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Gowk Town(六)

月下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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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瑞亚失踪了。

    仿佛这世上从未有过这人一般, 销声匿迹了。

    安洁莉娜疯红了眼, 用斧子剁开木屋破门, 扬起尘土一片。黑漆漆的内里如同在嘲讽她的愚蠢。她四处都找寻过了,甚至破烂的福兰特家, 都撕开拦路的特丽丝, 冲进去翻了个遍, 可毫无沙瑞亚踪影。

    镇上人都在传沙瑞亚发了横财,去城里过富贵日子了。

    日复一日, 破木屋静静遗忘在背阴的街角, 成了昆虫根据地。

    安洁莉娜开始酗酒。也许热辣酒精带来的短暂幻梦, 才能让她遗忘负心的、花言巧语、自私自利,又俊美动人的年轻爱人。

    克劳德还未发现地契失窃, 也不知道心心念念的孩子早已流产,生活、一切, 都还在正轨上, 平淡无奇又毫无乐趣的运转着。

    这样平静的表象只持续了两周。

    假面, 被一条鲜活生命的消亡所打破。

    克劳德纳的第二个小妾,被安洁莉娜活活打死了。

    她是个内敛沉闷的性格,什么气都忍着不吭声。被分配重活也好, 被正妻嘲讽也好, 一切都受着,可这样隐忍求全没有好结果, 死的时候, 她遍体鳞伤, 最新鲜的伤口密布整个消瘦白皙的背,还在渗血,她甚至双眼怒睁,死不瞑目。

    尸体被早起到地主家报道的一个长工发现,吓得丢了魂,小妾的惨死便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整个镇都兴奋地聊起最新八卦,每个讲述者都描绘的活灵活现,好像小妾死的时候,他们正在旁边看了全程似的。

    他们添油加醋,把早就积怨已久的地主一家人,描绘成饮毛茹血的残忍剥削者,说他们残暴无端,说一定是小妾偷情被发现,克劳德暴怒打死的。

    克劳德和安洁莉娜试图把这丑闻压下去,可没用,方圆几里的小镇太小了,谁家猫发情、谁家狗打架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而不要说这种少见的地主家丑闻。

    一时间,声讨克劳德残暴、虎毒食子,成了小镇最新流行的乐子。

    大街小巷玩泥巴的小屁孩传唱起顺口溜:“克劳德地主不是人,闲的没事杀小妾;克劳德地主是什么,是——恶——魔!”

    小妾娘家正巧是镇上有名的泼皮,穷的叮当响,要钱没有要命一条那种,见女儿死了,死的还那么惨,立刻打起歪脑筋。

    小妾两个四十多娶不到媳妇的哥哥直接睡地主家门口,一见有人进出就开始哭,表演哭天抢地,赶也赶不走,躺地上打滚,引得镇上闲人都来看热闹。

    这两个老光棍根本不要脸的,有人看,戏演的更欢,能连哭带骂一整天不重样,克劳德老脸实在挂不住,问他们要怎样,两人狮子大开口要五千金币。

    放在以前,5000金币虽是个大数目,肉疼一下也拿的出来。可前几日刚置办了新农场,又被安洁莉娜要去5000金币,克劳德还真一时没有。他低声下气的求二人宽限几天,二人一想撕破脸也不好,爽快答应了,站起来就回家。

    克劳德向安洁莉娜要钱,安洁莉娜冷笑道没有。

    他意识到不对劲儿:“你有什么大花项能把5000金币一下子花完?”

    安洁莉娜自然不会把自己害特丽丝流产拿钱封口的事儿说出去,搪塞过几日给他,心中则慌了起来。

    ——事到如今,安洁莉娜冷静了,被自己过往举动吓出一身冷汗:她万不能和克劳德离婚。她起初被沙瑞亚迷花了眼,现在一想,克劳德虽粗野愚钝,却是个能干实事的地主,她若离婚,吃香喝辣的日子就没了。

    可若拿不出这5000金币,克劳德一定会起疑。

    安洁莉娜思来想去,低头去求特丽丝。

    特丽丝气笑了:“当初说好的你给钱,我封口,怎么过了几天反悔了?我当你是贵族出身,原来也是个不讲信用的烂人!”

    安洁莉娜丢尽了脸,好说歹说,特丽丝毫无松口之意。她急坏了,一咬牙,想起了男爵哥哥。

    她站在豪奢巍峨的男爵府前出神。

    年轻时,她也曾居住在这华美庭院,与贵族小姐们一起谈笑风生,谈论最流行的风向,谈论艺术、文学、政治;而如今她青春不在,眉眼间满是算计狡诈,变成了当初最厌恶的时俗吝啬的村姑。

    她甚至,要为了5000金币拉下脸去求决断多年的哥哥……

    想着不能再坏的未来,她一咬牙按下门铃,却迟迟无人应答。她慌了神,一遍又一遍按铃,可毫无反应。

    抬头望去,男爵府阴森森的无数个小窗子,好似怪兽暗中观察时嘲讽的视线。

    她完了。

    克劳德不堪重负,对外公布是安洁莉娜嫉妒成仇打死的小妾,又偷偷给了流民们钱,让他们传播安洁莉娜的坏话;特丽丝也瞄准时机,开始散布自己被安洁莉娜打流产的事儿。

    风向标变得快极了,早看不惯安洁莉娜贵族小姐眼高于顶做派的镇民们,开始怎么恶毒怎么讥讽安洁莉娜。

    事情最后闹得太大了,惊动了教廷。

    流言突然变了风向。他们不再高声咒骂安洁莉娜为妒妇,而是小声议论她是魔女,是恶魔附身。三人成虎,很快,安洁莉娜吃小孩、喝鲜血的流言绘声绘色的传播开来。

    一日,裹着圣洁长袍的教廷人员礼貌的敲开地主家门,希望“调查安洁莉娜”,克劳德大手钳住不住挣扎撒泼的妻子,亲手笑呵呵的把她递给教廷。

    审判日到了。

    教廷人员威仪肃穆的列数安洁莉娜疑似“魔女”的罪状,添油加醋、火上浇油的镇民开始有模有样的“揭发”她,什么“喝鲜血”,什么“与数十人偷情”等等,绘声绘色的描绘成世界第一大恶人。

    毫无悬念一边倒的审判过去,失心疯的安洁莉娜被架上十字架,燃起火焰。

    她再无高傲美艳的贵妇人样,多日审判让她心力憔悴、精神崩溃,她披头散发,面对神色狠毒轻蔑的众人只是呵呵的笑,然后消散在通天火焰中。

    这位明艳动人,风情遍布十里小镇的贵妇人,最终也因小镇回归一抔焦炭。

    而容忍恶毒“魔女”多年的克劳德一家人,反倒成了英雄。

    苛税、剥削、常年无子一定因为“魔女”从中作梗,瞧瞧,克劳德在安洁莉娜死后,给每个长工长了10个铜板的工资!他真是慷慨仁慈的好地主!

    可平淡的好日子不长,一个阳光明媚万里无云的晴天,男爵府来人了。

    他们均穿着熨烫的一点褶皱都无的制服,礼貌又霸道的要求克劳德·迪克森立刻将所有人员移出新农场。

    在克劳德气的脸红脖子粗的嘶吼中,打头的高个神气的亮出一张地契。

    呵,瞧瞧!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着,持有此证的人具有农场所有权。

    如蝗虫过境,男爵府的人给农场各处换了锁,又行云流水的给农场长工换了东家,一听工资比之前多10铜板,没有一个长工有忠诚心可言,全数变卦。

    克劳德是卖掉旧农场,加钱买的大面积新农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没了地,没了人,安洁莉娜一死,那5000金币也不知去处。

    他一夜之间破产了。

    他想不明白这一系列变故是如何发生的,他本来事业蒸蒸日上、还神奇的有了以为一辈子都不会有的孩子,然后如镜花水月全数消散,无一丝痕迹。

    为什么会这样呢?

    无法接受事实的克劳德放纵在酒馆、花楼,逃避现实。

    他变本加厉的对小妾们施暴,另一个小妾不堪重负,卷着剩下财产逃回娘家,克劳德所有怒气便集中在特丽丝身上。

    她麻木着、拖着沉重痛苦的身躯回到阴暗潮冷的娘家,照顾病床上的老母亲,再接受她的冷嘲热讽。

    迪克森家没了任何收入来源,克劳德还维持之前大手脚花钱水平,很快入不敷出。他摔着酒瓶子,醉醺醺的冲特丽丝要钱,然后开始新一轮的打骂。

    特丽丝没有办法,无钱买药,再这么下去饭都要吃不上,她只得去做洗衣女工。

    昔日地主小妾沦为洗衣女工,面对的只有仇富镇民的轻蔑嘲讽。

    老母亲躺在床上,哼唧着小儿子的名字,哭着闹着想见天使般乖巧甜美的小儿子,然后咒骂特丽丝没用、无能,都是因为这个拖油瓶赔钱货姐姐,沙瑞亚才会离开这个家。

    特丽丝终于崩溃了。

    如上紧马达在各种重压下工作太久的机器,那根弦绷断了。

    她一头扎在冰冷的洗衣盆中,再未能抬起身子。

    当来取衣服的订单主发现她尸身时,她乱糟糟的头发上甚至爬满了蛆虫,整盆水恶臭难闻。

    无人照料的老母亲饿死在了床上,临死前,她还蜷缩在地板上,手无助惶恐的向前抓着,仿佛幻梦中,那里有她乖巧懂事的小儿子。

    沙瑞亚回乡那天,下起了雾蒙蒙的小雨。淅淅沥沥飘洒的小水珠,落在沙瑞亚微卷的金发上,好似花瓣上的朝露。

    他为特丽丝和老母亲打了最好的黑木棺材板,十里八乡的人都夸奖他是“孝子”,“发财不忘本”

    发丧那日,一切冷清极了。

    沙瑞亚裹着黑色西服,心情复杂的蹲下身去,抚摸墓碑上冰冷的、石刻的两个名字。

    纸花焚烧成灰,无助飘扬在冷风中。

    没有了两个累赘,他也再无回杜鹃镇的理由。他该高兴的,可好像,一切真的发生后,也没有想象中快乐。

    他起身归去,一回头,却对上一张阴沉僵硬的脸,将他吓得一个恍神。

    裹在板正黑西服的高大男人,正是那男爵府管家。

    他来这里做什么?

    男人朝他颔首,放下手中一捧白菊花,双手合十祷告一句,转身要离去。

    沙瑞亚在一旁愣愣望着他,突然太阳穴一阵刺痛。刹那间,万千奇异的碎片闪过脑海,头晕目眩,让他吃力的弯下腰去,脑海内声音告诉他,追上他,不能放他走!

    下一秒,一双冰冷却有力的手扶住他,在他未曾开口说话的档儿,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凑到耳边说道:“希望你不要再变成……这样。”

    沙瑞亚久久才抬头,男人身影已然消失不见,只余清冷雾气将他刺骨的包围。

    沙瑞亚没有立刻回城里,而是鬼使神差的回了破木屋,躺在僵硬冰冷的破床上,望着一如既往黑漆漆诡异斑纹的天花板,沉入梦乡。

    清晨,他被敲门声吵醒。他本不想去理,可来者不折不挠,硬是要把他弄醒,他只得披上衣服。

    开门,裹在熨烫的一丝褶皱都无的白袍里的教廷人员映入眼帘。

    沙瑞亚被那片毫无尘埃的白一瞬恍了神,随即挂上笑容:“实在失礼了,教廷的先生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把人请进屋,才看清为首的中等个头的青年男子,竟是镇上主教帕斯特。

    帕斯特开门见山:“近日,有人向教廷举报男爵是同性恋,指出你前日在男爵属下赌场中的“幸运者轮盘”大奖,是男爵试图追求你故意所为,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沙瑞亚泡茶的手怔在原地,差点把茶杯打翻。

    什么跟什么?男爵是同性恋?还牵扯到了他?

    他急忙开脱自己:“主教大人明鉴啊!我赢得大奖,其中有没有猫腻我不知道。开奖时,围观群众有几十人,他们都能证明赌注是公平开奖的!”

    帕斯特温和笑笑:“不要着急,你再好好想想,开奖时,男爵真的和你没接触过吗?”

    沙瑞亚头摇的拨浪鼓一样:“真没有!我和男爵没有任何关系,我甚至从没见过他,更谈不上什么‘追求’。”

    他咬牙,斩钉截铁:“主教大人,我怀疑,这是眼红嫉妒我中奖的人的恶意污蔑!”

    帕斯特示意他冷静:“教廷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罪恶者,也不会污蔑任何一位好人。”

    一旁教廷人员又询问他中奖前做了什么,有没有遇到奇怪的事儿,沙瑞亚事无巨细的说了,甚至说花楼艾尔嘉可以证明他是异性恋。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一行人消失在视野,沙瑞亚不知为何心悸不停,左眼皮突然跳动起来,仿佛预示一场暴风雨将要来袭。

    希望是错觉,希望只是他太过敏感。

    但上天没有听到他的祈祷,三日后,飓风将至。

    约莫五点,街上便传来巨大的嘈杂声,比起节日庆典时人群欢呼声有过之而无不及。

    沙瑞亚这几日睡眠很轻,总是不明不白半夜惊醒,声音传来那一刻,他便下意识起身,平复不住心悸。

    他迅速套好衣服推开门,正迎上隔壁邻居凑热闹,便问道:“怎么了?大清早这么热闹。”

    邻居是个粗壮老太太,一见是沙瑞亚,立刻拉住他胳膊,心疼的把他抱在怀里:“我可怜的小沙利,遇到这种事你怎么不和奶奶说哦!”

    沙瑞亚一头雾水,心中隐约感觉不妙的事发生,他急忙挣脱:“难道?”

    老太太解释开来:“那个‘追求’并威胁你的恶心同性恋被教廷抓了!以后你不用怕了!”说着,她又喋喋不休的咒骂起来:“看上去人模狗样的,没想到是同性恋,我的老天啊,这种人必须下地狱!”

    从老太太描述中,沙瑞亚才明白了完整事态。

    教会判定:男爵“追求”沙瑞亚不成,怕是同性恋的事暴露,便试图威胁其封口,将巨奖暗箱操作给沙瑞亚,并强迫他离开小镇。

    教会陈列出证据,十里八乡的镇民都认为“若不是男爵用钱威胁沙瑞亚,孝顺乖巧沙瑞亚一定不会抛弃姐姐和重病母亲的”,并列出采访当事人沙瑞亚记录,沙瑞亚极力否认二人关系,可见男爵对其威胁至深。

    而最重要的,便是门卫大义灭亲的口供。

    门卫义愤填膺的描述荷官如何陷害沙瑞亚,如何诱惑天真无邪的沙瑞亚输的倾家荡产,试图用卖身契掌控沙瑞亚,还是他亲切的姐夫交出地契才使沙瑞亚逃过男爵的掌控。

    这么一想,男爵用巨款封口的事也说得通了。

    一时间,围观的群众也不嫉妒沙瑞亚好运了,纷纷声讨男爵“人面鬼心”,“恶心变态”,说地主一家可怜又善良。

    但沙瑞亚耳中,一丝杂音也未进去。

    嗡呀嘈杂的人群那头,被高高绑起、架在十字架低头不语,受众人咒骂唾弃的高大男人,正是男爵府管家。

    ——他竟然便是男爵?!

    那个每日默默收下他送的牛奶,然后递给他一个金币赏钱,在背后用眼神护送他平安远去的沉默男人,便是男爵本尊?

    他……真的是同性恋吗?

    可这么久相处看来,男爵和正常人没什么不同,万万没有众人口中那般妖魔化。

    一个沉默、稳重,又温和的普通人而已。

    沙瑞亚无法把他和众人口中“暴虐”、“吝啬”的残暴贵族联系成同一个人。

    木柴架起,在愈发高涨的呼号声中,几个教廷人员抗来火油,嘴中念着经文,将火油毫无情面的泼在低头不语的男人身上、面上,好像他们做的不是残酷的杀人的事,而是为民除害一般正经无比。

    太阳渐渐从东方早霞中破出,万张金光辉映在大地,洒在男爵身上,反射出清亮的光。

    随着主教帕斯特一声令下,火焰燃起。

    仿佛要吞噬一切事物的熊熊火光,跃动着倒映在沙瑞亚无神的眼眸里。

    旁人只当他还在忧伤家人之死,唏嘘不已,这些声音却早已传不到沙瑞亚的耳中。

    世界一切景物逝去、只残余那片滔天火焰,他的心毫无缘由的抽痛,然后视线一片模糊。

    他……哭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在这个幸福、温馨,被油菜花和灿烂阳光包裹的小镇,他竟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他周围关心他、他关心的人全部消失了,现实,已然好似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

    而噩梦的源头,仔细想来,竟是他本人。

    倾尽养育者全数血泪、牺牲,精心浇灌出来的又一只杜鹃鸟。

    然后,他陷入了沉眠。

    凌晨五点。

    盛夏的日子,总不能让人睡好觉。

    窗外早市开了,胖大妈胖大爷抄着裂了两个口子的菜筐,为了街中间最好的位置对骂不止三分钟;破锣嗓门吆喝的卖报工从街头喊道街尾,再从街尾绕一圈回了街头,差不多是第三次经过街尾的家了。

    门猛地被“咚咚咚”砸响,睡眠严重不足,原容眼皮酸痛沉重,脑袋昏沉沉,不住回响着夏蝉恶心的嗡鸣和大嗓门叫骂。

    奇怪,很奇怪……

    哪里奇怪?

    万千奇异片段如蝴蝶翅膀闪耀的鳞片,在记忆一隙急速闪过,再不留一丝痕迹。

    不结实的木门还在被巨力砸着,好似下一秒马上断裂,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门外那人极具耐心,仿佛急诊病人家属在砸医生的门。

    原容思维混乱如浆糊,他被接连不断的噪音搅得头昏脑涨,不得已下床,跌跌撞撞拧开屋门。

    来者,是一个面带雀斑,鼻头微红的年轻女人。

    见原容一副眼睛睁不开,仍在茫然里的模样,女人急急火火把人推进屋,又把门关上。

    谁?

    是谁?

    【希望你不要再变成……这样。】

    【可喜可贺,一定让你姐姐保重身体啊。】

    不知名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在脑海中响起,原容吃痛的捂头蹲下身,试图摆脱浑浑噩噩的头昏脑涨。

    “沙瑞亚,我提醒过你好多遍,昨晚别喝那么多酒!你看看,起不来了吧,还要姐姐来叫你!”

    哦,对,姐姐……她是特丽丝……我是……沙瑞亚……

    口袋突然传来细微震动,这让原容脑子舒服了一点儿,他下意识摸出来,那是一面小镜子。

    奇怪的是,这么望过去,镜子里出现的竟然不是他的脸,而是一个有些黑的陌生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