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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府的手令速来都是在长公主殿下手中亲自保管,若非她亲自下令,绝对到不了孙于氏的手中!”
英国公夫人看着红袖大长公主,一字字道:“长公主殿下,难道这手令也会作假不成?”
她说着,拿出一枚纯金打造的小巧令牌。
王进立即小跑着上前,将令牌接下,送到了白月川手上,白月川看过,递给太后。
太后淡淡一笑,看着红袖大长公主道:“这……的确是当初仁宗皇帝亲自为公主殿下设计,责令工部打造的手令。”
说起这位仁宗皇帝,当真也是仁善太过,并不是个帝王之才,但对亲生的长姐红袖大长公主素来极好,有的时候甚至说得上言听计从,他对政事一向不上心,但对讨长姐的欢心却是很下了些功夫,红袖大长公主的吃用一应都是最好的,这只是最基本的,关键在于他还用了心思。
当初有些前朝的余孽甚至在外造谣,说这位仁宗皇帝对自己的姐姐有禁忌之情。
这都是后话。
红袖大长公主神情平静,“这手令……难道太后忘记了?在仁宗皇上禅位先帝的时候,所有仁宗颁行的诏令便全部作废,包括他下旨打造的令牌,本宫的手令虽然是为自己私人所用,但也是仁宗下令打造,所以当初早已销毁……”
太后挑挑眉。
殿内的英国公夫人脸色也是微变,她自知自己在这些事情上,完全不是母亲的对手,她今日既然敢上殿来做这大逆之事,心中也早已做好了应对红袖大长公主巧舌如簧的准备,可到了这个份上她还是难免错愕而意外,看来,是自己将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些。
红袖大长公主淡淡开口,“这件事情,吏部当初都是有记录存档的,什么令牌被销毁,什么令牌留用,令牌的样式,图案,都有,只要传了吏部的主事书直过来一问便知。”她慢慢抬眸,视线落到了跪在大殿正中的英国公夫人脸上,容色雍容而大方,“你是本宫的女儿,本宫知道你近来日子家中连番变故,心中难免大受打击,便做出些出格的事情来,本宫不会与你计较,你现在与皇上和太后好好认错,本宫自会为你求情担待。”
这是忠告,也是警告。
在英国公府出事之后,她也曾想过是否要狠下心肠永绝后患,可终究还是念着卫颖是自己和镇国将军第一个女儿思虑再三,最终心软了一份,却没想到这卫颖如此不知好歹,选了这样一个日子,想将她彻底拉下水。
红袖大长公主痛心疾首,后悔自己当初一念之仁搞得现在无法收拾,也为卫颖今日所做无比难受。
卫颖……到底也是她亲生的女儿,她自问这些年对卫颖向来极好,却没想到最疼爱的女儿竟然会这样对待她。
卫颖心中冷笑不止,母女多年,自然也是听懂了红袖大长公主的话,“臣妇罪人一个,又怎敢劳烦长公主殿下为臣妇担待求情?若说那手令早已销毁,还有据可查,臣妇无话可说,但……赖明月呢?英国公府上的赖明月,长公主殿下难道也说不知道是谁吗?”
红袖大长公主微微眯起眼眸,这样明目张胆的挑衅,她知道,自己这个女儿,这次是铁了心要和自己作对到底,不惜赔上自己的性命。
“赖明月么,本宫自然是知道的。”
玉夫人冷笑一声,“是啊,你怎么能不知道!”她转向白月川,“前些时日,英国公新纳了一位夫人,便叫做赖明月,因为这个赖明月实在有些蹊跷,所以便让手下的人去查了查,这个赖明月身世隐秘,不好查探,后来也便不了了之了,只是臣妇总觉得不放心,所以一直还让人暗中查探,这一查之下,才知道这个赖明月原本就是长公主手下的人。”
众人的视线变得微妙起来,关于赖明月这个事情,毕竟当初在双桂街的后巷闹得不小,京中多数人自然是知道的,在加上后来英国公因为赖明月早产的孩子莫名夭折一蹶不振等等带着传奇色彩的故事,自然对于赖明月算是耳熟能详了。
玉夫人此时说起赖明月,还说赖明月就是长公主手下的人,这种为了巩固女儿在府上的势力,送女子进去固宠是大户人家管用的手段,本没什么特别的,但今日玉夫人这个样子,怕也不是随便说出来玩玩的。
太后冷冷道:“那是你们府上自己的事情,有说的必要吗?”实则不过是给玉夫人后话的机会。
玉夫人道:“太后,那赖明月在国公爷出事之后企图逃跑,被臣妇拿下一直关在府中的地牢之中,前几日撑不住严刑拷打,供认了许多的事情,相信其中的每一件事情,说出来都会让太后和皇上意外不以。”
红袖大长公主面色微变,但到底心中笃定,只要她自己不乱阵脚,玉夫人拿出的任何所谓的证据,都不能伤她分毫。
一旁,叶赫王淡淡笑道:“这英国公府上的事情,小王也是略有耳闻,据说哪位赖明月很是擅长天罗盘鼓舞,是国公爷宠在心间上的人,难不成背后也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事情不成?”
红袖大长公主面色越发沉了两份,这个叶赫王,如今不帮衬也便罢了,竟还起了几分隔岸观火的样子,等此间事情了了之后,必定要让他好看!
白月川淡淡道:“你且说来听听。”
“是。”玉夫人应了一声,道:“那赖明月原是老爷下江南的时候救的孤女,很快便得了老爷的欢心,后来怀了孕,在她怀孕的期间,便瞧着没有半分孕中妇人的样子,臣妇悄然让信得过的大夫为她诊过脉,那大夫只说有些怪异,但的确是怀孕的脉象,后来她生产之时更是怪事连连,生产之后亦是不像一般的产后女子,臣妇一直好奇,前日她招供之后才知道,原来她服用了一种假孕的药物,这药物可以让人呈现怀孕的症状,也会怀胎十月,但府中胎儿实则是浊气,等到了日子,服下解药,排散浊气,找个孩子充数便完事了,臣妇听了之后十分的震惊,一度不相信她所说的话,后来她供认,那药物是一个中年女子所赠,她曾在江南一个小镇上的时候,受长公主安排,和那个中年女子学习过一段时间的用毒之术,那假孕的药物,便是那女子的手笔。”
众人相互对看一眼,没想到会说起另外一个莫名的中年女子,这个女子又是谁?
太后眼眸微眯,“你说的那个中年女子又是何人?”
坐席之间,蓝漓敏锐的发觉太后话音之中带着几分危险,不用玉夫人多说,蓝漓已经知道,玉夫人说的人必定就是风飞玉,她倒是一点也没想到,风飞玉会和那个赖明月有所关联,看来原来风飞玉为了红袖大长公主没少做事。
就不知道玉夫人对风飞玉和太后皇上的牵连知道多少,但……她既然能说出风飞玉,还要正面挑衅红袖大长公主,今日怕是不能全身而退了。
玉夫人一字字慢慢道:“赖明月不曾说出那女子的性命,但却说过,那个女子,是出自药王谷医宗门下,医毒双休,和京中有名的医宗传人神医封少泽有极大的渊源,赖明月和那个女子在一起许久,那女子脾气怪异,喜怒无常,似乎是受制与什么人,教授了赖明月一些使毒的本事,那女子心智似乎受损,时常癫狂易怒,会说一些颠三倒四的话,其中就包含当年凉州瘟疫的事情,如何开始,如何进行,如何发展,如何一发不可收拾——”
牵来扯去,终究还是又说到了这里。
大殿之内,鸦雀无声,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了大殿正中跪着的玉夫人的身上。
玉夫人看着红袖大长公主,眸中似乎带着几分得意的笑容,“那赖明月,如今还活着,她就是人证。”
红袖大长公主沉声道:“荒谬!既然是那中年女子癫狂时候所说,又如何做的了证据,你说话半点不讲求实事求是,全靠推断和臆想,你若再这样下去,便是本宫,也保你不住。”
玉夫人似乎是冷哼了一声,没有理会红袖大长公主,而是看向白月川,“当年之事,这些年来有许多的人想要知道事实真相,臣妇相信,如今既然有了证据,皇上不会坐视不理,那赖明月说的是不是真的,待找到那中年女子,一并传来对质,一切便都清楚明白了。”
是时,白月川和太后心照不宣,那中年女子便是风飞玉,而风飞玉已经在不久前死了,正所谓死无对证,他们是安心了,也将当年的事情埋于尘埃之中,再不必见天日。
方才他们有所担忧,怕玉夫人知道所有所以冒死上殿揭穿一切,却不想,这玉夫人也是一知半解,两人都安了心。
红袖大长公主的心却提了起来。
因为她是知道风飞玉死讯的,风飞玉的死,对她来说也是死无对证,但若是这个时候,白月川忽然发难想要彻底瓦解她在朝中的势力,只要借赖明月的口,便可轻易办到,而她早无底牌,这样一来必定是兵败如山倒。
“赖明月如今在何处?”
“就在英国公府上。”玉夫人道,“臣妇让人一直秘密的看守着,皇上若要见人,只管立即提来便是。”
高台之上,红袖大长公主极快的使了个眼色,崔嬷嬷悄然退了出去。
高台之下,白月辰和白月笙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眼神交汇之间,已经交换了心意。
白月川吩咐:“卓北杭,速去英国公府上,将英国公夫人所说的赖明月提来。”
“是,属下领命!”卓北杭抱拳,铠甲碰撞的声音响起,很快消失在殿外。
卓北杭去的很快,英国公府本身距离皇宫便不远,至多是两条街的功夫,玉夫人安排了人在宫门口候着,等到卓北杭出去,立即带人前往。
这一段的时间本不长,但等待的时候尤为难熬而漫长。
白月川淡淡问道:“玉夫人,你可知道,若你今日所说,都无法证实,会怎样?隐射污蔑大长公主殿下,可是凌迟处死之罪。”
玉夫人容色冰冷,却毫无退色,“臣妇自然是知道,但今日既已决定要将多年潜藏的那些事情都说出来,便要一往无前,至于后果……”她忽然笑了起来,笑的缥缈而苦涩,两个女儿先后香消玉殒,丈夫身陷囹圄随时要身首异处,连自己最心疼的小儿子,也因为围场之事要被人利用下毒,她这辈子,活的无非也就是儿女丈夫,若是再不做点什么,将剩下的那一对儿女保住,只怕用不了几日,他们也会成为权利争夺之下的牺牲品,练渣都不剩。
她看着白月川,坚定的道:“臣妇知道,但臣妇无悔。”
一旁,蓝漓也是被她这忽然坚定的神情给怔住了,印象之中,圈住这玉夫人,速来是个飞扬跋扈的,几次见面相对,她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看不起任何人的样子,自然,她出身高贵,母亲是红袖大长公主,父亲是镇国大将军,丈夫是英国公,弟弟是户部尚书,女儿是当朝皇后,她自由她高高在上的资本,但当一切回归零点,跌入尘埃的时候,蓝漓亦是见过,那彷徨无措,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然无论是她哪种样子,都不及今日,坚定无比的信念之中,似乎还带着几分视死如归,霎时让她整个人似乎被什么光涌圈住,耀目的同时,透着几分死亡的灰败。
看着她,蓝漓不禁想起一个人来。
云音……
蓝漓想起那个看似柔弱还带着几分蠢笨样子的少女,只是一个不受宠,带着公主名头在公主地位尴尬的主子,也极少出手做什么,但每次出手都是快准狠,让那些她经手的人或者事情,绝无回旋的余地,不管是当初的玉家姐妹,还是今日的玉夫人。
冷不丁的,蓝漓打了个寒颤。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所看到的许多人和事,根本就不如表面看到的哪样简单,或者说她早有这个体会,但一直觉得那离自己很远,一直在躲,可事实到了的残忍而迅捷,她避无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