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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听了九皇叔语带嘲讽的反话,又听他言语间都是不想带兵打仗的意思,心里暗暗叫苦。
放眼西凌国,谁能比他九皇叔更骁勇善战?如今淮南边境的百姓水深火热,朝廷拆东墙补西墙四处调兵,大将军位置悬空,军中竟无最高指挥进行调度。
连恩齐知道,的确是朝廷对不起皇叔,父皇对不起皇叔,但事已至此,总不能眼看着西凌国如一盘散沙。再放任下去,待周边小国都结成联盟,国危矣。
皇叔还在讲话,这几句声音很低,有些推心置腹的意思,“说起来,本王虽只比太子殿下大四岁,但辈份在那摆着,毕竟是你的长辈。有些话,即使殿下不喜欢听,本王还是要说说的……”
连恩齐打小就怕这位皇叔,哪怕心里百般不情愿,但表面仍是恭敬,“皇叔想说什么?”
连城收摄了笑容,双目炯炯,全身散发出征战沙场的王者气势。他指着太子身边的随侍万吉,“你,退下!”
万吉十分为难,“这……”
连城蓦然起脚,将他踢出老远,傲然道,“若本王要对太子殿下不利,你以为就你能护得住?”
万吉只觉喉头腥甜,一口血喷出。
太子朝万吉扬了扬手,示意其退下,才道,“皇叔何必跟一个侍从计较?”
“本王记得殿下小时候性子纯良,长大了变成这样,想必就是被这些人带歪的。”
太子殿下脸色白一阵,红一阵。
又听皇叔肃穆威严的声音道,“本王是想跟太子殿下说,有些人你可以觊觎,但有些人,你这辈子都不能觊觎!”
连恩齐以为九皇叔指的是明安公主,被那股强大的压迫力逼得吐字无力,“本宫与明安……”
连城哪能让他把“明安公主”这几个字玷污了?立时截断,淡淡扔出几个字,“安离珠!离妃!”
每个字,都如巨雷砸在连恩齐的心上,令他风流全无,面如土色。
连城毫无半分玩笑的意思,语含威胁,“那毕竟是皇上的女人。如果皇上知道太子殿下如此博爱,你想你这太子之位还保得住吗?”
连恩齐恼羞成怒,却发作不得,全身都软得无法动弹。仿佛是第一次清醒认识到,这个九皇叔比他想象的要可怕得多。
他竟不敢看连城的眼睛,那凌峭的眼神如刀一般,把人切割成一片一片,疼痛万分。
离妃是当今皇上连阳最得宠的妃子,曾跟太子殿下一见倾心,初次相见便对上了眼。
连恩齐也并非真对皇权毫不在意,事实上,他非常在意。他喜欢当太子,更希望有朝一日能当上皇帝,成为九五之尊。
不过,他想要手握皇权,是觉得只有坐上龙椅,才能号令天下人为他收集奇珍异宝和稀世罕物,以及将喜欢的美人都收归己有。
想要什么,便要什么。
从骨子里来讲,他已是风流得上了档次。他与离妃如痴如醉,根本不管什么伦常。即使是父皇的女人,在他眼里,离妃也只是个美人。
就像明安公主一样,连恩齐从未将她当成皇婶。他只觉得在认识明安公主之前,完全是虚度年华。
梦里落英缤纷的树下,明安公主轻盈的身姿曼妙旋转。连恩齐每次从梦中醒来都在想,如有登基的一天,能把明安公主收入后宫该有多好。
离妃与明安公主相比,就像山鸡之于凤凰。
可是长年征战在外的九皇叔,又是如何知晓他和离妃之间的宫廷秘事?
连恩齐瞠目结舌,在气势上早被连城压得只有出气没有入气的份,哪里还敢摆出太子的威风给对方好看?
心里陡然一惊,九皇叔连这种隐秘之事都查得一清二楚,又怎能不知盐城百姓流离失所,不知淮南边境水深火热,不知他一生中第一次夺下的城池尘城已经失守?
连恩齐失魂落魄,忽然跪倒在连城脚下,“请皇叔出兵淮南!”
空气骤然凝固成冰。
半晌,王爷才仰天大笑,张狂笑声里充满苍凉。
他虎目蕴了寒霜,莫测高深的,“太子殿下终于忍不住还是把来意说出来了!”
太子不敢抬头看王爷的眼睛,低声道,“什么都瞒不过皇叔。求皇叔出兵,是本宫的主意,父皇,父皇……他现在不理政事,整日沉迷炼丹。”
“好一句不理政事,沉迷炼丹!皇上不止要本王做一个闲王,他自己也想做一个闲皇啊。”王爷负手而行,拂枝而过,目光中闪烁着深切悲哀。
就在一个时辰前,王爷接到飞鸽传书,定远将军率十万大军压在淮南边境,与梧国形成对峙。
后两国达成停战协定。西凌国不止无法收回本已失守的尘城,红城及庆阳城,还将另外再割两座城池给梧国作为停战议和的诚意。
这还不够,皇上已有旨意,不日将送太子去梧国为质三年……
连城双目通红,狠狠闭上眼睛,再睁开时,暴射出火一般的精光。
这些城池都是他和他的将士,用血肉之躯一个一个打下来的。是堆了万人骨,洒了万人血,才有了今日的西凌国。
可是连阳热衷于内斗,剪除异己,轻易就放弃了这些千辛万苦打下来的江山。
连城本以为,从此百姓可以安居乐业。却不料这只是流离失所的开始。
连恩齐被九皇叔的目光所摄,吓得依旧跪在地上不敢起身,痛哭流涕道,“求九皇叔救命,恩齐不想去梧国!恩齐若是去了梧国,恐命不保。”
连城懒得去扶太子,便让他继续跪着,居高临下问,“听这意思,太子早知皇上要以你为质。那你这趟出宫赴荆北,皇上并不知道?”
太子摇头,跪着行两步,抱住九皇叔的腿不放,垂头丧气道,“恩齐一得知皇上有此想法,便偷了虎符出宫,直奔皇叔您来了。”
“虎符?”连城心头一震,“你偷了虎符?”太子吸了吸鼻子,点点头,见皇叔老不扶自己起来,便拍了拍衫子站起身低着头,“皇叔,偷虎符是要杀头的!我不想为质,只想继续当我的太子。九皇叔,你能护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