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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阳光清爽,和风习习,金玉指示着张婆子和坠儿去院子另一头摘桂花,时不时看看坐在老梨树下不停翻书的零落,偶尔也朝院门望望。
自从零落说了今晚殿下可能要召她之后,金玉的心一直就七上八下的。她一向相信零落的直觉,还在宫中时,她常在晚上偷跑去御膳房找小太监要吃食,每一次,姑姑会不会来,什么时辰来?零落都算得准准的。
甚至,姑姑教训大家时要说什么,她都能猜得八九不离十。所以,金玉坚信,零落说了殿下今晚要召她,就一定会。
可这眼看都申时了,还不见人来通知,而零落却只顾翻书,偏只剩她一人干着急。
金玉看着渐渐偏西的日头,又忍不住跺脚,她本就见不得零落没事就坐着翻书,这会子看她悠闲坐在长椅上的样子,更是急得不行。
在宫里的时候,她们好歹还要练舞练琴,到了这平亲王府倒好,零落偏生将自己的本事都忘了。一天到晚捧着书册,翻个不停,那书页翻得像风吹过一样哗哗作响,她就不信她能看清上面的字。
金玉不停地走过来又走过去,坐在老梨树下的零落终是受不了了,缓声道。
“有什么话就说,你这样子走来走去,扰了我看书。”
这话彻底点燃了金玉内心的火气,她掐腰道:“你还说我,你不是言之凿凿殿下会遣人来召,这天都要黑了,你说的人呢?”
话落,就听院门外一个清朗的声音传进来。
“请问零落姑娘在吗?”
金玉瞬间惊得瞪大了眼睛,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反观零落倒是落落起身,叫了坠儿去请人进来。
来者正是副将鹰扬,虽然得了王令,但仍只远远站在院门口,见零落就亭亭站在树下连忙低头躬身行礼。
“殿下请姑娘去前院。”
零落回了半礼,“好,有劳将军去回殿下,待妾沐浴更衣之后就去。”
鹰扬却是头也不抬地道:“殿下的意思是,请姑娘一起共进晚膳。”
这就是马上要走了,零落垂眸浅笑,“好,我这就随将军去。”
“哎,不行!”
终于回过神来的金玉大声打断了她的话,见鹰扬抬头向这边看来,金玉又往后一缩微微躲到了零落身侧,揪着她的衣袖,低声急切地说道。
“你还没梳妆打扮,连身衣服都没换,怎么就能去见殿下呢?”
零落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裙,她今天就穿了一件雪青色襦裙,外加了水红色的褙子,连个别致的花纹都没有。
“也是啊!”零落瘪瘪嘴,有些无可奈何,“那怎么办?总不能让殿下久等,算了,就这样吧!”
说完,将手里的书册塞给她,真就往院门走了,根本没管金玉急得快要哭出来,仍旧不急不缓好似春风拂柳一般优雅自在。
鹰扬一直配合着零落的脚步缓行在她右前方三步之外,他对零落的态度其实是惊讶的。
她跟府内其他夫人不一样,接到传召不慌不忙也不兴奋,偏那淡然还不像是装出来的,而是好似她与生俱来就是那副性子,甚至需要丫鬟来提醒她没郑重梳妆。
看到满院子的侍卫也没花容失色局促不安,他反倒察觉出她在带着惊奇暗暗四下打量。
她似乎也不是暗地里打量,那水灵灵的眼睛从出了二门进到前院开始,就咕噜噜的转个不停,稍微机警点的人,都能看出来。
这王府前院守卫布局,一草一木皆是平亲王亲自设定,普通人根本看不出什么来,所以鹰扬根本就没将零落四下投注的视线放在眼里。
鹰扬的配合,让零落很是满意,她越加地放缓了步子。
这前院其实多是廊腰缦回,整个王府都被大小莲池隔开,这个时节居然还有数朵粉莲俏立水中,引得零落多看了几眼。
莲池中间还偶有假山青竹,一眼望去除了冷清了一点,并无不妥。
直到鹰扬带着零落转到一片梅林之后,零落才惊讶地“咦”了一声,停下步来。
“姑娘有何吩咐?”
鹰扬见她停步,连忙问道,零落却只是偏头仔细看了一阵这梅林,唇角扬起。
“没事了,走吧!”
说完,零落提步继续往前去,落后她两步的鹰扬,也回头看了一眼梅林,心里暗咐。
“莫是这姑娘看出什么来?”
但又一想,还是不太可能,便也不多作细想,继续将零落往书房引。
转过梅林,便见一独立楼阁,零落看着牌匾上那“逍遥”二字,扬了扬眉,这二字还真符合平亲王的风格。
鹰扬在楼前停下来,对着零落拱手道:“姑娘稍等,待末将前去禀报。”
零落回礼,“有劳将军。”
就在这时,从屋里传来一个声线略沉但不失清润的声音。
“进来吧!”
鹰扬连忙躬身称是,接着侧身对零落点头道:“姑娘请吧,殿下已在此等候。”
零落回了半礼,走在前面,与鹰扬一前一后提裙进了这独立书房。
这书房极大,进门便见四座高耸至屋顶的巨大书架,相对排列,中间仅留出供一人行走的通道。
书架皆是朱红木漆,划分成一层层的木格子,最让零落感到惊奇的,不是这几个造型别致的书架子,而是这些木格子内,都密密摆满了书。
光这书,都成千上万册了吧!零落心里念着,恐怕此逍遥也非彼逍遥了!
刚刚应该是平亲王叫了进,但此刻却没见人,零落侧头向左手边宽大的案几看去,除了几管毛笔,一砚一墨一镇纸,还有案几旁的大瓮里插着的几卷画轴,再无旁物。
倒是旁边不远的软榻边,摆着一副玉石棋盘,一只天青色茶碗里正飘着袅袅青烟。
就在这时,从书架背后传来一阵衣物摩擦声,零落闻声寻去。就见那书架子背后原来还立着一个高大的木梯,这梯子也是零落从没见过的可坐可靠的宽大样子。
而此刻,一身半旧浅青常服的平亲王,正撩着衣摆缓缓从那梯子上下来,一步一步,动作虽慢,那步伐却是无比的稳健。
哪里像是腿疾未愈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