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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殷臻离开后,韩穆琦凝眉犹豫了一会,便取出飞剑朝着百宝峰去了。隐在暗处的韩穆薇和沐尧不禁对视,二人面上都有些凝重。
“大师兄,你先回破云峰,”在这之前关于殷臻的异常,韩穆薇有想过各种可能,就是没料到会是如此:“我去百宝峰看看箫箫,”云瑕的惨死还历历在目,她有些不安。
沐尧对刑天金殿也是闻之已久,自是知道其中厉害:“你去可以,但要注意分寸,”回忆近日看到韩穆箫的情境,再结合将将殷臻所言,他倒是不担心,“刑天金殿志在扰人心境,穆箫道心稳固,心境上佳,他不会有事的。”
也许是关心则乱,韩穆薇现在急切地想要见到韩穆箫:“我知道,放心吧。”刑天金殿,一听这称号,就知是扰世之祸根。
“去吧,”沐尧能理解她此刻的心情:“若是有事传音于我便可。”近万年来刑天金殿似乎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了,难道是失了压制,那传说中的天刑者呢?
韩穆薇没再多留,控剑直奔百宝峰。
后山秘地天竹老人的洞府中,韩显叩拜完恩师后,久久不肯起身:“师父,是寒逍不孝,害您困于化神千余年。”他师父天火灵根的资质,若不是因他这个不孝弟子,应早已入炼虚了。
天竹老人紧握韩显双手,双目泛红:“回来就好,”寒逍回来了,他也就放心了。
虽一千多年过去了,但他至今仍记得韩显入宗时的模样,肥嘟嘟的,说话时小嘴一窝一窝,极其惹人爱,那时的他已是元婴后期巅峰修为,只是膝下无弟子,迫于师命,不得不开山收徒。
韩显是冰灵根,按例他应该入同属性灵根天一师弟的座下,大概是他与韩显有师徒之缘,那次收徒,天一师弟正好在闭关突破元婴后期,终他与几位师弟大动了几场,才夺得这个首徒。
“徒儿拜谢师父多年来予韩家的照顾,”韩显又想叩首,不过却被天竹老人给拦住了,“你起来吧,宗门会照顾韩家也是因你,”虽然这其中也有他的关系,但却不算是主因。
韩显在天竹老人的一再要求下终是起身:“多谢师父不怪罪。”此次回宗,等阿璃重塑肉身后,他就会开山论道,也算是偿了宗门的养育教导之恩。
候在一旁的释甲道尊见这边的事已了,便让宝宁真君先退下,后才出声问道:“寒逍,你怎么提前回宗了?”
提到这事,韩显便收敛了心绪,在场几位都是他信得过的,而且也均有不凡来历,他也没什么好隐瞒:“我家阿璃是出自藏冥界钟家嫡脉。”
“果然如此,”释甲道尊轻叹一声:“这事我们心中早已有数,”毕竟不是谁都能一眼看穿金城秘境外的禁制,至少他们沐家老祖就做不到这点。
韩显扫视一圈在场几位,见他们面上的确没有惊异,便笑了:“你们都知道了,那寒逍就直说了,”他长吁一口气,“我之所以会提前回来,是因为刑天金殿。”
一千四百年前,他年岁尚小,在刚出钟晓秘境没多久,就在天河城外遇上了那座金殿,他进去了,也见到了宗门古籍中记载的溯源镜,可他站在镜前,镜中却什么也没有,就连他自己的映像也不存在。
他在金殿中只待了十息,师祖释骢道尊便赶到了,金殿立马将他甩出,释骢道尊一剑劈在了金殿角上,可惜未能伤它分毫,还叫它逃遁了。
至今他都清楚地记得,释骢师祖在金殿逃遁之后,眼中充满的无奈,师祖说:“刑天扰世,天刑何在?”
当时的他只能领悟些微,直到后来历练时他不慎触动虚空黑洞,被传送至藏冥界,遇到阿璃,经历了一连串的祸事之后,才渐渐悟出了其中的真意:“师父,师祖现可还在宗里?”
天竹老人摇首:“当年妖兽动乱平息不久,你师祖就出宗游历了,至今未归,不过魂牌安好。”
难道他师祖是去寻天刑者了?韩显想到这个可能,心中不免生了一丝嗟叹:“五年前,霄瑱界极寒之地下魔妖突发暴动,冲击伏魔阵,我便出了寒棺下到伏魔阵底灭杀魔妖,也许是心无杂念杀得太忘我了,竟入了霄瑱域外,虽只有两息,但也得了一缕天示。”
众人闻言不禁屏气凝神,天示与天机是不一样的。天示是天道授赐,而天机往往是通过手段换取或窥视,这两者虽只有一字之差,但实际上却是天差地别,不过天道授赐天示也是有诸多约束。
韩显想到那个画面,不由得闭目:“寂灭桐花,”也许别人不知,但他却是很清楚,这里的桐花是指梧桐花,而梧桐花则是藏冥界钟家嫡脉的古神徽腾。
阿璃家的嫡脉族谱中有记载,钟家嫡脉的每一个孩子出生,其眉心处都会带有金色桐花徽腾,九息即散。也许是因为古神血脉愈发稀薄的原因,他家小大和小二出生时,小大显露了金色桐花,而小二却没有。
“寂灭桐花?”释甲道尊脑中闪过韩家娃娃在暮云城黑市拍下的那枚桐花佩:“韩显,桐花跟藏冥界钟家有何关系?”
“干系甚大,”韩显并未明说:“钟家先祖钟晓的本名神剑叫天刑剑,想来你们应该不陌生。”
这时天牧道君有了猜测:“寂灭桐花可是指天刑者?”见韩显未动,他不禁深叹,“无望海鲛人谷骄牡荨说两百年内妖族将会有大动,那时我就奇怪了,怎么妖族动乱会如此频繁,原来这是乱世之兆。”
天刑者寂灭,天地规则之力将被削弱,没了束缚,生灵岂有不乱之理?
释甲道尊用力捻动着赤木小剑,心中也起了波澜:“据闻钟晓已陨落二十万年之久,那他的天刑神剑呢?”
当年藏冥界钟家被灭族,沐家的老祖得知后,就立马连通了仙灵界的宗门,经多方查探,发现仙灵界并无钟家人的踪迹。
这就不对了,钟家是大世家,虽然族口不多,但几乎个个资质不凡,飞升上界的不知几多,那些人哪去了?
韩显知道天刑剑在哪:“钟家还有一处尚未现世的秘境,”但目前叫他疑惑的是天刑剑乃先祖钟晓的本名神剑,且还是同生而来,既然先祖已陨落,那为何还有人在寻天刑神剑?
释甲道尊看向韩显:“你是不是觉得钟晓还活着?”
仙灵界天衍宗的宗主也是未家人,之前韩家娃娃将雷音乌庚竹从钟晓秘境中带出时,宗主就有传了一道很有趣的密信予他,说仙灵界有一股强大的势力在寻天刑剑。
“按说钟晓若是陨落,那天刑剑就不再是天刑剑了,”那些人还寻它作何?
韩显纠结的点就在这:“释甲老祖,您知道钟家先祖钟晓是天刑者?”他都快忘了沐家也是从上古留存至今的大族。
“知道,”不但他知道,未行也知,这也是他们十分敬重钟璃的主要原因:“我有一种直觉,这种直觉在猜到钟璃的身份时就有了。”
“您是指钟晓秘境里处处透着的返璞归真之道义?”韩显见其点首,他了然了:“就不知是先祖钟晓返璞归真,还是天刑剑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
但无论是哪般,都意味着天刑者要暂时隐退,不过看现在的情形,是有势力想要趁此机会寂灭天刑者一脉。
释甲道尊拍了拍韩显的肩膀:“现在这都是咱们的猜测,”他沉凝了片刻,“你回去后,可以与姬家那位聊聊,他知道的应该比我们多,”仙灵界归一宗的神算子九天仙人万年前突然坐化,这其中很有蹊跷。
“哼……,”提到姬靖元,韩显不禁冷笑道:“我正有一笔账要与他算,”说着便回首拱礼,“寒逍叨扰师父闭关了,现就告退。”
天竹老人摆手:“快回去看看吧,你媳妇肯定正等着呢,”他回来了,黎寒峰也可以消停了,未行就轻巧多了,“对了,不许再说你媳妇傻。”
韩显笑道:“她不是傻,是心境纯净。”
韩穆琦和韩穆薇先后赶到百宝峰韩穆箫的洞府中,这会二人正坐在石桌旁一眼不眨地盯着忙里忙外招呼她们的韩穆箫。
韩穆箫被她们看得走路都不自觉地同手同脚,等泡好了茶,摆上了点心瓜果,他便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双手撑起一双桃花眼看向对面两人:“二位姐姐,现在能告诉小弟,你们这是犯什么病?”
已经平静了的韩穆琦扭头看向韩穆薇:“小十三,你先说,我等会,”她要说的事有点涉及到个人机缘,还不知该怎么开口。
“不用等会,”韩穆薇双手托着腮帮子,非常坦荡地说:“我们今日要提的是一件事,”慢慢扭头回视她六姐,“我和大师兄不是故意要偷听你们谈话,只是在回去逍遥峰的路上刚巧看到了殷臻。”
“打住,”韩穆琦抬手:“既然是一件事,那就你来说吧,也省得我词穷。”反正她和殷臻之间没有任何见不得光的,今日他来寻她也只是敞开心扉把事说开,这样便是结束。
“什么殷臻?”韩穆箫捕捉到了一点不寻常,他放下手,盯着二人:“老实交代殷臻看上你们谁了?”胖胖已经算是有主了,那就是六姐,殷臻和六姐?他怎么看都不搭,两冰块在一起是想要制造冰窟吗?
韩穆薇抬了抬眉:“准确地说他谁也没看上,”毕竟人家都寻正主把话说开了,歉意也表达了,她们也不能揪着不放,“倒是殷臻有提到你。”
“啥?”韩穆箫惊得赶紧抱住自己:“胖胖,有些事情是不能胡说的,”他可没有特殊癖好,“虽然现在我还不清楚日后自己会不会大道独行,但有点却非常肯定,那就是我对男子不感兴趣。”
“你在说什么?”韩穆琦有些哭笑不得,小十四也太能掰扯了。
韩穆箫看着他六姐的这张脸,不由得心生凉意:“怪不得你们两来找我,”六姐已经算绝美了,殷臻竟还惦记着他,看来真的是没的救了,“再次声明,我只衷情于女子。”
韩穆薇翻了个白眼:“箫箫,咱们回回神,你放心目前除了你自己的臆想,没人惦记你,不要污了人家殷臻的清誉。”
“早说嘛,”韩穆箫用力拍拍自己的心口处:“都惊到我了,”他端起茶杯,抿了两口压压惊,“殷臻要是有那癖好,他挑上的肯定不是我,”那该担心的就该是胖胖了。
啪……,韩穆薇一掌拍在桌上:“螺洲城外的红亩林,”这么说算是点到位了吧,“老实交代。”
“对,”韩穆琦立马迎上附和:“你可还记得暮云城的云瑕?”
韩穆箫呆楞了片刻,后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这么说那日殷臻也在场?”螺洲城外的红亩林,他当然记得,而且还永生难忘,“他看到的是有关六姐的?”
“据他说是只有我,”殷臻把话摊开来讲清楚了,韩穆琦也放下了心:“不过在我这,他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倒是善德老祖给了他不少启发。”
韩穆薇注视着韩穆箫的一举一动:“殷臻应该已经摆脱了刑天金殿对他扰乱,”不但如此,他的心境修为也借此提高了不少,算是因祸得福。
“挺好,”韩穆箫一手撑着下巴:“其实那天我也没看到什么,只看到了一个背影,”那个背影太熟悉了,他看向韩穆薇,“然后我就用灵力震碎了那面镜子。”
他又不傻,镜子前面站着的不是自己人,镜子里面映射的却是韩胖胖,那个当下,他要么杀了站在溯源镜前的人,要么震碎镜子,其他没的选择,好在溯源镜虽打不破,却易碎,不然他也不会让那个无暇出刑天金殿。
韩穆薇见他盯着自己,便心里有谱了:“那个背影是我,”她这是被惦记上了?那就不怪箫箫要震碎镜子。
“呵呵……,”韩穆箫没有否认:“我只瞥了一眼,”不要说是背影,就算韩胖胖化成灰,他都不会认错。一袭红衣立于雪山之巅,仰首望天,而天上飘浮着一朵巨大的梧桐花幻影,当时他的直觉就是不能让无暇再接着看下去了。
“那你有试图改变什么吗?”韩穆薇仔细捋捋,箫箫除了送她茶叶、吃食,便只有千阳山一行在她这留下了印记。
韩穆箫倒是想改变什么,那也要知道头尾才行:“我就看到一个背影,能改变什么?是竭力给你寻觅吃食让你长高点、壮点,还是拉着你瘦成我之前的样子?”
梧桐花跟雪山之巅,这都是不着边际的东西,他能做什么?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踏踏实实地努力修炼,因为只有这样到了关键时刻,他才能有那个实力助她。
“好吧,”韩穆薇没什么要问了:“六姐,你可以继续。”
韩穆琦也放心了,拿出一只墨玉盒:“凝炼好后,一天泡上半片茶叶,”她是经受过心魔的人,知道那个痛苦,所以她不希望她的家人也受那苦。
“我这还有一盒白云凌水鸭蛋,匀你一点,”韩穆薇让小天菩拿出二十颗:“你就把红亩林忘了吧。”
韩穆箫收东西是毫不手软,笑嘻嘻地说:“当初我从螺洲回来,就走了一趟九九石梯,一点事都没。”去三言锋寻掌门做生意时,掌门还特地给他查检了一番,也没事。
“小心一点总是好的,”韩穆琦这会终于有心思过问其他了,她看向韩穆薇头上的玉冠,笑着问道:“小十三,今天你有没有见到寒逍老祖宗?”
“对对对,”韩穆箫立马凑了过来:“我师父也去了后山秘地,寒逍老祖宗是不是真的回来了?”要不是她们来这一出,他早问这事了。
韩穆薇看着杵在她面前的两颗脑袋,笑了笑,也不卖关子:“回来了,我在衍行殿也见着真人了,合体境,我师叔领着我们都跪下迎接。”
“哇……,”韩穆箫激动得跺脚一蹦,只是有些忘形,没控制好力道,一头撞到了石屋顶,嘭的一声,听得韩穆薇和韩穆琦都不禁缩起了脑袋,“你小心点。”
韩穆箫一手捂着脑袋,又凑到韩穆薇身边:“我要去黎寒峰找小穆汤,”他现在是深深地嫉妒小二胖,寒逍老祖宗回来,暂时肯定是先住在黎寒峰。
“你上的去吗?”韩穆琦也想去拜见老祖宗:“早知道我今天就该守在衍行殿外,”虽然那样比较难看,但能见着自家老祖宗,还管什么难看?反正她已经好看够了。
韩穆薇瞅向她六姐:“我觉得你可以把那层刘海梳上去了,”实在是太有碍观感。
“胖胖,”韩穆箫可怜巴巴地看向韩穆薇:“咱们是亲姐弟吗?”
“不是,”她亲弟弟就只有小二胖:“我不记得我娘有生你。”他们只差两天,要真是她娘一胎生的,那韩穆箫肯定不是现在这样。
韩穆箫扒在韩穆薇身上:“不管不管,你带我上黎寒峰好不好?”
“不是我不带你们去,”韩穆薇算算时间:“这会真不合适,”她要是现在敢带人上黎寒峰叨扰,估计老祖宗和姑祖就能把她扔进望山海喂鱼。
情况也的确如韩穆薇料想的那般,钟璃娘俩外带姬靖元和韩穆汤在黎寒峰上左等右等,几乎是度日如年,终于在韩穆汤练完一万枪的当口,把人等回来了。
韩显出了后山秘地,就立马踏空朝着黎寒峰瞬移,还未到便发现了一与他有几分相似的小儿在山顶练枪,想到在三言锋见到的小薇子,他顿时就猜出了那小儿的身份:“这力道虽然犹显不足,但把控得不错。”
人未至声先到,韩穆汤挥完最后一枪,连拱手行礼都省了,便立马后掠,把位置让出来,果然他前脚离开,后脚老祖宗就占据了他方才的位置,仰首望向来人。
韩显看着这张魂牵梦萦的脸,一把将她揽近:“阿璃,我回来了,”即便遭逢了颇多苦难,她依旧不改本性,虽然简单,但却清透,亦是他独爱。
“逍郎,”钟璃环抱着他,撅着嘴说道:“我也活着,”只是没了肉身,但她神魂未灭,也凝了一滴金色血脉,她也算是实现了对他的承诺。
“嗯,”正因为她活着,所以他回来了,若她身死道消,他会替她报灭族之仇:“算你听话。”
钟璃把头埋进了韩显怀中:“我才不会轻易就把命交出去,”万一她不在了,他再寻一房媳妇,那她岂不是亏了?
韩显紧抱着她,闭目亲了亲她的发顶:“你若是身陨,我就给你多找几个妹妹,让她们日日祭拜你。”
“你敢?”钟璃生气了,用力拧着韩显腰间的肉,可惜他肉太结实,拧不到:“哼……,我现在还活着,你就歇了那门心思吧,”不行她得去修炼,否则可能会活不过逍郎,想到会多几个女人,她一息都不能忍。
钟璃虽有不舍,但为了长久还是挣脱了韩显的怀抱,化作一道流光进了聚魂灯。韩显笑看着韩穆汤:“聚魂灯是你带出钟晓秘境的?”
“不是,”这功劳他可不敢贪:“聚魂灯是被我姐忽悠回来的,它还在等着做咱们天衍宗的镇宗之宝,”话一说完,韩穆汤便看向傻愣在廊檐下的祖宗,“姑祖,您再不来,我就先拜了。”
“等一下,”韩凌音见小穆汤两腿下弯,就急了:“我我先来,”爹爹还是如记忆中的一般,幸亏啊幸亏当年结婴时她没由着性子把自己整丑,不然今天她都不敢认爹,闪身上前,结结实实地磕了两个头:“爹爹,我是凌音,这些年辛苦您了。”
韩显拉起她:“怎么还流眼泪了,可是有人欺负你?”
韩凌音嘴一瘪,泪急涌而下,连连摇首:“没……呜呜没……”
立于一旁的姬靖元直觉要糟,岳父大人明明意有所指,他媳妇再这么一哭,他这欺负媳妇的罪算是坐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