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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晴空万里,艳阳高照,明明是三伏的天但在这西山脚下却像是进入了初秋,气候凉爽宜人。
今日要去狩猎,一早零落就收拾好要往后山围场去,明明是一场放松心情的游戏,在今日加入了西滇皇子,一下就变成了两国之间的较量了。
即便是女眷不用上场,因为有个西滇公主,零落今日也做了精心的打扮。
金玉给她梳了个低低的落云髻,戴了鹊式流苏金步摇,配了金穗子耳饰,拿芙蓉膏匀面,额上描了精致的樱花花钿,扑了紫丁香的细粉,描了眉用了梅花口脂。
铜镜里的美人一下就越加炫目起来。
“啧啧,真好看!”金玉歪着头,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咱们打扮的美美的,要一举将那个异族公主比下去。”
零落柔柔笑道:“倒也不一定非要比个高低,不要丢了大越的脸就成。”
金玉皱鼻子,轻哼道:“你别掉以轻心,我觉得那个公主铁定想来找麻烦。”
“为何?”
“你想啊,我们殿下那样狠的伤了她的面子,她又不敢在殿下面前造次,可不就要找你报复了嘛!”
金玉说完,将今日要穿的衣裳拿了出来。是一套鹅黄交领流仙裙,轻薄飘逸的料子,领子和袖口绣了云白芙蓉,精致又素雅。
零落只笑不语。
她收拾好自己,便去找李承昊,他今日穿了一件云白暗纹的宽大衣袍,袖口镶绣着金线祥云纹,腰间系着朱红白玉腰带,上挂黄玉玲珑佩,气宇轩昂。唯一的缺点,是一头黑发还披散着。
见到零落,李承昊的眼里滑过一抹惊艳,然后淡然地招呼她,“来帮我梳头。”
零落顿了一下,走上前去拿起桌上的梳子,施了一礼,问道:“殿下今日穿这身,是不准备上场了么?”
李承昊从铜镜里看着她细白的手指在他发间穿梭,心里有些说不清的舒畅感,慢悠悠地说道:“我这瘸腿的人,总要有个瘸腿的样子,与其在场上去装输,还不如不上去。”
“殿下说的是,就怕有人会揪着不肯呢!”零落将他的头发梳了一把,心中只叹,他的头发又黑又密,发质柔软,一点都不像他的人那般古怪强硬。
李承昊看她仔细用白玉冠束住头发,说道:“我让鹰扬代我上场,有他在,一个区区皇子,还不在话下。”
头发梳好,零落对着镜子看了看,深深笑了,以致梨涡乍现,说道:“殿下打的好主意,鹰扬将军赢了,是西滇皇子无用,将军输了,一个帐下中郎将而已。左右都丢不了殿下的脸。”
李承昊不喜她的聪慧,斜睨了她一眼,哼道:“谁说不丢脸,输了就把他扔校场去重新练。”
话音刚落,一身墨蓝劲装的鹰扬正好从门外进来,许是听到这话,挺拔的身姿抖了一抖。
零落毫不客气地掩嘴而笑。
李承昊打发了鹰扬先去,自己故意在后面磨蹭,时辰差不多了才带着零落上了马车,今日这马车两侧的帘子被换了水晶珠帘,视线不受阻,看方向却不是往围场去。
“这是要去哪里?”零落问。
“昨日说了要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李承昊淡淡说道。
零落美目微转,道:“不去围场,会不会失礼。”
李承昊不羁地翘了翘唇,说道:“失什么礼,他们玩他们的,我们玩我们的,难得出来一趟,本王为何要去看他们的脸色。”
零落愣愣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李承昊感受到她的目光,露出一个魅惑的笑,完美的英挺的脸,温和的幽深的眼,没有阴阳怪气的李承昊,是个惑人的妖孽。
他懒懒地凑到她面前,薄唇轻启:“是不是被本王迷倒了?”
零落暗暗吞了吞口水,他的男色只让她莫名地想憋住笑,眼睛不自然地转开,没有说话。
李承昊轻轻笑起来,声音清冽犹如淙淙流过的溪流,自信满满地说道:“没关系,本王知道你的本心。”
零落不知说什么好,索性一直偏头看着车外,盛夏天里五光十色的景。
马车最后在一条岔路口停下来,李承昊今日带了另一名亲卫,零落身边也只一个金玉,一行四人缓缓往林子里走。
零落本以为他要进山,却不想这林子就是小小的一片矮树,数十步就穿了过去,翻过一坐小丘,立于小丘上,视线里就闯入了一条蜿蜒的小河。
脚下是一片开阔的坡地,青草遍地,夹杂着不知名的五颜六色的野花,没有经过马蹄的踩踏,连山遍野的五彩缤纷,美得让零落惊叹。
“好美啊!”金玉最先发出一声赞叹。
零落脸上的笑容大了一些,梨涡若隐若现,“殿下怎么知道这么一处好地方?”
“小时后的记忆。”李承昊冷淡回了一句,拖着拐杖往下走。
他自幼离京,这个小时候也不知是多小的时候了。
零落自是不再追问,就连金玉也懂得闭上了嘴,脸上的笑也僵了几分。
向她投去一记安抚的笑,零落提裙跟上去,脚下的青草小花让她走得小心翼翼。
“过来看。”前面的李承昊招呼她。
零落见他蹲在一棵柳树下,快走两步上去,见到李承昊带着亲卫一起在树下刨坑。
“这是做什么?”零落不解地问。
李承昊没有回答,也没顾及树下的泥土潮湿,一边用匕首刨土一边用手在土里摩挲。
“要找什么东西吗?”零落又问。
亲卫显然是不像让李承昊亲自动手,手中动作极快,几下便刨出了一个小坑。
“让开。”
李承昊停下来,将亲卫的手隔开,自己又慢慢挖了几下。
“找到了。”声音里尽是惊喜。
零落也一同蹲下来,就见他从土里刨出来一个雕花木盒子,盒子上挂着一把小铜锁,铜锁生了绿锈,盒子被水泡了些,有些破损,自然也看出盒子本身的颜色。
李承昊很宝贝地将它抱出来,亲卫早已将丝绢递上来,他用绢子擦了又擦盒子,又擦了擦手,也顾不得手指上还有泥,直接伸进袖袋里掏出一擦蹭亮的小铜钥匙。
没有意外,这把崭新的钥匙,还能打开那把锈迹斑斑的铜锁。
盒子里面有一股潮气,但还算干燥,里面有一个层层叠叠的丝绢包裹,李承昊拿出来,上面的丝绢也一捧就烂了。
零落讶异有好奇,见他一脸凝重,试探着问道:“这个……是殿下小时后埋在这里的吗?”
李承昊只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慢慢将丝绢揭开,里面一把带着印记的匕首,和一块残缺的玉佩,露出来。
零落心尖一跳,这么普通的东西,却这么隐秘的埋在这个地方,怕是极不寻常。
亲卫新拿出来一张丝帛递上来,李承昊将两样东西重新包起来,然后去到河边洗了手,身上洁白的衣袍已经染上了些土。
零落看了一眼那黑黄的印记,说道:“我帮殿下清理一下吧!”
李承昊漫不经心地行了个好。
顺着河边走了几步,找到几个光滑的大石头,金玉铺了帕子,零落扶李承昊半坐在上面,金玉拿水壶打了水过来,零落就蘸着水仔细清理起来。
“离京之前,我趁最后一次来行宫的机会,将盒子埋在了这里。”李承昊语调悠长,带着点点不易察觉的伤感。
贵为皇子,却不得不远离京城,身边的亲人,都不足以让他放心地托付,而是要找个荒郊野外埋藏起来。零落不知道他怀着怎样的心思找到了这个地方,但却能体会到小小少年的无奈和悲伤,或许,还有憎恨。
“殿下是怎么找到这里的?”零落不想窥探他的秘密。
“说来还要感谢李承江和李承文。”李承昊冷笑了一声,“有一次来狩猎,李承江不想让我在父皇面前出彩,就让李承文给我的马喂了药,那时候李承文身边的小太监胆子小,被我抓住就什么都说了。我就将计就计,装作马匹发狂,跑出了围场,然后就发现了这个地方。”
“这里很美,重要的是很安静,围场在前面,所有的人都拼了命的要在人前挣个输赢,不会来到这个地方。”李承昊目光放远,眺望着波光粼粼的小河。
零落已经将衣袍清理干净,抚平了铺在阳光下,也望着舒缓流过的清亮河水。
在这里,好像三伏的太阳也少了力量,河风吹来,只有宜人的清凉感。天蓝得不知所踪,一堆一堆的白云柔和而漂亮,四周草木葱茏,雪山就近在眼前。
不知为何,零落几乎脱口而出:“这里跟我的家乡很像。我从小的愿望,就是有一天,能正大光明地站在家乡的阳光下,看着家乡的天,喝着家长的水。为了那一天,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李承昊瞳孔微缩,她心心念念的事,让他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不适,他忽略掉那缕不舒服,让亲卫将挖出来的东西拿过来。
“这两样东西,跟我母妃的去世有关。”李承昊神色微冷,“你拿去好好查一查,把结果告诉我。”
难怪李承岳拒绝来行宫,而他没有。
“是!”
零落小心地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阵那把匕首和半块玉佩,问道:“这玉佩的另一半呢?”
李承昊摇头,面色怆然,“只有一半,还是从母妃的手里拿出来的。我估计,是她临终前从凶手身上拽下来的。”
零落想了想,秀气的眉皱起来,肃声道:“其实……关于柔妃娘娘当面自尽的事,我们已经有些线索了。”
“噌”的一下,李承昊闻声站起,灼灼目光直射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