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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2017年初夏的某日,南都,大雨如注。
苏楚澜抱着一堆东西,从公司大楼里冲出来,转眼便湿成了落汤鸡。
他爬进驾驶室,手机便响了。
“哥,来接我。”江惠在电话那头大叫,雨声嘈杂。
“你们回来了?”苏楚澜这才想起来他们离开快一个星期了。
“别在电话里说了,快来火车站接我们,大雨,打不着车。”
“哎,你们等着。”
他挂了电话一脚油门,钻进雨里。
......
火车站的出站口,黑压压的全是人,都是被这场大雨滞留住的。
他摇下车窗冲外面大喊一声:
“江惠!”
便立刻有两个人淋着雨驮着行李飞跑了过来,直跑到他车跟前。
“咦,哥你换车啦?”
“废什么话,这么大雨,赶紧上车。”
一男一女两只“落水狗”拎上行李钻进了后座。
车一开动,江惠照直报怨道:
“哎呀,真是倒霉到家了,一回南都就遇上这么大的雨,百年不遇啊。”
苏楚澜看看后视镜笑着回道:
“谁让你们好好学校里不待着,跑那么远奔个丧似的。”
“哎,哥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们不跑那么远,你就能拿到这个吗?”
说着,江惠从行李堆里变出个粗纸包着的棒子一样的东西。
苏楚澜眼睛一亮:“你们拿到啦!”
说着便腾出一只手去接。
江惠拿着东西躲闪了几下炫耀一番,还是把东西递到了他手里。
他接过东西,放在副驾驶座上,迫不及待地打开。
入眼一把斑斑锈迹的古剑,虽是年代久远,但绿底色清晰可见。
绿袖,久违了!他心底温暖地说。
季华从后座探个脑袋问他:
“哥,这把剑就是你嘱托我们从大佛后面山洞里找出来的东西,一定很有来历吧?”
苏楚澜点点头:
“嗯,非常有来历,谢谢你,季华。”
“哦,那就好,也不枉我们此行了。”季华一脸的愉快。
江惠无意地瞄一眼他车上的纸箱。
“哥,你车上堆这么多东西干嘛?”
“噢,”苏楚澜转念说道:“我今天出差要用的东西。”
“你今天还要出差吗,什么时候回来?”江惠好奇地问道。
“嗯,说不好,可能一个星期吧。”他回答她。
“哦”江惠嘀咕道:
“什么事这么重要,下这么大雨还要出差?”
苏楚澜开玩笑道:
“没办法,不去得死人。”
江惠一吐舌头:
“你吓死我了。”
......
车子一直开进学校,把他们送到了宿舍的楼下。
江惠搬着行李下车,叮嘱他一路上注意安全。
他摆摆手,车子带着一身的雨雾便离开了南都大学。
夏初的这场大雨,倾注了大半个南都城,一时间城市里到处积水,淹成了泽国一般。
正当城市里的交警、市政和城管、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黄昏时分,雨竟然奇迹般地停了。
苏楚澜开车回到湖景山居,一面湖水正如新洗的镜面一般透着清亮。他拿着“绿袖”下车,在屋子里找了一圈没见到章迪,这才想起这女孩可能真去湖畔等自己去了,他便匆匆跑了出去......
山色如黛,沾染了一身水气的章迪站在湖畔,倩影如画儿一般。
“等很久了吧?”他边走过去边抱歉地说。
“哦,没有。”章迪从入神的沉思里回转过来,抬头向他笑道。
她低头抬眼间的美艳令人忘记了她还是个在校的大学生。
苏楚澜被她一夜之间的改变所吸引了,从羞怯到落落大方,她的身上好像更多了一番女人的感觉。
苏楚澜走到她身旁,她很自然地用双手挽住了苏楚澜的臂膀。
他对她温柔无限地一笑,转脸看向那片平静如洗的湖面。
“知道吗,今晚我要去个地方?”
她稍是不解的看他,眼睛里带着询问。
“今晚吗,去哪?”
苏楚澜没有直接回答,他指向那片湖面,平静地说:
“去那。”
章迪的眼神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愣。
“去那儿?”
“嗯。”苏楚澜的脸上依然带着微笑。
片刻之间,章迪仿佛理解了什么,她拿过他的右手,抚开他的手掌,在那圈青色的纹路上轻轻地摩挲着......
“是为我吗?”她轻声地问。
“是为你,为我,为了我们的将来......”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她已经踮起脚尖在用她的双唇试探他的嘴角。
他微微张口,用舌尖回应她......
恍然中一颗泪水淌进他的口中,他睁眼,发觉她已哭花了妆。
......
“能带我去吗?”她心里知道答案,可她坚持问道。
苏楚澜摇摇头,依然浅浅笑着。
“你每天在这等我就好。”
雨星星点点又落,下花了湖面,尽是些离人的眼泪。
“你回屋吧,我很快会回来。”他嘱咐她。
“不,我就在这看着你。”她倔强地坚持,并一把把他抱紧。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楚澜把她轻轻推开,脱下外套披在她的身上。
他在她额头重重地一吻,然后扭头拿起剑向湖水边走去。
大雨倾盆,湖岸上的章迪泪如雨下。
初夏的水有些温意了,他走了几步湖水便没到了腰际,他回头冲着章迪微笑,然后一跃扎入水中......
湖水浸没他的同时,他一下觉得跟世界隔绝开来。
湖水里呈暗淡的蓝色,叠映着水面上幽幽的光,他向深处游去,向水草柔软处游去,黑暗瞬间把他吞没。
苏楚澜屏住呼吸,凝视右手掌中盈盈亮起的绿光。他看到水草深处出现一张脸,渐渐清晰,那是刘驰驰的脸。
他便笑了。
章迪在岸上注视那自湖底深处一闪而过的绿色耀光,便哭坐在了草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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蜷缩着身子昏睡在水草间,他猛然间惊醒,不注意地呛了一口水。
他握着剑舒展开四肢朝水面游去,当仰起头急速抬出水面时,他看到一轮皓月正映照在湖面上。
这正是一轮六朝的明月。
他衣衫透湿着上岸,回头看水面,终于映出的是一个落汤鸡一般的年轻人模样。他撸袖捋干自己的刘海,心里笑道:
我刘驰驰又回来了。
......
刘驰驰提溜着一身透湿的衣服上岸,转眼间便引来一帮围观者。
“瞧啊,还拿着把剑,该不会是位少年剑客吧。”
“啧,啧,看这样子,多半是个落水的酒鬼。”
人群一阵交耳地议论。
刘驰驰略是整理了一下狼狈的衣衫,故意露出秀气的面容,不至于有落魄之感。
他走近,向看热闹的人群作了一揖:
“初到贵宝地,敢问此处为何处?”
顿时惹来了人群一阵哄堂大笑。
“还说这小子不是酒喝多了,看看,酒还没醒呢。”
“多半是外乡来贡院赶考的考生,要不就是在秦淮的舫间喝花酒的公子哥儿。”
“世风日下啊,不为国忧,温柔乡里的一个浪荡子而已。”
一帮人议论着,摇头的摇头叹息的叹息,各自散了,只留下个摸不着头脑的刘驰驰站在原地。
他们说什么贡院什么秦淮,这里莫不就是殷十六的老家—金陵石头城!
人群散处,有一青衫白布幞头的男子走了过来:
“小哥,你这把剑卖不卖?”
刘驰驰赶紧把剑往身后护了护。
“不卖,你想干嘛?”
那人笑道:“小哥,莫要害怕,我也只是个生意人,看你窘迫缺钱的样子随便问问而已。”
生意人?他一把拉住那人:
“这里是金陵府的地界吗?”
“是啊,不然你以为是哪?”那人奇怪道。
确认了此地为金陵府,刘驰驰顿时放心了。
“你是做生意的,那我向你打听一个人。”
“你要打听谁啊?”这人看来倒还蛮有耐心的。
“金陵殷家,殷十六。”
此话一出口,那人便退后了一步,重新打量了他几眼,嘴里喃喃道:
“不像啊。”
刘驰驰问道:“你说我不像什么?”
“不像是十六爷家的门客啊,我们十六爷家的门客哪有潦倒成你这样子的。”
刘驰驰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跟王建决斗之日穿的衣衫,时日已久,材质虽好但已有些脏污和破口了,一看就是一副颓败落魄的样子。
“你们十六爷?难道你就是殷家的?”
那人昂了昂头答道:
“我虽不是殷家的,但本人所在的古董铺子就是殷家的字号,也属殷家产业。”
刘驰驰心想这金陵殷家不愧为金陵巨贾之家,随便问一个都能跟他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看样子十六这家伙在金陵地界的实力不弱。
他一把把这人拽到一边,低声说道:
“实不相瞒,我是你家主人在洛阳的好友,南游遭难落魄至此。”
那人还是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
刘驰驰语气加重说道:
“难不成要我将你家主人洛阳骊园家中的摆设说给你听吗?”
听刘驰驰这么说,那人这才信他。
“那这位爷,你是要我帮什么忙啊?”他忙说。
刘驰驰这才松了口气,初来乍到,这交流还真够费劲的。
“不是什么大忙,带我去你家十六爷府上就行了。”
那人不敢怠慢,雇轿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