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亏得徐镜天生便记性极好, 方才跟着侍女走时,又特意留意了路旁的标志物, 这会儿她一个人走走看看, 不过半刻钟, 便再次听到了强健有力的呼和声。
“就是这儿!”徐镜露出喜色, 顺着声音寻过去,终于来到了一面极高的围墙。
徐镜仰头看了看,发现以她的身高, 根本就看不清围墙的具体高度。
不过,这也难不倒她。
左右看了看, 发现距离此地十丈之内寸草不生, 她想折枝草棍都找不着。
可她却分毫懊恼也无, 心头欢喜更甚:果然是军事重地, 防卫果然严密。
她又看了一眼高不知几许的围墙,猜测着围墙之内有几人防守,里面训练的甲士又该是何等的威风?
因着想到激动处, 她的手都有点儿抖了。颤抖着手从腰间抽出一截软钢丝,徐镜低头捣鼓了一番, 那节软钢丝便变成了笔直的一根。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墙根儿处, 迈着距离几乎相等的步子走了十步, 便将那截钢丝插到了地上。
然后,她又步量了一下围墙映在地上的影子, 对着钢丝的影子测算了一阵之后, 终于得出了想要的结论。
“咝~十五丈!这么高?”
这周围连根草都没有, 更别说藤蔓乔木了。且这围墙上所有的缝隙都以三合土抹平,想要攀爬之人根本无处借力。
看来,除非是有人带着进去,否则,想要一窥燕王府的军事实力,无异于痴人说梦!
推测出了这么个结果,徐镜失落不已。
可她花了这么大的心思才甩开了侍女,若是就这么放弃了,怎么着都觉得不甘心。
她不死心地绕着围墙走,想看看能不能找着个狗洞啥的,让她钻进去看一眼也好啊!
心里装着事,徐镜就有些心不在焉,直到撞到了人家的大腿上,一个撅挒之下,才猛然回神。
“哎呦,谁呀?”平日里她在卫国公府都是横着走的,谁敢挡她的道?
然后,她就反应了过来,这里不是卫国公府。
萧璇双手抱臂,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小姑娘从恼怒到僵硬再到讪然的神色,心头的警惕却是丝毫没有减轻。
“你是谁?”他问。
早在徐镜在围墙外瞎折腾的时候,里面的守卫便察觉到,禀报给正在练兵的萧璇了。再后来她绕着围墙一路转,所有行踪都在萧璇掌握之中。
因察觉到到她是往南苑门口这边来的,萧璇吩咐了守卫继续警戒之后,便来此守株待兔。
却不想,逮到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
“我?哈哈!”徐镜干笑了两声,看见萧璇身上玄色的轻甲,不由眼睛一亮,反问道,“你是燕王府的甲士?”
“不是。”两个字轻轻吐出口,便看见小姑娘脸上显而易见的失望之色。萧璇暗暗一笑,又道,“那些甲士都归我管。”
果然,小姑娘的眼睛再次燃气了亮光。
挺可爱的。
萧璇想。
但就算再可爱,也改变不了她身份不明却擅闯南苑的事实。
所以,萧璇板起了脸,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萧璇久经战阵,身上杀伐之气甚重。若是普通的小孩子,这会儿怕是得吓哭了。
可徐镜却分毫惧意也无。非但如此,她还打心底升起一股兴奋的战栗感。
“我叫徐镜,是跟着叔父来拜访燕王世子的。”
看着她晶亮的眼眸,和因兴奋而泛红的脸颊,萧璇挑了挑眉,觉得这个小姑娘跟有点儿意思。
他方才气势外露,便是普通大人都怕,这小姑娘竟是真的半点儿不害怕!
“徐镜?”萧璇在脑子里翻了翻关于帝都勋贵官员的资料,很快便找到了徐镜这个名字,“卫国公世子的长女?”
听到这个名头,徐镜不满地皱了皱眉,颇为坚持地说:“我是徐镜!”
先前在客厅面对燕王世子时还好,这会儿站在这病营之外,耳边甲士的操练声不绝于耳,令徐镜豪气顿生,就格外不愿意再蒙祖荫。
萧璇如何会看不出她的心思?
但早已在战场上认识到世界残酷的璇公子却只晒然一笑:“少年意气!”
徐镜鼓了鼓脸颊:“哼!”
萧璇轻笑着摇了摇头,对她说:“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吧,你叔父应该在找你了。”
“我……”徐镜勾头看了看他身后的黑漆大门,带着点儿小小的希翼问,“我能不能看一眼?就在门口看一眼,不进去的。”
面对小姑娘小心翼翼的脸,萧璇果断拒绝了:“不行,你快回去吧。”
“啊?”徐镜失望不已,却到底不甘心,“我出去不会乱说的,你就让我看一眼嘛!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甲士呢。”
“不行。”萧璇再次拒绝了她。
这三千甲士,趁夜入帝都,根本就没有让帝都这人见识的意思。
因为,一旦他们在帝都出动,那便该是尘埃落定的时候了。
要么,是世子登鼎,他们奉命铲除不臣;要么,就是世子落败,他们护卫世子杀出京城,返回燕京!
而在此之前,三千甲士的存在,只为震慑。
绝世名剑威力最大的时候,就是它尚未出鞘之时。
只因宝剑一旦出鞘,便也只是一把更锋利的剑而已,总会遇到克星。
徐镜还要再纠缠,便听见了自家叔父满是怒火的声音:“阿镜,你在干什么?”
徐镜浑身一僵:糟糕!
她僵硬地转过身来,便看见了自家叔父满脸的怒色,还有燕王世子意味不明的脸。
“见过世子,给叔父请安。”她连忙行礼。
徐澈疾步上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无恙,才松了口气,回身拱手道:“阿镜年幼鲁莽,犯下如此大错,还望阿虞见谅。待回去之后,我一定好好管教!”
这番作态,说公不公,说私不私的,直看得萧虞好笑不已。
她看了萧璇一眼,见他微不可查地摇头之后,便笑道:“好了,阿澈何必如此?若她一个小孩子都能进到南苑去,我这三千甲士也该集体抹脖子了。”
徐澈心神一松,便露出了笑意。但转瞬间,他便板了脸,对徐镜道:“还不快谢过世子?”
徐镜不敢调皮,连忙道:“多谢世子大人大量。”
——徐澈粗心,她可是将萧虞与萧璇之间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正因如此,她才突然后怕起来:也幸好她什么也没看见。若不然,只怕是叔父的脸也不好使,他们卫国公府想要保下她,肯定得付出点儿代价!
作为一个自幼学习法家的人,徐镜非但没有因此生出丝毫芥蒂,反而觉得理当如此。
——这世间的一切都该有规则,若不然,岂非是乱套了?
萧虞也觉得这个小姑娘很有意思。因着小姑娘是徐澈的晚辈,她又更添几分喜爱,忍不住上前将她抱在怀中,对萧璇道:“我带她走了,阿旋哥也进去吧。”
萧璇点了点头,目送几人离去之后,才转身回了南苑。
这让想要借机看一眼门后情景的徐镜失望不已。
萧虞一乐,道:“就算门开着,有罩壁挡着,你也看不见。”
“哦。”徐镜将脸埋进了她的脖颈里。
萧虞觉得有些痒痒,微微蹭了蹭,逗她说话:“我看你年纪不大不小,正是入学的年纪。你是在陇西读书,还是在寿春读书?”
徐镜答道:“原是在陇西的,读了一年又转到了寿春,又一年就休学在家了。”
“哦?这是怎么回事?”萧虞却不知还有这等细节。她还以为徐镜只是放了年假呢。
徐镜“哼”了一声,嘟着嘴说,“那些同学又幼稚又无趣,还胆小。老师也不讲理!”
“老师不讲理?”萧虞回想了一下自己读书的时候,怀疑道,“孤觉得他们都很讲理呀!”
她询问地去看徐澈,却见徐澈已是不忍直视地捂住了脸。
看来,很有内情啊!
“怎么回事?”
徐镜委屈极了,再次将脸埋进她脖颈中,不肯说话。
徐澈无奈地说:“阿镜自启蒙便偏爱法家,对其它学说分毫也不感兴趣。再长大些,更是痴迷邢律。阿虞也知晓,在学院里,都是小孩子,难免磕磕碰碰的。这些原本都不是大事,可阿镜却每每都一本正经地与他们断案,还要执刑……”
后面的,不用他多说,萧虞就能想象得到当时的鸡飞狗跳。
徐澈续道:“学院的老师找她说过很多回,却都被她给驳得哑口无言。到最后,便写信给父亲,说是阿镜待在碧水书院实在浪费天赋,让我们把她接回来,另请高明。”
萧虞听罢,若有所思。片刻之后,她轻笑一声,安抚地拍了拍徐镜的背,淡淡道:“异人与异书,造物不轻付。阿镜生来便是非常之人,自然会有非常之行。那些凡夫俗子不能理解,再正常不过。”
徐镜猛然抬头,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她有些不敢相信地问:“世子不觉得是我错了吗?”
萧虞看着她,说:“你当然有错。”
徐镜的神色一下子便黯然了起来:“哦。”
——我还以为,终于有人能理解我了。
却听萧虞又道:“你最大的错误,便是不得上心!”
“昂?”徐镜虽不大明白这话的意思,却也隐约明白,自己方才想错了。
燕王世子,当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阿虞!”徐澈一下子便明白了萧虞要对徐镜灌输什么,不由焦急地唤了她一声,“阿镜还年幼,你……”
萧虞笑着摇了摇头:“我说过了,阿镜乃非常之人,不可以常理度之。有些事情,还是让她早些明白才是对她好。若不然,她心中长时郁愤,若是会想岔了,反而不美。”
“叔父!”徐镜期待地看着他。
徐澈左右看看二人,心头一时纷乱,不知父亲与阿虞的话,究竟哪个才是对的。
萧虞道:“你且不要管,卫国公若是问罪,你只管推到我身上便是。”
“哎呀,”面对阿虞的坚持和侄儿的渴望,徐澈干脆破罐子破摔,“我不管了!”
萧虞露出笑意,徐镜惊喜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