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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上位者天然特有的气势。
平时好说话归平时, 自己的刀的要求怎么跳脱现实她也纵着他们来。可是在朋友和学校的大家接二连三丧命于这些家伙之手的现在, 水落时江的眼里连一点温和都不剩,被以这样的视线盯着, 男人的额角生生沁出了冷汗。
“我说——我全都说!” 他恐怕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被个矮自己不止一头的小姑娘给威吓得腿软, 忙不迭叫道, “是江之岛大人!”
这句话没有超乎时江的预料, 她早猜到这里面有江之岛盾子的手笔,只凉凉地反问了句, “大人?”
“——江之岛盾子!”男人求生欲极强地立刻改口。
看来也不怎么忠心啊,那就好办多了。
“还有呢?”她压低声音, “别的消息。”
“我们这边的资金是十神财团提供的, ”他把老底揭了个干净, “据说是他们少东家的意思!”
水落时江听得一愣。
她手指一别, 男人手里还攥着的匕首“当啷”一声落了地, 后者像是终于解放似的靠着显示屏滑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松开手的时江看也没看他一眼,从旁边绕过去后走到正中的控制台前。
“把他绑起来——等一下,龟甲先生,没说让你绑。”她弯腰仔细去瞧那一排排的旋钮, 看上面那不明所以的假名看得直皱眉, “专业外就是这样……但校长和老师他们应该有谁懂。”
男人被严严实实地捆成了个粽子,压切长谷部直起身,嫌弃似的拍了拍手。
“完成了, 主人。”他道, 注意到审神者方才一瞬间的异样, “他刚才说的资金来源——”
“十神白夜。”
时江回答,“我和他不熟,但征君有点往来。圈里对他最糟糕的评价也只是毒舌又自我中心,我不认为他会做这种事。更何况——”
本人现在还在希望之峰的旧校舍里关着呢。
“那儿的高层大概出了叛徒,”她道,“又或者有什么家伙混进去了。”
那她这边呢?
时江想。
优子不在,她不一定压得住那群老狐狸。而现在航班八成全部停运,如果不靠着这些资源人脉,她也没法派人飞去纽约找失联的妈妈。
——简直成了个首尾相连的死循环。
“哈哈哈,”有人笑道,“小姑娘有什么烦恼吗?”
“如果有吾能帮上的。”
小乌丸也悠悠开了口,“尽管提就是。”
灵光蓦地在水落时江脑海里闪过,她看看三日月又看看小乌丸,不由得一笑。
也是,还有谁的人情世故能比得上活过上千年、见过了那么多荣辱兴衰的平安刀剑,常伴在历代掌权者身边的更是大有人在。有他们在,她还担心什么呢。
“没关系,一步步来。”
只是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得抓紧才行。
“别的话留着到时候再说,那么现在,”她转身面向众刀剑,“是时候让大家都转移到这里了。”
*
天早蒙蒙亮了,教学楼后的空地上多出了前后两排浅浅的圆丘,隔着落地窗,水落时江看见他们正在搭建最后一个坟墓。男生撒上又薄薄一锹土后,旁边的女生将墓碑固定上去。
哪怕看着很寒酸,学校里材料有限,他们只好用临时扎的木牌当成死者最后的纪念。
“发生得太快,”老人站在她旁边,“他们还需要接受的时间。”
从事发到现在也不到八个小时,还没有什么能抚平日常转眼就天翻地覆的震撼。水落时江怎么说也亲身经历过溯行军的数次追杀,加之早就有点心理准备——她清楚自己这样的才是另类。
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同学们的想法如何。
脚不沾地忙到现在,哪怕是桃井五月都没来得及再多说一句话,但就先前的情况而言,她自认在学生中还是有点信任的。
……应该。
“我——”
还不等她说出下一个字,校长就开口打断了她。
“不行。”他平静道。
水落时江:“……”
“我知道,”老人一乐,“‘还没说就知道我想说什么’——应该是这么想的?”
“但是,不管你说什么都不行。”
他沉下语气,“就算是不得已而为之,就算再有能力和保障,让学生去冲在最前冒险,已经是我作为教师的严重失职。我错过一回,这回不会再让危险旁落。枪打出头鸟,站在最前面的,应该是我这个校长。”
时江张了张口,意识到自己说什么都劝不动眼前这位顽固的老人。
“那么,校长有您的责任,我也有我的。”她对上他的视线,“至少有一件是我职责内必须去做的。”
年轻的学生在对视之间毫不避让,老人像是想叹一口气。
“你说。”
他还是微妙地妥协了。
“其实……”她斟酌了下。
“我说过,他们是用灵力呼唤出的付丧神,这个时间不是现在。”她道,“在未来,付丧神是和另一类敌人作战的主要战力,一定程度上……您可以认为是未来的政府向我出借了这些刀剑的分灵。”
“未来啊……”
校长若有所思道:“我们度过这次劫难了吗?”
“我相信是的。”时江点头,“然后,因为这个时代相当于过去……”
“明白了。”
头发花白的老人沉吟片刻。
“如果这些名刀剑在这里的本体受到损伤,也就相当于未来会直接崩坏。但现在是乱世,人在乱世里连自己的性命都难以保全,还哪来余力去护身外之物。”
审神者安静数秒,然后才开了口。
“对我来说,他们不是身外之物,”她道,“是豁出性命都想救下的同伴。”
这一次,也该轮到她保护他们了。
校长这回是真切叹息了一声。
“我们学校,”他哑然失笑,“出了一位了不得的学生啊。”
水落时江:“也、也没有吧……”
“好了,听我说。”
老人板起脸,下一句话登时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我有一位老友,平时的爱好就是收藏刀剑。”
时江眼睛亮了。
和校长差不多的社会层次,那就意味着财力也——
“应该有几把历史名刀吧,”他说,“这家伙跟我吹嘘过,可惜名字记不清了。但是他前几年退休就搬到别的城市了,说是东京太闹太杂想图个清净。”
果然……情况还是很棘手。
“能联系到他吗?”时江抱着希望问。
校长缓缓摇了摇头。
“不行,”老人道,“我试着给几个老朋友打了电话,都打不通。”
这个地区的通信是没有问题的。
Alter Ego的顺利返回就是例子,只是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喜色。
“失败了。”
他胸前的对话框一个字一个字地打出了这句话。
水落时江:“……什么?”
“我是把邮件送到了雾切校长的手上,可他才刚刚打开,那两人就进了门,然后——”
Alter Ego没有接着说下去,他沉默良久,“我偷偷用摄像头录下来了,您可以看看。”
一言不发地看过Alter Ego打开的视频,时江皱起眉。
“这个笑声……”她道,“操纵着那个‘黑白熊’的果然是江之岛盾子吗——她说的‘杀人游戏’是什么?”
“不知道。”
AI惭愧地摇头,“她们没有作出进一步说明。”
时江的眉头越皱越紧。
“不管怎样,肯定和78届的学生有关——她这回又想做什么?”她灵光一闪,“慢着,昨天说到的‘三天后的特别放送’——”
诺亚:“公开直播的杀人游戏吗?”
水落时江的心重重“咯噔”了一声。
这种事情……还真符合她作风。
江之岛盾子说暂时不会杀雾切响子,恐怕真是等时间一到就放送这“黑白熊特别节目”,不过,看她的意思,他们还有时间缓冲——期限就是两天后,似乎还来得及。
但是……
“不行。”
时江咬牙,尽可能冷静地分析道:“只凭我没办法阻止。”
“她既然敢直播,就代表她有不被打断的自信。”她说,“雾切校长带着学生撤离到那里,为了安全肯定做足了保护措施。”
亲手打造的避难所却反过来成了困死自己的牢笼,这种事实在是太讽刺了。
“再加上江之岛的人手……很难。”时江道,“必须得找人联手才行。”
问题就出在这里。
他们这一块互相联系还算正常,但和校长打不通老朋友的电话一样,她也同样无法联系上赤司或者宗方京助。
比起不好的结果,她更愿意相信是另一种原因——如果恐怖分子是无差别施行袭击,那有的设施就可能被波及,比如基站。
这种设施被毁,自然就收不到信号了。
还有两天,必须在这之前恢复通信才行。
“时间太紧张,”时江起身,“我们兵分两路吧。”
“其他人护送大家转移,第一部队跟我走。”
即便两次都控制住了敌人,没让消息往上传,然而不得不承认,即便不愿意怀疑同学,剩下的人里未必就没有被江之岛煽动的,万一走漏到她那里——
审神者不想赌这个万一,她得抢在对方注意到刀剑前行动才行。
首先,东京市内保存刀剑最多的是……那里。
如果不出意外,一共十振。
“Alter Ego,”她说,“我需要你帮我查一个地方。”
*
车轮碾过龟裂的地面,连环式爆炸的余威在这里也留下了痕迹。
轿车胡乱在马路中央堵成了一片,有的车门大开着,不知去向的车主可能侥幸逃出了一条生路;剩下的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水落时江的视线掠过临近处三五具倒在路边的焦炭般的尸体,还有的人根本没来得及跑出来,开了个血洞的脑袋就静静地倚靠着裂成了蜘蛛网一样的车窗玻璃。
路边几个烧得乌黑的车架正和废墟一样在静静地燃烧,如果全城都是如此,消防员怕是都疲于奔命了。
偶尔能见到一栋没什么损伤的建筑,她抬眼看向窗户紧闭的高楼,也不知道里面有多少人还活着。
文京区和台东区相邻,但破坏到这种程度,未必是她抓到的同一伙人做的,很显然,这座城市还潜伏着未知的势力。
好在他们现在似乎还不打算再次动手,这里陷入了短暂的宁静。
面包车缓缓地从破败的障碍边上绕过,不知压到什么发出了一声令人牙酸的“吱扭”响声,听得时江倒吸一口凉气,往旁边一看,驾驶位上的人脸色也不怎么好。
“抱歉,”她歉意开口,“辛苦您跟我们冒险来这里了。”
“哪有什么冒不冒险。”
负责开车的男老师把车子驶入小巷,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来守着,把车停在这里,不会引起那些家伙的注意,你们当心安全,快去快回。”
“有什么危险赶紧跑。”他又嘱咐了句。
时江也勾勾嘴角应声,几把极短在她身后一起下了车。穿过空荡荡的马路,矗立在眼前的建筑居然还很完好——和桐皇在毁了大半的希望之峰周边地带一样,东京国立博物馆似乎也充当了临时避难所的作用。
她远远看见有几个男人出来聚在一边抽烟,抽了会儿解瘾后又进了大门。
“谁——”
察觉到门前的动静,巡逻的两名警卫挥舞着警棍走过来,看见他们时一愣。
“没事吧,”眼前是几个半大孩子,一个警卫准备去开门,另一人关切道,“没人受伤吧?”
水落时江:“……咳。”
这个倒是没有。
“首先,”她抬手,“允许我自证一下身份。”
警卫两人面面相觑,馆内本就收留了大批游客,他们看是小孩子也放松了警惕……虽说这么一看,跟在后面的那几个的打扮是有点奇怪。
“水落时江,桐皇学园的二年级生,不是什么危险人物。”
时江接着说。
“有一件事,我想和馆长先生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