杜氏,到如今我也不想听你狡辩了,当着族长的面就敢撒谎作伪,你简直是给和伦丢脸,给伯府抹黑!”泰竹声真是为伯府有这么个当家女主人而心痛,这就是毁了根啊!
“老六别废话了,这杜氏按理都能浸猪笼了,就说说看最后要怎么处理吧。”此时已经回到正堂的泰竹风不耐烦地催促道。
泰蔼察一听此言,“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各位族爷爷,我母亲应是被下人所误才犯下了错,她已经有心悔改了,还请族里给她一个机会!”说完就连连磕起头来。
泰蔼察这是真急了,若杜芸溪真被打了板子或者受了什么公开的责罚,那他今后就永远都别想做官了!!
杜芸溪看到儿子拼命为她求情,终于忍不住呜呜哭了出来,一时间,大堂上,这母子俩真是演得分外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