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Chapter 53

白一墨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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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几日, 小森林处处洋溢着暖暖甜甜的幸福味道。

    白天,他们上午去医院看达哇。

    鹿鸣给她读诗, 讲故事, 甚至讲荤段子,收效却甚微。

    达哇依然拒绝与任何人交流, 只是没有再一直闭着眼睛, 眼睛盯着某个地方, 呆若木鸡, 一盯就是几个小时, 怎么叫都没反应, 像个梦游的人。

    下午, 他们打理菜园子。

    靳枫先用锄头翻土, 把一整片地都翻了一遍, 再分成许多一畦一长方形畦的小块,每一畦用来种不同品种的蔬菜。

    之后就交给鹿鸣去折腾, 他找来手指粗的竹竿, 插成栅栏, 用绳子绑起来, 把菜地围了起来,不时看向来来去去的女人。

    她穿着干农活的衣服,青色棉布衣服,系着头巾, 打着赤脚, 在菜地里跑来跑去, 挖坑,撒种子,培土,浇水……对一切事情都兴致勃勃,一看就是从小在城里闷坏的小孩。

    他们两个各忙各的。

    靳枫不时听到女人嘀咕声:

    “三哥,这一畦种甘蓝吧,颜色好看。”

    “好。”

    没多久,她已经准备种甘蓝了,临时又改变主意:

    “三哥,我们还是种辣椒吧,你喜欢吃。”

    “行。”

    再过一段时间,辣椒苗有了,云杉托人送过来的,她又改了注意:

    “三哥,你觉得种小番茄怎么样?夏天用山泉泡一下,跟冰镇的一样,很好吃的。”

    “……”靳枫被这个女人折服了,在这种小事也要纠结半天。

    他其实怀疑,她知不知道这些菜长什么样?

    他不能说“随你”,最终解决的办法只能是,他走到她身边,明确告诉她,甘蓝、辣椒、小番茄都可以种,每一样种一畦,分别种在那里。

    可到后来,她想种的菜还是很多,丝瓜、南瓜、冬瓜甚至西瓜……什么瓜她都想种,地却不够了,她又在纠结。

    靳枫专门给她辟出角落一块地,想种没地方种的,全种在这里,森林有混交林,菜地为什么不可以有混交菜?

    问题解决了,女人高兴得跟吃了蜜一样,忙不迭地去种菜种瓜了。

    白天忙忙碌碌,他都依着她胡闹。

    一到晚上,女人早早地就被男人抓回床`上,糖炒栗子一样,翻来覆去爆炒,直到两个人都精疲力尽,才相拥睡过去。

    沉浸在这样静谧安宁的生活,人没有了时间概念。

    虽是短短几日,鹿鸣却时常有种错觉,一恍一惚间,他们已经过了一生一世。

    在城市里,每一分每一秒都紧绷,这里的时间却完全是松弛的。

    树叶变得慵懒,仿佛不会按分按秒变绿,而是按月,两三个月绿一次,甚至按年,每年绿一次。

    枝杈上的鸟儿,拢了翅膀小睡,想睡多久就睡多久,让人误以为是它们不会飞的。

    天空很蓝,也很慢,慢得让人认不出那是头顶上的天空。

    鹿鸣喜欢这样又蓝又慢的天空,不像北京的天空,被雾霾闷得心肝肺都坏了,灰沉沉,病恹恹的。

    她时常幻想,如果时间停止在这一刻,那该多好?

    可时间这个不知疲倦的老小孩,根本不会停止,依然稳步向前。

    他们的菜园终于“竣工”,鹿鸣也勉强学会了做雪鹿核桃饭。

    最值得庆祝的,达哇也终于出院。

    袁一武死活不愿意让达哇再住在小森林,要自己找房子,最终,云杉姥姥姥爷的一处旧宅,离小森林不远,低价租给了他们。

    云杉为了照顾达哇,又开始了两边跑的生活。她几乎没有再来小森林,要送什么东西给他们,或拿什么东西,都让袁一武跑腿。

    鹿鸣联系了加拿大的一位心理学专家,远程为达哇进行心理治疗。

    原本她和靳枫商量,把专家请过来,只是费用太高。

    专家也认为没必要,治疗不是短期内就会有收效,必须做长远打算。如果有必要,等达哇身体条件好一些了,可以带她去加拿大,北京也行,医疗水平也不低。

    把达哇安顿好,时间已经是四月下旬,他们终于启程,踏上了去昆仑山的旅途。

    从玉仑河到昆仑山不算近,但也不远,他们没有选择飞机和火车,而是自驾。

    鹿鸣一开始担心会影响他的工作,但这一段时间,他只偶尔去一趟支队,其他时间处于半休假状态。

    按照他自己的话来说,他们森林消防员有假休是好事,说明没有山火。

    当然,她也知道,很大一个原因,是清明节山月谷森林氧吧的山火之后,胡卿民为了靳枫着想,不希望他参与后续的火因调查。

    秦中流是个大麻烦,靳枫回避也未尝不是好事。

    鹿鸣隐约感觉,这件事没那么容易过去。

    这一天,他们起了个大早,一切准备妥当后,迎着初露的晨曦,驱车出发了。

    两个人穿着情侣装,都是天蓝色的冲锋衣,车后备箱里,还准备了户外野营的装备。

    鹿鸣想到他们计划要做的那些事,就特别兴奋,甚至有一种去度蜜月的感觉。

    按照他们的行程计划,去昆仑山之前,他们先去见他的一个朋友,在昆仑山北部的一个城市,参加亚洲雪豹保护组织举办的活动,离昆仑山不远。

    “你的那位朋友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也去参加这个活动?男的女的?”最后半句,鹿鸣不知为何,随口就问出来了。

    专注着开车的男人,对她随口问出的那句感兴趣,却故意卖关子:

    “见到了人,你自然就会知道。”

    “这么神秘?就不能先透漏一点信息吗?”鹿鸣越发好奇了。

    “你认识。”

    “我认识?”

    鹿鸣仔细想了想,他有什么朋友是她认识的?

    她只知道,李章程八年前就知道有她这么一个人,她应该也见过他,但没留下什么深刻印象。

    “再给点别的线索,”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是谁,“我见过吗?

    “没有。”

    “没见过我怎么会认识?”

    “……”靳枫嘴角一弯,没解释,一手扶着方向盘,腾出一只手,去按车载音箱的播放键。

    空灵舒缓的音乐,流水一样在车厢里流淌:

    Here I stand in bressanone with the stars up in the sky我站在布列瑟侬的星空下

    are they shining over brenner远在布雷纳的你

    and upon the other side是不是也能看到它们的眼睛

    you would be a sweet surrender如果你心甘情愿放弃

    I must go the other way我只有走上另一条路

    and my train will carry me onward火车将载着我继续旅行

    though my heart would surely stay但我的心却不会片刻相离

    ……

    鹿鸣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他听得这么入神。

    她有些意外,马修·连恩这首《布列瑟农》旋律这么慢,他竟然没有睡着,以前他都喜欢摇滚之类劲爆的音乐。

    野生动物摄影,除了用光和影创造唯美的画面,更吸引她的是故事。

    讲故事的手段很多,除了摄影,音乐同样也在讲故事。

    “据说,马修·连恩写这首《布列瑟农》,是因为当年加拿大政府出台了一个‘驯鹿增量’计划,为了让数量锐减的驯鹿迅速繁殖,大量捕杀狼。可事实上,驯鹿数量锐减,是因为人类过度捕杀,却把罪责推到狼身上,变相来捕杀狼。”

    这个故事,让她想到了雪豹。

    “现在,雪豹也有类似的遭遇,你说,这个问题该怎么解决?”

    “这个问题,你可以留着和我那位朋友讨论,”靳枫转到另一个话题,“你不知道,马修·连恩写这首歌,不只是因为狼,还有另外一个故事?”

    “不知道。什么故事?”

    “他给绿色和平组织工作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女孩,两个人相爱,后来女孩要去意大利佛罗伦萨学艺术,他要去德国慕尼黑加入一支摇滚乐队。他们有一次约会,选在佛罗伦萨和慕尼黑之间的一个城市,就是布列瑟农,一个非常优美的小镇,周围都是乡村,山谷中有钟声回响,山羊在牧场漫步,远处能看到白色的高原雪山。”

    鹿鸣似乎明白他为什么会喜欢这首歌了,他们就像音乐创作幕后故事中的男主和女主,玉仑河就像他们的布列瑟农。

    “后来呢?”

    “后来就有了这首歌。”靳枫没有往下讲他们的分别。

    在相聚的时候,讨论离别,是对生命的一种浪费。

    靳枫对这首歌感情很复杂,在她不在的那些年里,这首歌像心灵止痛剂,现在他突然不想听了。

    他换了一首欢快的音乐。

    车子已经出了森林区域,灌木丛,进入灼热而炫目平原。

    黄色平原上,有几只野羊,在一望无际的背景衬托下,显得又小又白,仿佛幕布上的几个小圆点印花。

    远处葱绿的灌木丛边缘,突然出现了一个灰色的大点。

    鹿鸣仔细一看,灰色的大点是一只狼。

    “三哥快停车,我要下车。”她迅速拿出单反,换上最好的镜头

    “……”靳枫看了她一眼,快速打转方向盘,把车子停在路边。

    车子刚停稳,鹿鸣迅速跳下了车,朝灌木丛奔去。

    靳枫也看到了狼,想叫住她,又怕惊动狼和野羊,只能跑步追上她,拽着她矮着身子,轻手轻脚钻入灌木丛中,找到藏身处,与狼保持了一段距离。

    许是觉察到身后有动静,狼突然转了个身,面对着他们的方向。

    鹿鸣心中一喜,来不及支三脚架,趴在地上,双手举着相机,镜头对准狼,按下快门。

    蓝天,白云,平原,野羊,狼,定格在画面中。

    她拍了三组,野羊最先消失,在狼追上它们之前就跑了,最后只剩下一只孤狼,站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望着远方,静立许久,朝远处的地平线飞奔离去。

    鹿鸣坐起来,看着狼离开的方向,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低头看向平躺在草丛中的男人。

    “我好像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靳枫没有问是谁,一把将女人拽进怀里,长臂圈着她的腰,翻身一滚,迅速压住她。

    他与她对视了一眼,低头吻住了她。

    女人奔跑的样子实在太酷了,他的女人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挠得他简直抓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