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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钟璃这一问倒是提醒了韩凌音,她赶紧转身,偷偷地拿出一面琉璃镜,看看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模样,她爹爹出了名的俊朗,别到时他们站在一起不像父女,似母子,那她就好去死一死了。
“姑祖,你在干什么?”韩穆汤见她鬼鬼祟祟的,就从地上爬起来,悄没声地凑近:“原来您还有琉璃镜这东西?”他一直以为自家姑祖不在乎美丑。
韩凌音立马将琉璃镜藏到身后,狠狠地瞪了一眼韩穆汤,后小心地看向她娘。而这会钟璃正忙着整理头发,压根没空理她姑娘。
韩穆汤看看这个,又扭头瞧瞧那个,不由得摇首长叹一声:“姑祖,您照个镜子而已,不用这么躲躲藏藏,老祖宗又不是接受不了她是魂体这事。”况且老祖宗魂体这般凝实,平日里就跟正常人一样。
正忙得不亦乐乎的钟璃闻声,手下一顿,看向她姑娘:“小大,你会照镜子了,”呸,这是什么话?她闺女本来就会照镜子,只是她没见过而已,不然哪来的琉璃镜?
“你好好照,用心拾掇拾掇,换件鲜亮点的法衣,这样看起来也鲜活。”
韩凌音见她娘没有什么异常,才严肃地点了点头:“娘,我知道了,”是得好好打扮打扮,至少看起来不能比她爹年长。
“您不用替老祖宗担心,现韩老祖宗已经回来了,想来很快老祖宗就能重塑肉身,”韩穆汤真心觉得这两关心的点不在关键,他扭头看向钟璃:“老祖宗,我记得靖元姑老祖说韩老祖宗是百年之内归来,这满打满算才将将过去十五年,他老人家怎么就突然回来了?”
钟璃瞥了他一眼,嘟囔道:“我家逍郎不老,他也就比你大一千来岁,”继续整理衣饰。
您怎么不说您比韩老祖宗年长一千来岁?不过这不是重点,韩穆汤长呼一口气:“反正我觉得韩老祖宗不会无缘无故地提前归来。”
这里肯定有事,最直接的便是事关老祖宗和姑祖,他提着雕鹏玉骨枪退至一旁,准备接着练枪,当然在练枪之前得先给正在调息恢复的姑老祖提个醒,谁让他以后可能要在人家徒弟手下混日子呢?
姬靖元接到小穆汤的传信,立马闪身离开百宝峰,瞬移至黎寒峰顶,见他媳妇正坐在廊檐下,对着琉璃镜点妆绾发,顿时心就酸透了,见个老父亲罢了,用得着这般注重吗?也没见她为了他打扮过一丝半点。
“岳母大人,”他走近立于风口正眺望三言锋的钟璃:“岳父大人提前回来了。”
半年前,他才从霄瑱界离开,那时霄瑱界并无异状,不过上曜有提到在他们一行回苍渊后,千雪宫的雪荭意至归一宗寻过凤鸣,只是晚了一步。
钟璃微微眨了下眼睛,神色很平静:“千雪宫和你们姬家一样,一直都有族人行走于各界。”
逍郎很聪明,当年钟家被灭族时,他始终沉着冷静,一路谋算,又弄什么声东击西,才保得他们逃到钟家族地,直至他逼不得已进入传送阵,她才头次见到他淌眼泪。
姬靖元淡而一笑:“真论起来,千雪宫和姬家都不及藏冥界钟家底蕴深厚,”可是钟家却在一夕之间被灭族了,“等您重塑肉身后,您与岳父大人就同我和凌音一起进入域外仙魔战场吧?”
“你都猜到了?”钟璃喜欢聪明人,但也最讨厌聪明人,因为他们可根据点点细微末节就能把人看得透彻,不过若聪明人都是自家的,她还是很乐意:“凌音应该与你说过,终有一日我会回藏冥界报灭族之仇。”
“说过,”姬靖元长吁一口气:“我会同她一起。”
这是他的真情实意,虽然现在言明是为了争取谋得岳母大人更多的认同,但他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谁能想到岳父大人这么快就回来了?他还没彻底赢得凌音的欢心,那善意的谎言就要不攻而破了。
姬靖元不知道的是,韩显一回来,他“亲闺女”就已经把他给卖了个好价。
此时的三言锋上,韩显已经被未行请到主位上就坐,而韩穆薇这个韩显的嫡亲后辈则立在了其下手处。
两宗六门一寺院的人也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就连原本打算要走的妙音门在韩显沉下脸后,也变得规规矩矩的,其门主吉音娘子的脸上已没了血色,这会她就像一只提线木偶一般,不敢有丝毫多余的动作。
韩显坐下后,便看向了无极宗的两位,轻笑言道:“贵宗的无畏道友可还好?”
他现已入合体境后期,无意就当年万兽森林的事与无畏纠缠,但该有的警告还是要的,当然他也谢谢无畏来那么一出,否则他也不会有后面的际遇,那小大和岳母就凶险了。
无暇、无妄二人立马起身拱礼,无暇为长,这话自是由他来回:“多谢寒逍尊者记挂,无畏师兄一切都好,只是最近已闭关不能前来贵宗拜见您。”
无畏和寒逍郎之间的龌龊,他是知道的,当年还屡屡推波助澜,只是无畏太没用,竟然留了大患,现在人已经成就无上合体大贤,勿要说动,天衍宗不借机打压无极宗便是幸事了。
无暇想到无畏突然交出宗务,心中又不免多了两分心思,难道海昀师伯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才先下手重罚无畏去炼魔境?有个好爹真是与他们不一样。
“闭关好,”韩显端起未行奉上的极品云雾茶,轻轻嗅了嗅,他有多久没沾过云雾茶了:“闭关了就没时间出来肆意妄为了,也省的丢他父亲的脸面。”
以前他不能理解那般晓世事的海昀为何会教出无畏这样莽撞的儿子,可自从有了孩子之后,他终于切身体会到了海昀的苦楚。
不得不说有些孩子天生就是那样“单纯”,教是教不好的,譬如海昀家的无畏,再比如他家阿璃和凌音。
无暇、无妄师兄弟缄默无言立于殿下,这二人现均已背后冒冷汗,他们不清楚寒逍郎到底要干什么?
韩显品了两口云雾茶,便看向未名夸赞道:“茶泡得不错,你是我天牧师叔的弟子?”
天牧师叔是天衍宗上任宗主,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不过话说回来,消声灭迹一千三百余年,他最愧对的便是他师父。
“是……”
“寒逍,”就在这时天一道君出现在殿内,其背手看向坐于主位的青年男子,笑着不住地点首:“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韩显见到来人,立马闪身上前就要拱手行礼,天一一把拉起他:“你这是作何?”
后山秘地已经收到未行传回的消息,之所以是他一人前来,一是因天竹师兄已闭关,二乃今日是善德的化神大典,天牧师弟多有不便,只有他来最合适。
毕竟寒逍今时不同往日,后山那群都是他曾经的师祖、师叔祖等等,来了是行礼好还是不行礼好?再说这会还有颇多外人在场。
“天一师叔,”见到了宗门长辈,韩显略显激动,反手紧握那只拉着他的手:“寒逍让你们担忧了。”
“随我先去见你师父吧,”他有如此成就,天一道君当真是欢喜至极:“他很记挂你,”提到天竹师兄,他不禁扫视了一圈周围,见到拿着把羽扇掩面的宝宁,不由得斥道,“你大师兄回来,也不上前来拜见?”
宝宁真君无奈调笑道:“怪我怪我,”她虽头次见到这位大师兄,但却一直都知大师兄很优秀,只是没想到会优秀至此,不怪她爹再不肯收徒,“这不是多了一个大靠山,我乐得嘴都已经合不拢嘛。”
韩显看向宝宁,惊喜道:“这是我师父的……”
“对,”天一道君拉过宝宁真君:“这丫头比你小了些许,脾性有些暴躁,师兄一直压着她,在磨她的性子,可惜见效甚微。”
宝宁真君收起羽扇,摆正姿态,恭恭敬敬地朝着韩显拱手行礼:“宝宁拜见大师兄。”
“小师妹无需多礼,”韩显稍稍抬手:“一会为兄便要去见师父,还请小师妹到时担待两分。”
“一定,”宝宁知道这话只是寒逍师兄在给她做脸,她心里可是一肚子数,在爹那自己这个亲闺女可没大师兄有面儿。
天一道君看向未行:“这里就交给你了,”不等未行回应,三人就消失在了衍行殿,而韩穆薇则默默地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安安分分地吃饭,她家老祖宗一千多年没回宗门了,是该先去拜见宗里的老祖,反正两祖宗会天长地久。
韩显的突然回归,可算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坐回主位的未行知道在场众人此刻是归心似箭,也未有为难,毕竟接下来他也有许多事要忙:“今日我天衍宗大喜,若有照顾不周,还请诸位海涵。”
“未宗主太客气了,合体尊者游历回宗,这事摆在谁家都是大事一件,”万剑宗宗主殷擎不禁感慨道:“今日我等也是有幸,才能得见寒逍前辈。”
一千四百余岁的合体境大能,寒逍郎君果然名不虚传,他深叹一声,看来他也是时候该把座下的位置让出来,专攻于大道。
“殷宗主所言极是,”妙音门门主吉音娘子立马附和:“今日贵宗诸事繁忙,我等也不便过于叨扰,”说着便给自己满上一杯酒,“在此吉音代妙音门多谢贵宗款待,先饮为敬。”
今日是她太急切了,好在寒逍郎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不然就以先前所为,只怕她命休矣,现在还是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为上。
“吉音门主客气了,”这就对了,此刻未行心情正美,就受了这杯酒:“本座让弟子送你们下山。”
“多谢未宗主,”吉音是一息都不想在这停留,与其余各宗门招呼了一声便立马带着门人下天极山脉。
这一旦有了先例,后面就接二连三地跟上了。不到半个时辰,衍行殿中便只剩自家人了,韩穆薇看向依旧坐着的老头,心有戚戚,她师父这是生气了?也是,本是独一无二的主角,结果戏唱到一半,主角就换人了。
未行早已发现他师兄的异样了,只是事有轻重缓急,这化神大典不是完整结束了吗?他给师侄使了个眼色,让她带她师父先回逍遥峰,结果那丫头竟临时给他装蠢,她当她是钟璃还是韩凌音?
韩穆薇拿头顶对着她师叔,让她当炮灰,想得美!须知她现在也是有正经大靠山的娃了,从此以后,她也有了说不的权力,这感觉真他娘的美好。
善德道君看着这空荡荡的大殿,只觉这日子是没法过了,他要离宗出走,右手朝着主位一伸:“先预支我二十年的月例。”
此话一出,未行的嘴角就不自觉地抽了抽,挥袖让其余人等都退出衍行殿。
当殿内只有他们兄弟二人时,未行才问道:“你这是把主意打到无极宗那位身上了?”他就不能消停点,这才化神多久,便想蛇吞象了,“无暇入化神境已久,现在的你未必是他的对手。”
“你懂个屁,”善德道君瞥了他一眼,起身面向殿门,背手而立:“无暇老贼就是那个在节点设‘积善之地’的狗东西,我是绝对不会再留他存于世,”说到这善德的双目露了冷芒,“他现在身上有伤,是最佳的动手时机。”
无暇还不晓得他知情,所以目前的情况是无暇在明,他在暗,若要做什么他也便利。可万一无暇找到合适的肉身,进行夺舍,那到时他就成了被动。
未行明白了:“无暇老贼是不是飞升无望了?”不然他师兄不会这么急着动手。
“十之八九,”善德道君背在身后的双手握得咯咯响:“况且就算我不去找他,等他痊愈之后,他也会想办法勾我出宗,除掉我,”与其这样坐以待毙,让老贼有了喘息之机,还不如他主动出击。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只有全力支持,”未行拿出一只玉盒:“这是你二十年的月例。”这老小子除了突发情况,不然他只要出宗历练都会提前预支月例,真不知道在防什么?
善德道君立马转身接过玉盒,数了数便眉开眼笑地收了起来,后双手扯住未行的广袖:“再给我来两颗黑桃子,”他这次是要去为民除害,王八师弟可不能小气。
“没有,”黑桃子,也就只有他这个不着调的师兄会给极品轰天雷取这么个外号,未行用力抽回自己的衣袖:“你那轰天雷还少?”别以为他不知道这老小子自己就会炼制轰天雷。
“一颗,”善德道君竖着一根手指,杵到未行面前:“就一颗,你想想我才化神没几天,要去拧一个老鬼的脑袋,是多危险的事儿,说不定你以后就没有师兄了。”
未行冷哼一声:“我觉得师父有我一个弟子就够了,”不过话虽是这么说,他还是任命地去了后殿。
韩穆薇退出衍行殿后,就和沐尧朝着逍遥峰走去,其面上笑盈盈的,显然心情极好。
沐尧牵着她的手,打趣道:“又多了一座靠山,是不是很高兴?”
“当然,”韩穆薇没有否认:“不过更叫我开心的是老祖宗一家终于团聚了,”虽然少了一个韩郢先祖,但据她所知,韩郢先祖是寿元已尽自然坐化,所以也没什么可惋惜的。
就不知这次的团聚能否长久?沐尧在意的是寒逍老祖为何会突然提前回归:“尘微,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暂时还不行,”韩穆薇很清楚一点,现在他们两人之间的差距还很大,她不可能要求沐尧停下来等她:“待我结婴后,我们成了亲就再不分开。”
“好,”沐尧执起她的手,轻轻一吻:“到时我们便并肩同行,彼此守护,”把背后交给对方。
韩穆薇回视他,轻轻点首,他们之间无需多言,心中都有自己的坚守:“谢谢你,”眼角余光扫到一抹黑影,心中微动,那个方向是去破云峰。
“我陪你去看看,”沐尧抬手抚平她微皱的眉头:“正好我也想知道这位宾客是不是迷路了?”
“走吧,”今日来观礼的人太多,韩家一群小辈只能在三师圣殿外看着,后面的宴席除了她,也无人可入衍行殿,所以没有六姐的配合,她也未能从殷臻那张冰渣脸上瞧出什么,可现在这殷臻是要干什么?万剑宗的人可都已经下了天极山脉。
沐尧揽着韩穆薇的腰,便朝着破云峰瞬移而去。
殷臻来到破云峰下,见到了立于银杉树下的女子,他走了过去拱手行礼:“臻多有打扰,还望韩道友勿要见怪。”
身着桃花色云纹法衣的韩穆琦转身面向来人:“你约我至此可是有事?”她已听闻寒逍老祖回宗了,心情正激动着,族长爷爷说韩家要举族搬至天河城,这事竟是真的。
“臻先恭喜韩道友,”出身于世家,殷臻很清楚寒逍郎君回来于蕲州韩氏一族意味着什么,想必很快韩家就要迁至天河城了吧?
韩穆琦强压着喜意,清了清嗓子:“你还没说找我有什么事?”
殷臻抬首望向这个貌美女子:“我不讨厌你,”甚至有那么一点欣赏,只因她不似寻常女修,所以他不想骗她,“你还记得暮云城那个死了的云瑕吗?”
“当然,”韩穆琦怎会不记得:“你不讨厌我和云瑕有什么关系?”
“听说过刑天金殿吗?”殷臻见韩穆琦讶异的表情,便知她知道刑天金殿:“我也进过,那年在螺洲城外的红亩林中,有三人得遇刑天金殿,我、云瑕还有韩穆箫。”
韩穆箫?韩穆琦顿时心就揪了起来,暮云城的云瑕是怎么死的,她很清楚,那小十四呢,他有没有妄图改变什么?
“云瑕是第一个进去刑天金殿的人,”殷臻垂首笑道:“韩穆箫是第二个,不过进去不久,他便出来了,而且还将云瑕打伤了。”
“他们相继离开之后,我便进去了,”想到当初入金殿看到的场景,他不由得皱起眉头:“我不知道云瑕看到了什么,但可以肯定韩穆箫没有看到多少,因为我进去时溯源镜碎了一地,”想来应该是韩穆箫打破的,只是不知镜中的什么画面触动他要打破溯源镜?
韩穆琦闻言还是不能放心:“那镜子碎了是好事,”等会她得去探探她家小十四,再跟他聊聊云瑕,让他谨记先例。
殷臻摇首:“那镜子没碎,”他查过宗门古籍,古籍中有记载刑天金殿不灭,溯回、溯源二镜不破,“我入到刑天金殿只两息,溯源镜便又恢复成形,而我在镜中看到的始终只有你一人,所以我才会过多地去关注你。”
他以为她是他的命定之人,现在想来有些可笑,这世上哪来的命定?
韩穆琦是当真惊呆了:“我?”她可是除了自家人就没再给过任何男子好脸色,不对,还有一个,那便是未名,“所以之前的偶遇也是你有意为之?”这人是真阴险,竟然还诬陷她跟踪他,她有那能耐早去异界寻小十三了。
殷臻没有否认:“有几次不是跟踪,只是因为那里刚好也是我要去的地方,”他祖父带他来观善德道君的化神大典就是为了让他能鼓起勇气直面自己,“贵宗的善德道君真的是个很值得学习的前辈。”
祖父说善德道君行的是顺应本心之道,这样的人要想成大道,首先要做到的就是面对自己、认识真我,这一点说着容易,但真正能做到又不会否定自己的人却是极少。
“额?”韩穆琦打量着殷臻,脑中呈现的是一身紫色龙袍的善德老祖:“呵呵……,你……,”不要想不开啊!
“我要说的话已经全部说完了,”殷臻笑着拱礼道:“日后我不会再叨扰你,韩道友后会有期。”
韩穆琦看着这样的殷臻,突然了悟他今天来寻她的目的了,粲然一笑,拱礼回道:“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