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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嫌犯?他内急,老赵和小王陪他上厕所去了。”守在监控室的同事说,“大概有十几分钟了。”
上厕所?十几分钟?时间有点长……
“不会出什么事吧?”高鹏飞有些不安,与梁队互看一眼,二人拔脚冲向楼道边的卫生间。
冲进男厕,一眼看到老赵,梁剑急问:“嫌犯呢?人还在上厕所?”
老赵站在洗手槽墙面安装的大片镜子前,发呆。高鹏飞纳闷地上前,问:“梁队问你话呢,你发什么呆呀?”
“我没有发呆。”老赵表情呆滞,两眼无神,傻看着那面镜子,梦呓似的回道:“我在照镜子。”
“照镜子?!”高鹏飞诧异,“老赵你没事吧?”
老赵呆呆看着镜子,并且对着镜子说:“我很好,非常好。镜子里面的人说他也很好,非常好……”
“梁队,这家伙怎么了?”高鹏飞问了也没人搭理,扭头一看,梁队正在探视男厕里的小隔间。
敞开着门的小隔间里,除了坐便器、纸篓,并无他物,一溜儿敞开门的小隔间最里头,仅有一间小门反锁着,里面有人在如厕。
“陈星?”走到那扇紧闭的隔间小门前,梁剑敲敲门,里面没人回应,蹲下身来,顺着门底下的缝隙往里窥探,猛然看到一双脚,没有穿鞋子的一双光脚!
陈星分明是穿着鞋子的,那么里头这个人是……
感觉不对劲,梁剑飞起一脚猛踹过去,砰然踹开门,看到小隔间里面、蹲坐在坐便器上的那个人,不禁大吃一惊:“小王!你、你……你在做什么?”
高鹏飞冲过来,往里头一看,惊呆了:“我的……天哪!”
小隔间里,小王脱光了衣服裤子,甚至连鞋子都脱了,整个人一丝不挂,光洁溜溜地蹲在坐便器上,手肘撑着膝盖,手掌拖着下巴,敛容垂目,闷声不响。
“小王?小王!”箭步上前,梁剑抓着小王的膀子,猛力摇晃,“陈星呢?他人在哪儿?”
“别……吵……”小王头也不抬一下,维持着刚才的姿势,蹲在马桶上,以极其缓慢的语速说:“我在……思考……人生,别来……烦我……”
坐在马桶上思考人生?!还光着身子?高鹏飞一脸活见鬼的表情,“梁队,这两个人是不是中邪了?”
“他的衣服裤子,还有皮鞋!”梁剑霍地转身,冲向外面,“大鹏,快!通知门卫封锁各个出口!”
小王的衣服裤子及皮鞋,没有搁在男厕,这里找遍了也不见陈星的踪影,高鹏飞吓出一身冷汗:糟糕!难道嫌犯换穿了小王的衣服,出逃了?!
......
叮——!
电梯门滑开,已然换上便衣的陈星,蹬着一双男士皮鞋,刚从电梯里稳步走出,来到警局一楼大厅,他手里捧着文件夹,上面夹着几张A4纸,一边往外走,一边假装看文件,头埋得低低的,快步走向大厅前门出口。
一楼大厅里人很多,那些穿警服的人,不停的从陈星身边走过,忽然,有人“咦”了一声,在他面前停顿了脚步,盯着他问:“生面孔!你是哪个部门的?”
陈星疑惑:自己把头压得这么低,对方又怎么看出他是生面孔?
稍稍抬头,眼角余光一扫,他就明白了:大厅两侧安装的玻璃墙,映出了他的侧脸,对方竟是通过玻璃折射的人影,瞬间做出判断,观察得细致入微,且有相当敏锐的洞察力,从他身上发现可疑之处,而后挡住了他的去路。
抬头时,看清挡路的男子,三十出头,衬衫领带西装裤,像个文职人员,脸上挂着和善的笑,眼神却像是在盯着嫌疑人,很多怀疑、很多质问,存于男子眼中。
看得出,这是个小心谨慎的男人。
在男子仔细打量他时,陈星也盯住了对方的眼睛,并且露出一丝腼腆笑容,“您是刑侦大队的曹副队长吧?我是档案室那边新招的文职,我姓肖。”
“姓肖?”曹博明刚刚还在想着:是不是档案室那边的新人小肖,还真是!“是你呀,听小唐提过,档案室那边的资料,是你交给他的吧?今天这么早就要下班了?”
“不早了,都到晚上六点了。”陈星礼貌地点个头,而后绕过他,“您忙吧,我先走了。”话落,不紧不慢的,走向大厅前门出口。
“再见!”曹博明看着“小肖”走出门去,心想这文职工作倒真是轻松,还能准点下班,自个今晚可又得加班了!
拎着刚从食堂带回的盒饭,他走到电梯间,一部电梯刚好下行到一楼,门开,电梯里猛然冲出一人,差点撞到他,那人急惊风似的冲向大厅前门,大声叫喊:“门卫!门卫怎么还不关门?”
“刚刚值班室没人接电话!”电梯里随后冲出的高鹏飞,被曹博明一把拽住:“你们心急火燎的,做什么去?”
高鹏飞还没答话,警局大楼里警铃猝响,几个出入口的电子遥控门,迅速关闭,却将梁剑阻在了门内。
“米色棉针织高领套衫、棕色外套,米色长裤,棕色皮鞋。”高鹏飞正用无线麦克与监控室联系,梁剑站在刚刚关上的前门那头,急问:“怎么样?人还在楼里吗?”
“等等!”听到大鹏刚刚的描述,曹博明吃惊地问:“刚刚档案室的小肖就穿了这么一身便服,你们在找他?”
“档案室小肖?不!”大鹏急出一身汗,“今天我去过档案室,小肖没穿那样的衣服。曹队,你是不是看错了?换穿了小王那身便服的人,是今晨刚刚被捕的嫌犯!”
冲到曹博明面前,梁剑惊问:“你看到他了?人呢?”
“嫌、嫌犯?!”曹博明懵了,抬手指向一楼大厅前门,“刚、刚刚出去了……”
“你看着他出去的?!”在警局里,警察的眼皮子底下,竟让嫌犯给溜走了?!梁剑咬牙一跺脚:“追!”
他们火速冲向侧门紧急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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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局周边的每条道路上都有监控,交警收到协助通知,设卡逐一排查来往车辆,客运大巴、计程车、网约车……等,没有一处疏漏。
出动的警力沿路搜寻,分头在找,警车鸣笛急追。
“他出门后,就是往左边这个方向走的。”曹博明亲自开车,梁剑坐在警车上,观察道路两旁的行人,“他还没有跑远,加快速度,一定能追上!”
警车比两条腿快,追起来容易,加之在“天网”覆盖下,没有人能逃出电子眼的监控范围。
很快,就能抓回嫌犯!
“这个笨蛋!”梁剑很生气,明明逃不掉的,偏偏还要逃,这不就是犯蠢么?以嫌疑人的身份从警局内出逃,这种行为只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真是个笨蛋!”
“小梁!”曹博明猛踩刹车,猝然将警车停在了路边,摘下无线耳麦后,一脸震惊地看着梁剑,“天网工程指挥部刚刚反馈消息……”
“嫌犯在哪个方位?”梁剑摸到随身携带的那副手铐,已做好抓人的准备,信心十足地看着车子前方。
曹博明仍是一脸震惊:“道路监控里,找不到嫌犯身影!他们说他、说他走出警局后就消失了!”
“什么?!”梁剑满脸的不敢置信,“消失?!”
警局周边密布着监控探头,每一个方位、每一条道路,包括路旁店面的监控,大厦的安保系统,这里是市中心地带!天网工程严密覆盖!电子警察无处不在!分局派出所各个警务站及道路交警,第一时间收到协查通报,大批警力出动,十分钟内布下一张天罗地网,怎么可能找不到嫌犯?
梁剑不相信,用无线耳麦联系监控指挥部,得到一个确定的答复:嫌犯离开警局后,消失踪迹,所有监控探头里,都找不到嫌犯踪影。
“天网也没能捕捉到目标。”嫌犯成了一条漏网之鱼?!梁剑与曹博明面面相觑:他是怎么做到的?
一个大活人,怎么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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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警方陷入搜索盲区时,陈星已迅速从包围圈脱身而出,找到“安全屋”隐藏自己的踪迹。
从凌晨事发,被警方当做嫌疑人押上警车的那一刻起,陈星就开始想:如何自救。
来警局的路上,沿路观察监控探头的分布位置,逐一默记于心,逃离警局时,他就在文件夹的A4纸上,用素描笔画出周边地形、每个监控探头所在的位置,飞快运算着,道路安装的监控探头之间的距离,计算出角度,监控盲区及死角所在的地段位置,在纸上勾勒出一条路线,逃跑的路线,不能以正常人走路的方式走的路线,恰似酷跑这类极限运动,另辟蹊径,才能躲过监控,才能从警力封锁的区域脱身而出!
从监控探头里,完全消失踪迹,对寻常人来说,做到这一点很难,但是,对他来说这其实并不难,从十四岁开始,从逃离孤岛实验基地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磨练增进自己的逃跑技能,包括躲避摄像头。
五年多了,熟能生巧,逃跑、躲藏,已是他最擅长的技能!
躲在一个没有人能够找到的地方,开始谋划下一步行动,陈星明白:逃跑与躲藏只是自救的第一步与第二步,最关键的是第三步。
找出枪杀冯伯及司机老田的真凶,才能洗脱自身的嫌疑,但如果找不到真凶,那么……
就必须赶在警方找到自己之前,先找到能救自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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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警局里,还看不住一个嫌犯?饭桶!统统都是饭桶!”
出动大批警力,仍空手而归,梁剑站在邵局办公室内,再一次挨训。
“局长,那下一步……”曹博明罚站一旁,一道挨训,正想请示局长,想在邵局英明的指挥下,扭转目前的局面,却被梁剑抢了话:“报告局长,我还没吃饭,饿着肚子哪能当饭桶?”
噗!曹博明险些憋不住笑出声来,被邵局瞪了两眼,才硬生生憋住气。
“所有证据都指向嫌犯,就差落实口供!”邵局眉头深锁,这些天也睡不好觉,挂着黑眼圈,又碰上这茬,更是焦头烂额,“这个时候,嫌犯从警局出逃……必须马上把他抓回来!”
嫌犯出逃,不得不让人怀疑他是畏罪潜逃!
梁剑闷不吭声,脑子里却想着陈星说的那句话:不是我!
既然不是他做的,为什么要逃?他这一逃,问题可就严重了。
果然,邵局随后下达的指令,是以A级通缉令的规格标准来加大警力,全力搜寻落跑嫌犯。
虽不是A级通缉犯,但有这种待遇,梁剑意识到:局长邵海深破案心切!上级部门又在施加压力了。
紧迫感,紧张的氛围,在刑侦部门迅速弥漫开……
……
当晚,梁剑与大鹏去了一趟S市最有名的那座学府,在男生宿舍楼二楼203寝室,搜出一本记事簿,压在陈星睡觉的床铺枕头底下,小心珍藏着,海蓝色的封皮,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打开记事簿,扉页夹着一张风景明信片,是本市最有名的那处风景,梧桐小道,矗立一栋古老的建筑,历史遗产,几经修缮,完好保存,现在成了S市的标志性建筑。看到它,就知道风景所在的地方,是哪座城市。
除了这张风景明信片,这本记事簿里,什么也没有,仅是一张张空白的页面,连记事簿的主人姓名都没有标注在上面,一片空白!
“这是他从国外带回来的,一直珍藏在身边。”同寝室的室友,平石在旁问:“你们要把它带走?”
“怎么?你舍不得?”梁剑看了看陪在一旁的这个热情和善、与人自来熟的大学生,看他很健谈的样子,一问起陈星平常爱去什么地方,在校外还有没有什么熟人,经常跟谁有联系,他就直摇头,说“不知道”、“不清楚”、“不了解”,这室友当得可真不称职!
“不是我舍不得,是陈星!”平石唉声叹气,“这本子可是他的宝贝,要是给弄丢了,他可得伤心了。”
“看你这么关心他,他连出了事都不跟你说一声?”高鹏飞在一旁插话,“你把他当哥们当朋友,他把你当空气了?”
“不、不是!”平石慌忙辩解,“陈星这人内向,有什么事老闷在肚子里不爱说出来,我都不知道他怎么就招惹上警察了?”
“这事你不用知道。”紧要的事,梁剑跟校方领导以及孙教授说过了,该问的也问过了,该带走的东西,还是得带走。
“一个内向、孤僻,不善与人交流的人……”梁剑翻看着记事簿,纳闷极了,“怎么会连一篇日志都没有?”不跟人交流,也不写日记,心里似乎还憋着许多事,就不怕闷坏了自己?
哗哗的翻页,夹在扉页的那张风景明信片掉在了地上,寝室灯光下,紧挨衬页、位于卷首的那张扉页上面,洁白透明之中隐约折射出点点淡紫色。
目光一凝,梁剑盯着扉页,用手指指腹轻轻摩擦,感觉那上面似有一层油脂,分布得并不均匀,这种特殊的手感是……
“大鹏,证物袋!”捡起明信片,夹回扉页,将那本记事簿小心裹在塑料膜里,装进证物袋,梁剑冲大鹏使个眼色:这个本子里有东西!
高鹏飞心领神会,拿着证物袋,走出寝室。
“等等!”梁剑临走时,平石追到门外,说:“陈星他……人不坏,希望他能尽快、平安地回校来!”
人不坏?那小子在他室友眼里,就这么一句评价?梁剑心想要是那小子此时就在这里,听到这句话,不知作何感想?
坐车回警局的路上,梁剑靠在车后座打呼噜,这几天睡眠不足,让他屁股一沾车座,立马就能睡着,睡梦里还能听到那小子的室友在说:他人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