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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宸默默地抱起了儿女,再次转身面向着急救室的大门,在心里说道:初晓,你不能失信,你说过的,我不离,你不弃,我就在急救室外面等着你,你不出来,我就不走,一直等下去,哪怕要等到地老天荒,我也会等的!
林芝凤坐在一张椅子上,文妈妈挨着她一起,两位做妈妈的,相互握着彼此的手,林芝凤眼睛泛红又充满了自责,文妈妈则是担忧至极。
她这个小女儿在嫁人之前一直是温和有礼的,连大声说话都不曾有过,自从被人算计和华宸有了关系开始,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她看着就心疼,也知道女儿性子大变他们做亲人的也有责任。
明知道女儿不爱华宸,还劝着她嫁,初晓婚后心性变了,不停折腾,都是他们逼的呀。
文妈妈怔怔地想起了三年多前,所有人都劝初晓嫁给华宸时,凌四叔却是极力反对的,虽说他们文家与凌家仅是邻居,但两家亲厚如同兄弟一般。
凌四叔看着初晓长大,把初晓当成了侄女一般,他不会害初晓的。
这么说,凌四叔其实是知道初晓嫁华宸绝无好事?
文妈妈想到女儿自嫁给华宸之后,他们文家收到的就没有好消息,直到两个多月前,才渐渐收到了好消息。可是好景不长呀,这才多长时间,女儿又出事了。
扭头,文妈妈寻找着凌妈妈。
凌妈妈就陪站在她身边,文妈妈心里一暖,这个老邻居就如同她的老姐妹一样。
文妈妈从林芝凤的手里抽回了自己的手,林芝凤看着她,愧疚地想说什么,文妈妈却是自椅子上站了起来,对凌太太说道:“阿惠,我们到那边去说几句话。”
凌太太无声地应允,跟着文妈妈走到一边去。
文妈妈转过身来就捉住了凌太太的手,请求着:“阿惠,你们家老四现在哪里,能不能叫他来医院一趟,或者让他帮初晓卜卦,初晓能过这一关吗?”
凌太太连忙安抚着文妈妈:“你别担心,初晓不会有事的,我们家老四就是个神棍,他胡说八道混点小钱过日子罢了,当不得真的,咱们要相信科学,相信医生,现在医院里最好的医生都在里面,他们一定会把初晓救回来的。”
文妈妈哽咽地说:“本来都说脱离生命危险了,可是从急救室出来也没多久,又进去了,这一进去就好几个小时,现在还没有出来,这一分一秒简直就是煎熬,我怕……我宁愿躺在里面的那个人是我,也不希望是我女儿。”
都是做妈妈的人,凌太太理解文妈妈此刻的心情,她拍拍文妈妈的手背:“那好,我现在给老四打个电话,让他帮初晓卜卦,不过咱们还是得相信科学,老四那些也就是骗骗人的。”
凌太太松开了文妈妈的手,就赶紧拿出手机来准备打电话给凌四叔,凌四叔却在这个时候出现,他最先看到的便是自家嫂子和文妈妈。
“嫂子。”凌四叔快步走过来。
“凌四。”文妈妈见到凌四叔如同见到救星一样,撇下凌太迎上前就捉住了凌四叔的衣袖,含泪乞求:“凌四,你快帮帮初晓吧,她现在……情况很不乐观,都进去好几个小时了……只有医生进去,还没有人出来。”
因为初晓的情况不乐观,又特别古怪,一直徘徊在生与死之间,不管医生用什么法子都无法稳定她的情况,故而参与抢救的医生越来越多。
每一个医生前来,都面色凝重,医生的面色就是石头,沉甸甸地压在家属的心里。
凌四叔叹气:“我都知道了,所以我过来看看,只是,我也帮不到初晓什么,她的命格已经改变,未来如何我根本就看不到,连我家小熙的都跟着变了。”
以前,他是能看到初晓和自家侄女的命格,知道侄女会在今年三月有死劫,而华宸则是初晓的死劫。如今侄女已经平安地度过了死劫,命格自然改变了,他看出来是因为初晓而变的。
凌熙的命格是跟着改变,凌四叔倒是还能看得出来,知道侄女以后如同浸在蜜缸里一样,生活幸福甜蜜。但初晓的命格一变,凌四叔再也看不到她的前路,一片空白,他凌四自从学了玄学以来,还是第一次遇到初晓这种情况的。
所以,他也不知道初晓此刻能否平安度过这一次的劫数。
他来看看,是想极力寻找空隙,看看能否帮到初晓。
闻言,文妈妈脸白如纸,凌太太也跟着紧张起来,连忙问小叔子:“初晓会怎样?小熙又会怎样?你不是说小熙已经平安了吗?还说她红鸾星动。”
“嫂子,初晓的未来我说了,我看不见,小熙倒是没事,你别担心。她的红鸾星是动了,她……”凌四叔不经意地看到了陪着凌熙一起的商无极,他虽还没有近前,心里已明几分。
凌太太也看向了商无极。
因为初晓生死未卜,大家的心情都不好,也就没有人说凌熙和商无极的事。
此刻,凌太太见到小叔子看向商无极,她心里格登一下,女儿的另一半该不会是商无极吧?商无极阴险狡猾,又是华宸的死对头,商家家风又不好,凌太太是宁愿女儿不嫁人,也不想女儿跳进商家那样的火坑。
凌四叔似是看透了自家嫂子的心思,他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嫂子,儿孙自有儿孙福,由着他们吧,有时候,表面看到的坏,不一定是坏,表面看到的好也不一定是好。”
如同华宸一样。
众人眼里,华宸千般好,凌四叔也承认华宸的确很好,但他是文初晓的劫,文初晓嫁他,那是死路一条,但是三年多前,他的相劝没有人听进耳里去,大家一致地劝着文初晓嫁给华宸。
事实上证明了,强扭的瓜儿是苦涩的。
初晓就算生命重来一次,命格更改,依旧会经历生与死。
“凌四,你快想办法救救初晓吧,她是你看着长大的,如同你的亲侄女一样,她才二十六岁,刚和华宸过了两三个月的好日子,孩子还那么小,咱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
文妈妈说不下去了,泪水在眼里打转。
她很怕,很怕医生出来跟他们说:我们已经尽力了。
现在等着是很煎熬,至少还有等的希望。
凌四叔沉吟片刻,他手指来回捏算,眉头紧皱,之后对文妈妈说道:“我去找我师兄助我一臂之力,去把初晓拉回来。”说着,他撇下了嫂子,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他那句话倒是给了文妈妈希望。
华宸重新站了起来,两个孩子依旧一左一右紧跟在他身边。
大家都劝华宸坐一坐,他已经站了好几个小时,华宸没有说话,也没有坐下,还是站着。
等待的时间太长,连周雪和华真母女俩都没有了最初的幸灾乐祸,这个文初晓到底是生还是死呀?
……
初晓痛苦地看着两个孩子依赖容诗彤,听着他们把自己叫做“那个人”,就算她此刻是个分身,那种悔与痛也能把她凌迟。
她捂着胸口靠在墙壁上,看着容诗彤蹲下身去,对两个孩子说道:“小宇,小咏,那是你们的妈妈,不能说是‘那个人’,不管她对你们如何,至少是她给了你们生命,她现在死了,再多的错已随风而逝,不要怪她,她,其实也很苦的。”
初晓的泪落得更凶。
心里对容诗彤感激不尽。
在她身死后,方姨那是幸灾乐祸,觉得她早就该死,好给容诗彤腾位置,但容诗彤却劝着两个孩子原谅她。
“容姨,她……妈妈,真的死了吗?”
华宇勉强地改了口。
其实六岁的孩子还不太懂得什么叫做死,只知道死了,就是一动不动,像睡着一样。刚才爸爸抱着妈妈进来时,妈妈便是一动不动的,只是妈妈身上的衣服有很多血渍,头发凌乱,衣衫也是乱七八糟的,感觉有点像街边乞讨的人。
在华宇的眼里,就算妈妈很不好,却是一直衣着光鲜的,爸爸给妈妈买了很多衣服,就是妈妈不曾穿过爸爸买给她的衣服,爸爸也给妈妈很多很多的钱。
容诗彤的眼睛泛红,她把两个孩子搂入怀里,声音哽咽:“她,是死了,再也活不过来了,她……真的走了。小宇,小咏,你们要原谅她,她做妈妈不合格,做女人,却苦了。她和你爸爸本是强扭的瓜儿,是你们的爸爸逼着她嫁的,当年逼迫的手段,简直就是把你妈妈软禁起来,派人看守如同坐牢……总之,她是有错,但她也苦,不管如何,你们做儿女的都不能怪她。”
两个孩子似懂非懂,但对妈妈的死还是没有流露出伤痛来,有的是惊惶,是茫然。
容诗彤站起来,自己抹了一把眼泪,对孩子说道:“上去吧,去看看你们的妈妈。”
华宸抱着初晓的尸体上楼,想必是抱回了他的房里。
初晓活着时,不曾踏进过他的房间,哪怕他的房间大门永远只为初晓打开,她都没有迈进半步,如今,初晓死了,华宸抱着她进去。
是她第一次进华宸的房间,却是遗体。
靠着墙而哭的初晓,泪眼看着容诗彤,想不到最清楚她心里的苦与恨的人,是容诗彤。
重生后,她总是想知道华宸有没有和容诗彤在一起。
现在她看到在她死后,容诗彤的所作所为,她忽然很希望,上辈子的华宸能够和容诗彤在一起,容诗彤对华宸的爱太深,对两个孩子也是极好的,视为己出,除了容诗彤,华宸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好的后妈给两个孩子。
初晓情绪激动,泪落得凶,而在急救室里的她,情况便跟着变得万分凶险,医生们却束手无策,用什么急救的方法都没有办法平稳,只能靠着初晓的意志。
她心绪平静,那么她的情况就平静,她心绪激动,那么她就在生死边缘。
由于初晓的身份特殊,是本市第一豪门的大少奶奶,华宸可是把她捧在手心里当成宝的,她伤情危急,又不宜转院,再者市中心医院是本市最好的医院了,如果能够转院,只能往京里的大医院转,但初晓的情况,医生们担心出了急救室,她会挂在半路上。
现在各种仪器插满她全身,都无法稳定她的情况。
院长联系了更好的医生,请求他们过来协助救治初晓。
黑色的天网罩下来,日起日落是正常的自然现象,不过对于焦急地等待着的家属来说,天黑了,就如同他们的世界都黑了,黑得让他们心慌。
华宸的两手控制不住,紧握着,因为用力过度,指甲都扎伤了他自己的手,他也不知道。
初晓,你一定要挺住,你要活过来,求求你要活过来!
此时此刻,华宸莫名地想起了自己做过的梦,梦里的初晓就是死了,他去帮她收尸,把她的遗体带回家,那种痛,就算在做梦,依旧让他痛彻心扉。
现在,他的心就如梦中一般。
他比谁都怕,怕初晓就这样走了。
失去她,他承受不起。
……
在容诗彤的相劝之下,两个孩子手牵着手上楼。
容诗彤站在那里片刻,也跟着上楼了。
痛哭的初晓,没有人能看到。
初晓努力地让自己恢复平静,她也想上楼看看。
她一飘,便飘到了楼梯上。
这梦,做得真痛。
可她现在回不去,她也不想回去,她想看清楚一切。
华宸的房间,初晓很熟悉,重生后的她就是住在华宸的房间里,不过此刻房门紧闭,两个孩子站在房前,拍着门叫着:“爸爸能开门吗?我们想看看妈妈。”
容姨说得对,不管妈妈是好是坏,是对是错,都是他们的妈妈,给了他们生命,妈妈死了,他们理应看妈妈最后一面。
华宸没有开门。
他不开门,两个孩子和容诗彤都进不去。
初晓能进去。
她现在是虚体,她直接穿门而过,进去了,她还想帮孩子们打开房门,可惜的是她如何费劲,那门锁都开不了。
因为她是虚体呀,她如今做梦,不是做鬼,做鬼的话,说不定能把门弄开。
小宇,小咏,对不起,不是妈妈不想帮你们,是妈妈帮不了。
无法打开房门,初晓也就独自面对华宸了。
对于她睡了两个多月的房间,初晓自是熟,她轻车熟路地飘进了卧室,看到上辈子的自己躺在华宸的那张大床上,华宸打来了一盆水,正在用毛巾帮她擦着脸,小心地擦去她的血迹。
跳天桥前,她已经狼狈万分,死时,自是不好看,用孩子的话来说,她就像是街边乞讨的人。
初晓走到了床边,坐在华宸的对面,看到他抿紧唇瓣,眼里含泪,脸白如纸,痛楚是那样的真实,初晓看得心好疼,告诉华宸:“老公,我会活过来的。”
可是华宸听不见她说的话。
他含泪地帮她擦干净脸,再帮她把脏衣服换下来,换上他买给她的一套衣服,他的动作轻柔至极,把床上的初晓当成了玻璃娃娃,生怕动作重了就会把她碰碎。
“初晓,这衣服是我买给你的,我买了很多,可你从来不穿,我知道,你恨我,怪我,是我对不起你,如果我知道你会死,我绝对不会让你走……不,我绝对不会逼迫你嫁我,是我害了你。初晓,你好好睡,我知道你累了,我会很轻很轻的,不会打扰你休息,你睡吧,睡吧……”
华宸的喃喃自语,听在初晓的耳里,让她心里堵得慌。
他的泪,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她的脸上。
他又慌乱地帮她擦去滴落在她脸上的泪,可是他忍不住,他太难受了。
怎么都没想到数天前离开,她笑得那样幸福,甜美,走得也是潇潇洒洒的,不过才几天时间,他却接到她已死的消息。
“初晓。”
华宸整个人趴在了初晓的身上,他的脸埋在初晓的脖子处,痛苦地哭泣:“初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醒过来,你醒过来继续恨我都无所谓,你不要睡了,我不喜欢你这样睡着,睁开眼睛看看我,初晓,求求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华宸这一生没有求过谁,现在我求你,求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初晓……”
那一声声泣唤,让初晓心如刀绞。
上辈子死后,她便重生,压根儿不知道死后的事情。
她总以为她和华宸离了婚,她死了,华宸不会有什么反应的,她错了。
华宸痛不欲生。
他宁愿她活着恨他,也不愿意她死。
这个男人在上辈子不曾向她表白过爱意,她也不知道他爱她,如果不是重生后他向她表白过了,初晓怕是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爱她,爱得很深很深,就因为他深爱她,不管她如何报复他,如何折腾闯祸,他都包容着,承受着。
华宸把床上的尸体抱了起来,他的泪就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滚落在初晓的脸上,饶是分身了,初晓似是都能感受到他那男儿泪灼热滚烫,烫着她的心。
他颤抖的手指,轻轻地摸着她的额,从她的额开始一直摸,反反复复地用手指描绘着她的五官,他的话让初晓心酸不已,“初晓,我爱你,你知道吗,从我第一眼看到你开始,我就动了心,我对你是一见钟情。爱了你十二年,我不曾好好地摸过你的脸,你不让我摸……现在,让我好好地摸摸你的脸。”
夫妻俩相敬如冰,婚后,她从不进他的房,他送给她的衣服,她从来不穿,送给她的珠宝首饰,她也从来不戴。因为,她恨他!
华宸想好好地摸摸妻子的脸,却要等妻子死了,他才有这个机会。
也是现在做梦,初晓才知道上辈子的华宸在她死后,向她表白了,只是她当时已死,华宸的表白她听不到了。
他的痛,他的苦,他的自责,他的悔,她都不知道了。
就如同她生前知道了真相,承受了极大的痛苦悔恨自责,华宸都不知道一样。
“初晓,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初晓……”
华宸终于放声痛哭。
谁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
他抱着初晓的尸体,一边抚着她的脸,一边哭。
初晓极力地想安慰他,可她此刻是虚体,她的安慰起不到作用,只能看着他抚尸痛哭。
“初晓……”
一声声的泣唤,如同针扎着初晓的心。
“初晓,你回来,你回来呀,只要你睁开眼睛看我,就算要我死,我也愿意,只求你活着,初晓……”
他愿以他命换她命!
这是何等深情。
初晓低喃:“华宸,我文初晓何德何能,能得你深情相付。”
窗外似是有雨点拍打着窗镜玻璃。
下雨了吗?
是不是伤心时个天都会下雨?
雨越下越大,却掩不住华宸在房里的痛哭,撒心裂肺,那声声泣唤,声声嘶吼,穿窗而出,直入九霄云外,惊天地,泣鬼神!
有血滴落在初晓的脸上。
初晓看得大惊失色。
华宸的嘴角流出了鲜血,他是咬舌自尽吗?
初晓着急地想扳开他的嘴巴来看看,可她扳不开呀,急死她了。
华宸低头,用嘴贴上了初晓的嘴,初晓愣住了。
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片刻,他的唇舌在她的脸上游移。
等到他再抬头时,初晓看到了自己的遗体似是有点不一样,哦,是嘴唇的颜色变得鲜红,那是染了华宸的血,还有她的脸色也跟着变红,全是华宸的血。
他用的他血给她上妆。
“我不喜欢看着你脸色苍白,唇无半点血。”
华宸嘶哑的呢喃给予初晓答案。
她已死,脸色自是不好看,他便用他的血来涂她的脸,只为了让她死,也死得好看一点。
痛过,哭过,华宸终是开了门。
他木然地让两个孩子进房看初晓。
床上的初晓,静静地躺着,脸色红润得吓死人,两个孩子仅是看了一眼,就吓得扭身跑出来,扎入容诗彤的怀里,害怕地说道:“容姨,她,她好可怕。”
容诗彤见到华宸唇边有血,担心地想问他,但见他神色悲伤,整个人都呆呆的,像是丢了魂一样,她自知说什么华宸都听不进去的。
她轻叹一声,自己进了卧室里。
见到初晓脸上被血涂红,她很快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容诗彤再次打来了一盆水,帮初晓的遗体清洗干净脸上的血,血干了就不再是鲜红,会让初晓的脸色更难看的。
之后她拿来化妆品,亲自帮初晓的遗体上妆。
“帮她化得好看一点。”华宸哑声请求着。
容诗彤嗯了一声。
她看看华宸,劝着华宸:“华宸,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你还有小宇和小咏呢。”她没有说他还有她,初晓死了,华宸的悲痛欲绝,他不喜欢看着死后的初晓没有血色的唇,竟然用自己的血去涂红初晓的唇和脸,他都疯了。
容诗彤明白了。
不管初晓是生是死,她都是华宸心里唯一的妻子。
这辈子,她容诗彤都等不到华宸的爱。
华宸没有反应,就是静静地看着初晓。
初晓也在看着他。
只是夫妻俩的眼神无法相遇,她能看到他,他看不到她,不,他看到的是上辈子的她,重生后的她,他没看到。
“华宸,你坐坐吧,你这样子……让人好担心。”容诗彤温声劝着华宸,华宸的眼睛都肿了,容诗彤知道他是哭肿的。她认识他也有十二年了,就没有见过他落泪。
初晓的死,让他痛哭不已,虽说刚才她未能进来,屋外又雨淋漓,他那痛彻心扉的嘶吼,她都听见了,真是听者心酸。
佣人们在哭,不是哭初晓的离去,而是哭华宸的痛。
“小宇,小咏,你们俩进来陪陪爸爸。”容诗彤想让孩子进来,好让华宸回魂。
华宸现在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随时都会疯掉的。
从他居然用自己的血去帮初晓涂脸就知道,他快疯了。
初晓极力地想搂抱华宸,抚平他的痛,偏偏她怎么触摸都摸不到华宸,她在华宸面前说话,他也听不见。
小宇和小咏进来了,两个孩子还是很害怕床上的初晓,他们惶恐不安地小心地走到华宸的身边。
华宸像是忽然回神了一样,倏地攫住了两个孩子的手腕,把孩子拖拉到床前,对孩子们说道:“小宇,小咏,跪下,给你们的妈妈叩头。”
两个孩子见到初晓的死状,害怕得很,拼命地挣扎着想挣脱爸爸的手,小咏害怕地叫着:“爸爸,我怕。”
“爸爸,我想出去。”
小宇也叫着。
“啪啪——”
两巴掌响起,吓呆了容诗彤,也把做着梦的初晓吓了一大跳。
活了两世的初晓,都没有见过华宸动手打孩子的脸,没想到在她死后,因为孩子的害怕,华宸竟然打了孩子的脸,两巴掌落在孩子的脸上,稚嫩的小脸很快就红肿起来。
稚嫩的孩子愣愣地捂住被打的那边脸,眼露惊恐地看着爸爸。
爸爸怎么会打他们?
从他们有记忆以来,爸爸最疼他们了,现在,居然打了他们,就因为他们说害怕。他们是真的害怕呀,妈妈的死状好恐怖。
“跪下!”
华宸冷冷地喝斥着。
两个孩子挨了一巴掌,早就被吓破了胆,爸爸一声喝斥,他们再也不敢不从,扑嗵地扑跪在床前。
“华宸,你别吓着孩子,华宸……”初晓的劝阻起不到作用,她只能把求助的眼神看向容诗彤,希望容诗彤能帮她劝住华宸,她察觉到了,华宸疯了。
他连孩子都打!
“华宸,孩子毕竟还小,你,别吓着他们。”容诗彤叹一口气,劝着华宸别吓坏了孩子,她又对两个孩子说道:“小宇,小咏,刚才容姨跟你们说了什么?给你们的妈妈叩三个头,然后回房里换上素净的衣服,替你们的妈妈守灵。”
孩子被吓破胆,大人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当即就朝着床上的初晓遗体叩了三个头。
容诗彤把他们送出房去,交给了保姆,灵堂在搭着,两个孩子是初晓生的,他们必须给初晓守灵。
只是,孩子毕竟只有六岁大,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呀。
容诗彤抹了抹眼,低喃:“文初晓,你真的好狠的心,怎么就舍得抛下华宸和两个孩子走了呢?你看看他们现在,大的在发疯,小的被吓坏……”
她再回到房里时,看到的是华宸跪在床前,他在给初晓叩头,额撞在地板上,发出咚咚响,容诗彤听到他在求着:“初晓,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强要了你,我不该强逼你嫁给我,我不该逼着生下我的孩子,我错了,我给你跪下了,给你叩头,你不原谅我无所谓,只求你活过来,你活过来呀,拿我的命去,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你活过来,初晓……”
容诗彤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
初晓早就哭得不能自已,她同样跪在华宸的身边,她在给华宸叩头,求他起来,求他不要伤心了,求他不要再哭了……
……
急救室的门开了,有一名医生从里面匆匆而出。
华宸等人瞬间围过来,把他团团围住,华宸更是冲动地揪住他的衣领,着急地问着:“医生,我老婆怎么样了?”
医生试着扳开华宸揪他衣领的手,不敢给家属准确的答案,只是说道:“我们在尽力,我们会尽力的。”
“什么你们会尽力,你们要救她,一定要把她救回来,求求你了,求求你一定要救她!”华宸瞪着猩红的眼睛,乞求着。
医生叹一口气,“我们会尽力的,真的在尽力了。”
是伤者的情况太反常,现在他出来,是去接院长请来的其他医院里的医生,急救室里的伤者,又死了一次,这一次时间更长,过了几分钟才恢复心跳,他们都以为伤者就这样去的了。
这些,医生不敢说出来,家属从白天等到现在晚上了,承受着极大的煎熬,在伤者还没有真正断气之前,他们医者都不能放弃,也不能让家属过份地担心,影响他们救治伤者。
真的很怪,明明伤者刚送到医院的时候,并无生命危险的,虽说伤得也挺重的,经过抢救,该做手术的做了手术,该包扎的做了包扎,各项生命体征都很正常。
本来住院休养十天半月就可以出院的人,忽然情况急转直下,时生时死,那心跳呀,一下子狂跳,一下子又不跳了,把他们也吓得一惊一乍的。
而且伤者的伤口随着她的心跳起伏不稳,重新爆裂,血都止不住,他们只能不停地帮她输血,再这样下去,血库里的血都不够了。
他们都说行医多年,有些老医生行医几十年呢,都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的。
“华宸,你冷静点。”
墨越把华宸拉开,“他们会尽力的,你先冷静点,你老婆现在还是生死未卜,你不能慌,不能乱,你要冷静,你要是慌了,乱了,你老婆怎么办?她现在肯定也在努力的,你们夫妻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她也舍不得你的。”
华宸无力地松开了手。
那名医生匆匆地走了。
文妈妈脚软,身子软倒,文初晨和凌妈妈连忙扶着她。
“妈。”
初晨哽咽地叫着,“妈,医生还没有放弃,初晓自己也没有放弃,我们也不能放弃,妈,相信初晓,她会好的。”
安慰的话,既是安慰别人也是安慰自己。
文妈妈被扶坐在椅子上,她掩面痛哭,为什么不是她出事,却是她的孩子出事呀。
凌熙被商无极揽在怀里,这个时候,她也不想和商无极计较什么,只想有一个肩膀给她靠靠。
过去,初晓闹腾的时候,她也试过在急救室等待的,医生总会带给他们好消息,为什么这一次却等不到好消息的到来?都那么长时间了,医生进去了一个又一个,就是没有结果。
华宸狠狠地捶打着墙壁,他快疯了,等到快要疯掉。
“初晓,你要醒过来,初晓,求求你,一定要醒过来!”
“华宸。”
墨越阻止他再捶墙,“华宸,你冷静点!”
华宸甩开他的手,痛苦地说:“我冷静不了,初晓没有醒来,我都冷静不了,墨越,初晓要是……我怎么办?”
“不会的!”
墨越这样说心里也是没底的。
医生们神色凝重,全医院最好的医生都进去了,还是未能稳定初晓的伤情,血袋也是不停地送进去,想必是伤口大出血,止不住吧。
墨越心里觉得初晓是凶多吉少的了,可是看着好友崩溃的样子,他又不敢说出来。
“爸爸。”
“爸爸。”
两个孩子再懂事,此刻也知道了害怕,他们一边叫着华宸,一边哇哇地哭,兄妹俩一左一右地搂抱着华宸的小腿。
“爸爸。”
“爸爸。”
孩子的哭叫声让华宸冷静了点,他连忙转身蹲下身把孩子搂抱入怀,就像他只能与两个孩子相依为命了一样。
“爸爸,我要妈妈。”
“我也要妈妈。”
小宇说了一句,小咏也跟着说。
华宸含泪地答着孩子:“妈妈很爱你们,妈妈一定会回来的,她舍不得丢下咱们父子三人的。”
父子三人的对话,让守在急救室外面的所有人都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