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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所言,顾月卿不由抬眸看他,然……依旧没有半分印象。
这些年除却万毒谷弟子和禾术的少许人,见过她正面目没有几人,唯一有交集的也仅有樊峥一人。
若当真与燕浮沉见过,凭他的身份,算得上个强劲的对手,她又怎会忘记?倘若燕浮沉不是以大燕王的身份与她见过,单凭他这副长相她也应当记得才是。
“想是大燕王认错人了,在此之前本座从未见过大燕王。”
她神色如常语气平平,好似是否认错对她而言并无多少影响一般。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莫要说此番顾月卿记不起在何处见过燕浮沉,便是记着,她的态度应也不会变。
认错人?
燕浮沉定定看着她,眼底快速闪过一道类似失落的情绪。不过到底是燕浮沉,即便失落也依旧未在人前弱下气势,“孤寻你五年,如何会认错?”
他说得认真,丝毫不像是假话,让顾月卿不由得又细致想了一番,只是结果依旧如此……
从未见过。
“大燕王有话请直说。”不管她记得与否,他突然提及这等往事,定是有事要说。
上次燕浮沉对君凰下杀手,若非她也在场,在他和叶瑜的联手下,君凰便是能保住性命也会重伤。
自此,顾月卿对燕浮沉便没什么好感。相反,还抱有警惕之心。既是敌非友,她又何必与他虚以委蛇?
若被君凰瞧见她与旁的男子坐在一处闲聊,许还会闹脾气。
得不偿失。
她这般想快速结束话题的姿态让燕浮沉心里蔓延起一道说不清的情绪。
自他大权在握,都是旁人在追捧着他,如此般主动寻一人坐下来细致说话还是头一回……
然不管内心的情绪如何说不清道不明,此番既是与她单独坐在一处说话,他自是要将话都挑明。
她记不起来有什么要紧?他提醒她便是。即便提醒过后她仍记不起来也不打紧。只要让她知道,他对她势在必得即可。
“五年前,天启国被烧毁的寒山寺所处的那座山上,孤被人追杀,得你搭救才得以捡回一条命。”
顾月卿微微蹙眉,五年前……
她接手万毒谷不久后,确实去过一次寒山寺,毕竟从前万毒谷与寒山寺不过一座崖的距离。
那日她是徒步上的山,未带任何人,除却随身的一把匕首,便是她自来出门都会带上的琴也没带。毕竟以她的轻功,直接从寒山寺后山的高崖往下跃也不会受伤。
既是一跃便能回到自己的地盘上,就算遇到敌人她也能顺利脱身,便也没必要带着一张琴徒步上山。
那日她会去寒山寺,不过是多番九死一生后终于夺下大权,安顿好后便想回寒山寺看看。一则为感怀当初,二则是提醒自己勿要忘记那些将她逼到绝境的敌人,有朝一日定要将这笔账尽数讨回。
却在山上遇到一个被追杀的狼狈少年,年纪约莫十六七的模样。
要说她相救,其实不存在。
她是回那个改变她命运的地方看看,并不想与人动手,也不想有人扰了她的清静。当时的情形,少年虽重伤,却仍能与对方缠斗一些时候。
不想被扰清静也不想被连累,顾月卿便对重伤背靠着树的少年说了句“随我来”,便举步当先离开,少年迟疑一阵,便艰难的跟上去。
后来两人来到山崖顶上,也就是当初她跳下去的地方,她便寻了块大石坐下,少年犹疑片刻,也寻个不远处的石头坐下。
不知是何故,那些刺客并未追上来,两人就这般坐着,一坐便是一夜。
彼时,弯月高悬半空,漫天流萤。
因重伤,少年未来及询问她的名字便昏睡过去。晕过去那瞬,他透过洒落下来的月光看到漫天流萤间,她稚嫩却绝美的面容。
再次醒来已是翌日,对面的石块上早便没了小姑娘的踪影,而他的手边多了一瓶伤药。
带着他躲过敌人又赠与伤药,是为救命恩人。
他不知她名姓,除却她那声“随我来”,两人便再未多说一句话,他记得最清楚的也唯有月光下,那漫天的流萤以及她绝美的容颜和不符年龄的沉稳老成。
这么多年过去,他寻遍大江南北,都未寻到她半分踪迹,却原来她是万毒谷谷主,难怪连他都查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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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收回,顾月卿淡淡道:“本座并未救你。”
是真的没救,不过是不想被扰被连累才让他跟着,临走时瞧见他眼角似是落下一滴泪,嘴里唤着“母亲”,她便停下脚步,从袖中取出一瓶随身携带的伤药扔给他,是死是活且看他的造化。
倒是没想到在那般重伤昏迷之下,他竟还能活过来。
燕浮沉却好似未听到她的话一般,只欣喜道:“你记起来了?”
说着还不待顾月卿接话,他便又继续:“那时重伤,未能及时询问你名姓,这才寻了多年无果,若当初孤强撑着问问,或许早便寻到,你现在……”也不会嫁与旁人。
后面的话燕浮沉并未说出来。
如今再来说这些也晚了,她已与君凰大婚。不过这都不打紧,往后他会将她夺回!
“唯记得那晚夜虽凉,那漫天流萤却尤其美。”说着,燕浮沉好似回忆着当时场景一般,眼底流露出向往及欣喜的神情。
恰是此时,不远处躲在树后的一道白色人影面色苍白如雪,一颗心揪着一般的疼。
正是随后跟来的叶瑜。
漫天流萤?
难怪当初她说了那许多,他都丝毫没有要让她跟着做他谋士的意思,却在她道出她名唤“流萤”后,他便将她留在了身边。
流萤,是母亲尚在世时给她取的乳名。
原来,她能伴在他身边五年竟是这个缘由……原是因着顾月卿。
她以为已得他足够的信任,如今看来却不尽然。他找顾月卿五年之久,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她却半分不知……
如此说来,他岂非从未信过她?
叶瑜如失了魂一般转身离开。
转身的瞬间,脚步微一踉跄,险些摔倒。
她的坚强不容许她哭泣,却还是止不住滑落一滴泪。
早前过来看到两人对坐交谈,叶瑜便藏起来。他们适才谈话时她还清醒,能将自己的行踪隐藏好。然此番,她哪里还能顾得这许多。
离去的动作有些大,凭着顾月卿和燕浮沉的能耐,自是很快便觉察到。
瞥见一道白色的身影离去,顾月卿面色不变,缓缓收回目光。
倒是燕浮沉看到叶瑜远去的背影后,眉头深深拧着,而后才收回视线看向顾月卿,神色已恢复如常。
狐狸眼盯着她,唇角擒着一抹势在必得的笑,语气透着不容置疑,“孤欠你一条命,且自你救下孤,孤便决意要寻到你并将你绑在身边,如今孤既已寻到你,断不会放手。”
他说得这般直白,顾月卿哪还能不懂?
心有不悦,“本座并未救过你。”
燕浮沉端着眸子看她,忽而轻笑,“时至今日,你救过孤与否实则已没那么重要,你,孤势在必得!”
见他不似玩笑,顾月卿眉头深皱,“所以大燕王此番是在公然挑衅君临?公然表明与君凰敌对的立场?”
既不再在意当初她是否救过他,而是对她抱着必得的决心,顾月卿唯一想得到的便是他要借她来打君凰的脸,亦是公然挑衅君临。
燕浮沉一愣,她似是误解了他的意思。
他会与君临为敌不假,君凰是他最强劲的对手也不假,但他这番话却与此无关。
他就是想让她知道,他对她有必得的决心……
仅此而已。
“月谷主倒对君临很是上心。”
顾月卿不置可否,尽管她只对君凰上心,而君临不过是因为这里有一个君凰在她心上。
君凰在意君临,她自也跟着在意。
君凰护着的地方,她自是要帮着相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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