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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虞在萧澄这里一向都表现得很坦诚, 这回也不例外。萧澄一问, 她就大大方方地说了:“不瞒至尊,阿虞此来, 正是有事要求至尊做主呢!”
“就你事儿多!”萧澄假意瞪了她一眼,眼里的笑意却是掩都掩不住, 佯怒道, “说吧,什么事?”
萧虞讨好一笑,却不说事,而是冲着萧澄撒娇:“我就知道,至尊最好了!”
萧澄再也忍不住了, 一下子便笑出了声,指着她道:“你呀你, 让朕说你什么好呢?”
萧虞眨巴了两下水汪汪的杏眼, 又无辜又委屈:“阿虞这么乖, 至尊只需夸我就是了,做什么还要说我?”
“行行行, 你最乖!”萧澄无原则妥协,俨然一副慈父多败儿的现场版。
徐炽心头焦急不已, 却也知晓, 燕王世子把至尊哄得越高兴,至尊就容易同意他们的请求。
毕竟, 不年不节又无缘无故的, 突然全城戒严, 是很容易引起民众恐慌的。
因此,他心里再急,也勉力忍住了,只盼燕王世子能超长发挥才好。
有了萧澄那句话,萧虞立时就顺杆爬:“那乖孩子是不是能实现一个愿望?”
萧澄自是知晓,能让萧虞求到他头上的事,必然不是什么小事。毕竟,萧虞已经不是刚入京时无人脉、无势力的王世子了,若是小事,她自己便解决了。
可是,当他听到萧虞的要求时,还是惊讶地挑了挑眉。
“你说什么?全城戒严?”萧澄严肃地问,“阿虞,你可知,这里的京城?”
京城是什么地方?
一国帝都,首善之地,是整个国家兴衰的风向标。
帝都戒严,必然会在一定成都上引起民众的恐慌。
萧虞正色点头:“我知道。”
萧澄看了她许久,见她始终面不改色一派镇定,终于松口:“那好,朕便给你一个机会,说服朕。”
萧虞暗松了一口气,徐炽的心却提了起来。若是可以,他甚至想要替萧虞来说。
可他知道,他不能。
他只能忍,只能等。
萧虞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于公来说,天子脚下,竟有这等猖狂之徒未曾绳之以法,会降低朝廷在百姓心目中的威信;于私来说,阿镜再怎么说,也是信王血脉。若是她当真被一群胆大包天的人贩子给弄走了,我们萧家的颜面往哪儿放?”
——有理有据,至尊应该会考虑的。
徐炽放心了点儿。
萧澄笑了笑,问道:“那依你之见,是公在前,还是私在前?”
此问一出,徐炽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他已经猜到了萧虞会如何回答,他甚至还能预料到萧澄又会怎么说。
他闭上了眼睛,心头沉沉一叹:我儿,危矣!
果然,他便听见燕王世子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自然是公在前了。”
而后续的发展也一如他所料。
萧澄神色一肃,问道:“既如此,阿虞便再回答朕一个问题。”
似乎是明白了什么,萧虞脸色微变,却也只得道:“至尊但问无妨。”
萧澄道:“你说,是徐家那女娃娃的个人安危重要,还是你正在查的那件案子重要?”
这个问题,根本无需思考,前人已经用无数的血泪给后人留下了标准答案。
徐炽垂着头,几乎要落泪。他知道,他女儿的安危,就要寄托在飘渺的天意上了。
果然,便听燕王世子道:“自然都重要咯!”
呵,果然是……等等,都重要?
徐炽猛然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萧虞,要看她怎么说。
上首的萧澄已是变了脸色,似恼怒似失望:“怎么,在燕王世子眼中,无数人的冤屈与血泪,还比不上一个小丫头吗?还是说,只因这丫头是卫国公府的血脉,这才与众不同?”
这两个问题,是一个比一个更诛心。徐炽虽然担忧女儿,也禁不住替萧虞捏了把汗。
其实,就连徐炽自己,都觉得若是用徐镜一人,能铲除莞然庄这个毒瘤,还是挺划算的。
但有些道理,明白归明白,血脉亲情却是割舍不掉的。他忠君爱国,与他疼惜儿女,并不冲突。只是很多时候,慈父总是要为忠臣让路的。
萧虞却是丝毫也不慌乱,甚至是理所当然地说:“国家法度固然重要,皇室颜面也一样重要。或许偏远一些的地方不清楚,但京城这块儿地界,谁人不知卫国公府本是皇室血脉?”
这个理由乍一听荒谬极了,可却比那些大义凛然的话更能打动一个皇帝。
萧澄破颜一笑:“好,朕准了。你说,戒严几日?”
这回,萧虞却不自作主张了,而是转头询问徐炽:“徐正卿认为,戒严几日才够?”
从来术业有专攻,萧虞从来就没想过把自己弄成个全才,她也没那个时间。她觉得,自己只需要知人善任就足够了。
徐炽紧握的手掌猛然松开,这才觉得掌心刺痛,却是方才太用力,指甲把肉给刺破了。
他压住心头涌起的喜意,略略思索了一下,拱手道:“至尊,世子,只需戒严到献俘将士入京的前一日即可。当然,对外不要公布戒严的期限,只让大多数人都以为会持续很长时间就是了。”
他一边说,脑子一边快速转动,不断地完善这个计策:“当然了,此次戒严,也不需完全限制城中百姓的行动,只需严密排查城门,不许带十二岁以下的孩童出城即可。”
那些贼子本来就有了弃车保帅的打算,若是戒严太紧,让他们丝毫动弹不得,说不得他们就会狗急跳墙,做出伤害那些被拐的孩子的事。
须得给他们一线曙光,让他们有喘息的机会。就像吊在驴子眼前的胡萝卜,不远也不近,让他们抓心挠肺,才会有人敢铤而走险。
毕竟,只要有利益,总会有人无视上线的命令的。
这些话,不需要徐炽说的太明白,萧澄与萧虞都不是傻子,他们虽然没有专门学过查案,却也看过类似的东西。
而且,许多学问与道理都是相通的,徐炽的潜台词,他们自然听得出来。
于是,萧澄便拍板,允了萧虞与徐炽所请,传令五城兵马司,全城戒严。
五城兵马司名义上归兵部统辖,两人请到了圣喻,自然要到兵部走一趟。
这会儿,兵部该今日当值的大小官员都用过了午膳,各归其位了,而奉命于兵部行走的瑞王世子萧樗也在下午去礼部排演礼仪之前,到兵部转了一圈。
这不,萧虞到的时候,萧樗还没走,两人便撞上了。
“阿虞不去刑部,不去礼部,怎么到兵部来了?”萧樗看见她,微微一怔,便笑着上前。
“我来这儿,自然是有事的,”萧虞笑道,“阿樗哥哥倒是勤勉,阿虞自愧不如。”
萧樗笑着摆手:“行了,行了,你也就别打趣我了。我在兵部,不过是混日子,不比阿虞在刑部风光。”
他说的虽然是谦虚之词,却也有些官司。
兵部可不像刑部那样,刚刚受了重创,尚书大半的时间都在养伤,两个侍郎一个是个出身勋贵的正身之士,一个是绝对的纯臣,还是刚刚到任根基不深的。
兵部的一个天官,两个堂官都在兵部经营多年,树大根深,彼此间已经形成了稳定的关系网,稍有外力冲撞,便会受到他们一致对外的反弹。
萧樗在吴郡顺风顺水惯了,初入兵部的时候,还没适应过来,着实吃了不少暗亏。
但萧樗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比起那些精于钻营的官员臣子们,自幼学习为君之道的萧樗更精通借力打力与制衡之道。
到了现在,他虽然还是没有争取到多少实质性的话语权,但通过针对每个官员的弱点,借力打力,也达到了许多自己的目的。
而且,他又没有准备在兵部待一辈子,对于掌权也不是太着急。
但不着急是一回事,却半点儿不妨碍他对萧虞羡慕妒忌恨。
刚入京的时候,他就觉得在他们四个之中,至尊更偏向萧虞,这次只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而已。
四个人中,虽然最举足轻重的吏部与户部被分给了萧琛与萧辟。但萧琛明显无意帝位,吏部分给她,至尊也不用担心她在这上头乱来;萧辟进了户部,看似是得了好差事,但户部的情况更加错综复杂,不等他理出头绪,怕是萧虞就已经把刑部经营成自己的基本盘了。
“风光?”萧虞苦笑一声,“阿樗哥哥就别打趣我了,我就是个劳碌命。这回来兵部,也是奉命来传旨的。”
一听是传旨,兵部的官员都行动了起来,抬香案的抬香案,焚香的焚香,不多时,凡在场的官员便按照次序,在香案前跪了一地。萧樗跪在最前。
萧虞举起一块儿紫金色的令牌,高声宣布了萧澄的旨意,便连忙将萧樗服了起来。
“哥哥快请起。方才公差在身,多有冒犯,情非得已,还望阿樗哥哥原谅则个。”
萧樗又岂会因这个而怪她,自然是说无妨。
然后,他便转向兵部尚书成光:“成尚书,你看……”
成光道:“既是至尊有旨,臣自当奉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