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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选择攻略对象。】
“嗯?”
【请选择攻略对象, 小咸鱼。】
“你在对我说话?你是谁?”
【你不记得了?也是,你个咸鱼害得我数据丢失,能量崩溃, 升不了级反倒降级, 偏偏最没用的人格系统还保留着。好了, 现在我也什么都做不了了, 看你失忆我还是挺开心的。你知道你要做什么吗?】
“我……”
【别急, 我知道你现在也不好受, 慢慢想。】
“我在……做一个任务。我想……回家。”
这两样事本来是对立起来的, 然则如今的他并不知道。他听从于那个凭空在他身边出现的声音,循循善诱的声音,有些像是在哄骗小孩子。
【没错,做完任务你就能回家了,你好好想一想,你的任务是什么呢?】
“是让……一个人喜欢上我。”
【是的,你想想, 那会是谁呢?】
他想不起来。所有的一切都被他遗忘了, 世界崩塌时的能量冲撞让他遗忘了所有,连带自己的姓名来路,悉数遗忘。但他还记得一个人的名字。
“他叫……谢……”
【三个字?两个字, 两个字是么?谢玉, 谢烟, 谢樨?我还能检索出许多人来, 你——】
“不是, 不是他们,不是这些名字。”
【谢什么呢?言?然?潜?发音有些像了,是不是这样?】
“他……”
是这样吗?有些像,可又有些不像。
他心里的那个人,到底叫什么名字?
【你自己不选,那么我就帮你挑了。北斗宗未来的掌门谢言,大约两个时辰后他就会发现倒在雪地中的你。你记着,这一世你要攻略他,夺得他的爱,让他对你说出“我喜欢你”。】
“喜欢……我?”
【是这样的,你们早就结识,你们生生世世都在一起,只是这一次你受了伤,不太能想起前尘往事,他也将你们的从前遗忘了。这并不耽误,你们心有灵犀,两情相悦,你就是为他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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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荒三千界,修真界久久无人飞升,连最负盛名、势力最广的北斗宗,千年来亦无一人飞升成功。修真界众人从最初的惊疑到等待,从等待到绝望,最终麻木视之,开始快活过日子,人人过得不像半个仙家,反倒像十成人世。
大荒三千零一界,北斗仙山新掌门谢言接任主位,力排众议,将自己偶然捡来并扶持长大的小师弟列为左护法,位同副掌门。
这个小师弟姓桑名意,根骨仅仅是最低的杂灵根,但他能引笛音为治愈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修为上乘、却无丝毫自保之术的药修。他不会御剑,术法不纯,无法出征统御荒山神洲,甚至连最温驯的灵兽都无法驯服——据说这位修士还被兔子挠过。但他偏偏拥有令人无比眼红的治愈术,传言说他一曲笛音,能生死人肉白骨,使万物复苏。
众人纷纷揣测他是一个不谙世事、纤细柔弱的少年郎——这样适合被圈禁起来当金丝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宝贝,怎么就让北斗宗捡了便宜,偏偏让他对他忠心耿耿、誓死不渝呢?
亦有人说高屋建瓴,从善如流,北斗宗掌门谢言这个人,恐怕是修真界千年以来最有希望飞升的一位修士——才貌双绝,修为亦登峰造极,性子狂浪,正是意气风发之时。人人趋之若鹜,桑意跟在他身边也无可厚非。
新掌门登位当夜,四海修道士登临祝贺,便见谢言一人执起一位青年的手,领着往左护法位上走去。那青年有一副倾倒众生的好容颜,气度沉静,睁开眼便是北斗仙山中一派漠漠茫茫的雪景,无悲无喜。众人都能见到,他周身一点仙家的气息都没有,反而像个凡人。
“……好像个瓷娃娃。”
“这瓷娃娃忠心得很呢,你别看他一脸懵懂的模样,听说这个叫桑意的人一心追随谢言,像是……情根深种。谢言又看重他,恐怕以后北斗掌门的道侣,就是他了。”
“北斗掌门怎么会让一个杂灵根做自己的道侣?他们北斗三绝,谢言功法奇绝,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天灵根,约莫是最有希望能飞升登仙的人。右护法凤歌音绝,以琴音杀人,出身和灵根都不差,他才是内定的掌门道侣。至于那个桑意……桑意医绝,治愈天下,不过是他们拿来挡刀的药罐子,你们原来都不知晓么?”
有别处德高望重的老人低声议论道。
“这个小少年看起来也是一根筋的,若是他执意以一腔真心对付……恐怕来日还要受多般磋磨。”
新掌门登位大喜,当天,诸多道贺声中,北斗仙山引来九十九只白孔雀,盘旋不去,带来了仙洲几百丈的霞光,喜气洋洋。孔雀散去之后,更有一只白凤凰翩然降临,飞入了人群之中,引起了一阵骚动——凤凰本就是珍禽,白凤凰是奇中之奇,传说它们只吃梵天五树六花中孕育出来的练实,只饮佛前莲池的露水。这类神鸟本自生就张扬热烈的美,上下一色,白得几乎要灼伤人的眼睛,也让人禁不住地想要去臣服、供在案前顶礼膜拜。
谢言领着北斗宗数百名弟子,肃然站立在宝座之下,俯首跪拜:“凤凰真仙驾临,不知有何指教?”
凤凰狭长的眼扫过众人,一时间竟然像是一个挑剔的人一样露出些许打量、揣摩的神色,它飞过众人头顶,最后落在了一位看起来很不起眼的青衣青年面前,歪头往他手里吐出一枚玉简。
那青年似乎是很不情愿地跟在旁人身边跪着,刚刚伸手在雪地上左戳右戳,最后画了一只小乌龟。
等到白鸟软绵绵的翅尖扫过他面颊时,桑意才睁大眼睛,低头看着眼前同他差不多高的雪白色大|鸟。他看着它,这只凤凰亦看着他。
而后,他伸出了手,往凤凰的头上摸了摸。
众人皆被吓了一跳——凤凰是百鸟之王,西天凤凰更是梵天使者,怎么是随随便便就能摸的呢?然而令人疑惑不解的是,那只凤凰还当真接受了他的抚摸,还像寻常宠物一样往他手心蹭了蹭。
“小意,谢恩。”谢言在他旁侧,轻轻提点了一句。
桑意没有动,他抬手看了看凤凰叼来的那枚玉简,可还未看清时,那一小片剔透玲珑的东西边便消失了,化作一道碧绿的光华,隐入了他长久不离身的长笛中。
凤凰口吐人言:“我奉梵天无心明王之命,将治愈术千鹤音轴赠与北斗宗左护法,以贺新岁。修真界千年无人飞升,明王厌世,特在极天设飞升台,谁若能度飞升台九道劫难,谁便能羽化登仙,以代替他明王之位,可以是一人,可以是多人。明王法相,允许多重身份存在。”
众人一片哗然。
而惊动了整个修真界的新闻奇事正是来源于此——梵天的无心明王不要他的位置了,反而将其空缺出来,将这个机会给了别人。这也代表着,千万年过去了,他们这些修士终于见到了一些明明白白的登仙的希望——从化精到化炁要历劫,从化炁到化神、还虚亦要历劫,区区九道劫难又算得了什么?
他们能够成仙了!
短暂的寂静中,欢呼声响彻云霄,整个北斗仙山都沸腾了——在场的左右宗派、能人异士都听闻了这样的消息,一时间兴奋无两。
那只白凤凰也像一阵风似的,忽而就消失不见。
“贺新岁?如今并非年关腊月,为何那凤凰要说是贺新岁呢?难道是祝贺第三千零一个大荒界么?”右护法凤歌喃喃道,看着眼前沉默寡言的青年,忽而兴起,“小意啊,刚刚那个……玉简音轴,是不是化入了你的笛子中?你奏一曲给我听听,好不好?”
这话引来了一堆人,纷纷看过来,要拿他手中的萧赏玩。桑意还未来得及说话时,笛子便已被旁人夺了去,一个个都是跃跃欲试的模样。
桑意陡然就被挤开去了好几尺远的地方,他抬起眼,嘴唇动了动,但是并未说些什么。凤歌在旁边不好意思地赔笑道:“诸位,这笛子是小意的贴身物件,还是让他来罢,再者,那玉简上是黄帝亲书的千鹤音轴,是上古治愈神术,在座药修也只得小意一个,这么挤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众人便将笛子还回来。
桑意接过笛子,立在原地没有动,他打量了一下周围众人,看见一片翘首期待的眼神,抿了抿嘴,中规中矩地吹了一小段。融合了千鹤音轴,笛声比之前更低沉了些,尾音中竟然挟出了一些萧声的意思。这一小段中谈不上韵律与美感,听起来有些奇异和板正,但听者无不觉得春风拂面,直到他停手,还有人愣在原地没动,继而笑道:“再来一段如何?诸位觉得来一曲《合欢桐》如何?”
桑意却停了手,垂下眼:“我非乐姬,此曲是艳曲,各位若想拿我取笑,请自褪仙根,去人间勾栏赏玩。”
这一声过后,场面立即就冷了下来,一群人纷纷尴尬着脸色,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桑意却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径自离去了。
众人眼见着他一方沉静清隽的背影离去,不免有人咕哝道:“脾气还真大,长了一副仙娈样子,男不男女不女,还不许人开些玩笑罢了?何况只是叫他吹笛,并不过火。这音轴虽说是融进了他的笛子中,可那页不代表是他的,这是无心明王赐给我们所有人的圣物。”
也有人低笑:“人家吹笛,那也是去桌子底下给谢掌门吹笛,哪里肯给我们吹呢?”
哄堂大笑。
凤歌在旁边赔笑道:“他就是这样的性子,诸位请不必在意。”
谢言正在另一边接引历任元老,听闻凤歌报告了这件事,轻微地摇摇头:“过去让他将笛子拿出来给大家观赏,不然显得我们北斗宗小气。怎么,他生气了么?”
凤歌微笑道:“您去哄哄就好了,他不听我的话,您是他认定的道侣,还不会听您的话么?”
谢言眼见四下无人,轻轻叹了口气:“你既然知晓他不会是我的道侣,何必拿这话给我添堵。原本他那样的性子我是很喜欢的,只是他越大,反倒越来越不听话起来……我还是喜欢贤能乖巧些的人,知根知底,出身登对,方才是最好的。”
凤歌抿嘴一笑。他是仙家名门之后,也是出了名的贤能懂事,对比之下,桑意则显得格格不入起来——他是被谢言捡回家的,性子又过于自我,即便和别人一样将谢言的话奉为圭臬,但行事时总少不得让人觉得心里不舒服。虽然他是北斗宗唯一的药修,但他是个杂灵根,别人可以轻轻松松做到的事,他要花上数十倍时间不止。这样的人能留在北斗宗已是不可思议,遑论做到左护法的位置,到底还是谢言心太软,给了不必要的偏爱。
凤歌低声道:“那千鹤音轴……”
谢言道:“是他的笛子,便放在他那里罢。如今不是纠结这些小事的时候,如今明王设九劫登仙台,登仙之位只有一个,必定竞争激烈,免不了要动刀兵。小意是药修,到时候会是我们的得力助手。”
凤歌道:“我知道。”
他对谢言伸出手来,谢言亦伸手将他的手握住,而后放在手心。两人相视一笑。
桑意等在门外,听人说谢言要他将笛子交出来时,便交了出去,而后回了自己的药居。
傍晚时他才听见外边的喧嚣慢慢沉寂,晓得各路来客都已经睡下了。又有一个仙童来报,说他可以将笛子拿回去了,就放在仙门中供人赏玩,这会子人都差不多走了,赶着去吃饭,桑意可以顺手把它带回去。
桑意觉得自己并不饿,于是伸手变了个桃子出来当点心慢慢啃着——他除了医治人以外,什么术法都不会,什么修为都没有,最奇怪的是他的变化术留有几成,却只能变出桃子与桃花。谢言曾经笑他:“你上辈子若不是个猴子,便是一个花妖。”
但他并不在意。因为他什么都不记得,所以他选择相信那个名为“系统”的东西的说法。
比如:【你上辈子是桃花妖。】
【你与谢言十分相爱,他为你找到了母亲,并将你骄纵着养大。】
他喜欢听故事,他觉得这是一个好故事,所以并不介意自己被写进里面。他就这样随随便便地决定了自己的人生——追随谢言,让他喜欢上自己,并和他度过余生。这样起码还能为自己找点事做,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喜欢什么。
仙门阔大,他没有御风之术,所以只能慢慢行走。等他啃完两个桃子之后,他才见到了他那被摸得脏兮兮的宝贝玉笛——边角还不知在什么地方磕出了一道裂痕。
他将它拿起来,放在手中端详了一会儿,走几步又折返,重新将它放下了,擦了擦手。
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是起码知道自己不想要什么,他现在不想要这个笛子了。桑意将吃剩的桃核随手埋在一旁栽种仙草的灵土中,转移了注意力,又去旁边天泉中取了一点水,浇灌其上。不多时,桃树就袅袅婷婷地长了出来。桑意随口哼了一段小调,助它修养滋补,眨眼间花苞就悉数绽放,满眼灼灼,煞是好看。
他觉得心情变好了一点,于是拍拍手准备回去,耳边却传来一个少年人的声音:“这是你的笛子吗?”
桑意垂下眼,看见了一个身量比自己矮一点的少年,眉眼锋利,目光如刀,十分俊俏。这是非常具有侵略性的长相,偏巧集合在一起时,却显出几分内敛和沉稳的样子,也有些乖巧。一双眼睛水润而明亮,眼神却极深——或许是瞳色深的缘故,好似能把人吸进去,几乎比盛放的桃花还要灼伤眼睛,英气逼人。
他手中举着一枚玉笛,笛子上挂满了水珠。他气喘吁吁,看方向是跟在自己身后,从天泉那边跑过来的。
“我帮你洗过了,那些人不爱惜,我却爱惜。你若是真不想要这个笛子了,送给我也好,我给你吹曲子听。”那少年道。
桑意道:“你知道我不想要它了?”
少年笑容温润:“我知道,那只白色的凤凰告诉我的,他还告诉我你喜欢的那个人不好。”
桑意怔了怔,而后道:“我没有喜欢的人。”
“可是你准备当他的道侣,他不好,他是冒牌的假货,根本配不上你。”那少年说了一句他听不懂的话,又像是不太喜欢这个话题似的,冲他歪歪头,问起另外一件事来:“为何旁人要看你的笛子?那分明是无心明王送给你的东西,他们为何要沾染?”
桑意想了想后,随便道:“大约他们不知道罢,再说,这也并非是送与我的,这是送给整个北斗宗的。”
“不,的确就是送给你的。”那少年走上来,十分自然地拉住了他的手。桑意垂眼一看,他往自己手心塞了一块精致的骨片,“我送你雪狐的骨头,你将它削薄了,可以用作笛子的簧片,吹的时候又会不一样些,很好听的。”
桑意又愣了一下:“为什么送我东西?”
那少年冲他笑了:“因为今天是你的生辰。那只白凤凰说了,上古音轴是无心明王给你的贺岁礼,今日不是年关,所以是贺的生岁,明王大人想要你生辰快乐——我也想要你生辰快乐。”
“无心明王?”桑意回想了半天才想起这个名字,心下一片茫然。他不问外事,亦不知什么时候多出这样一个无心明王,在不动明王等法相庄严之外的另一位明王,主西方梵天佛事。他想要细问那少年,却见那少年抬眼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好像要把他这副模样刻进心上一般,而后用了移行术,倏忽间就跑远了。
面前只余缓缓飘落的花瓣。
他从不晓得,今天……是他的生辰吗?
桑意拾起那少年为他洗濯过的玉笛,看了一会儿后,还是将其收好,又慢慢地走回了自己的药观中,预备第二天霞光照耀时拿出去晾一晾。他如今是北斗宗左护法了,也有权限查看这次往来的宾客人员,晚上,他为谢言打理这些琐事时,在名册上找到一个人。
是唯一的一个刚修炼了百年的修士,虚天年龄是三百岁,折合凡人年龄只得十六岁,还是个少年人。据说这个少年是极阴之地罗刹僧造出的一个婴灵,徘徊百年之后终于修得人形现世,被众人视作不详。然而他让系统帮着一查,也便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这少年是你已故去的大师叔与魔界女子生出的孩子,出身不正,亦没有名分。你们老掌门知晓他的身世,这次就托人将他带回来,一并拜入北斗宗中修习。他的原名是罗刹修给的法号,唤作无缘,如今也要跟着改姓谢。】
“那么是——谢……缘?”桑意喃喃道,心头微微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