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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崴了一下,接着跳舞!”王树明一边翩翩起舞,一边回想着与金雪柔初次相识的往事,不禁哑言失笑。
“笑什么?”金雪柔奇怪地问道。
王树明凑近她耳边:”小混蛋!“
“老流氓!”金雪柔娇嗔回应。
两人四目相对,款款深情,一曲接一曲,直到悠扬的《AuldLangSyne》(1)乐声响起。
“这是我陪你跳的最后一支曲了。”
“只要你愿意,我天天带你来跳。”王树明并没有太介意。
“明天……我要离开重庆了。”金雪柔的声音还是那般的轻柔,只是有点淡淡伤感。
“去哪里?”王树明随口问道。
“香港。”
“嗯?”王树明慢下舞步,警觉起来,“然后?”
“转道上海!”
“啊!”王树明突然想起戴笠说过的话,不由得一激灵:“宜昌机场戒备森严,要取得宜昌机场的内部资料,唯一的渠道,那就是日本军官俱乐部。”一道电光闪过王树明脑际:“然后去宜昌?戴笠安排你去宜昌!”
金雪柔抬了一下眼睛,又垂下了。只是将搂的更紧了。
“他妈的,戴笠你这么王八蛋,连老子的女人……”
一根冰冷的手指按在王树明的嘴唇上,制止了他的泼口大骂。
“是我主动向戴局长要求的。因为,只有我,才能完成任务。”金雪柔低低地说。
“不!不要去。我不让你去!”作为“死士行动”的策划者,王树明知道,一旦怀中的女人去了宜昌,等待她的,将会是怎样的后果。他再也没心思跳舞,一把推开金雪柔,“我现在就去找戴笠,把你要回来。”
“不要担心,我会回来的!”金雪柔紧紧靠在王树明胸膛,喃喃说道。
“那是我精心设计的陷阱!你去,只是一颗弃子,提供劫材的棋子!”王树明将快到嘴边的话,又死死咽了回去,“流血牺牲,是我们军人的事,而不是你们。”
“我--也是军人。”金雪柔吐气如兰,“牺牲未到最后关头,决不轻言牺牲;牺牲已到最后关头,绝对不惜牺牲!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皆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我们只有牺牲到底,抗战到底,惟有牺牲的决心,才能博得最后的胜利。”
听着金雪柔轻轻背诵着领袖的《庐山声明》,王树明无话可答,只能在哀怨凄婉的《AuldLangSyne》乐曲声中,将金雪柔紧紧搂在怀中。
金雪柔站在门口,看着俱乐部的灯光一一熄灭,眼中充满留恋。
“树明,我送你回医院吧。”两人肩并肩一起走着,默默无语。
不知是王树明脚伤还没有完全复原,还是故意想和金雪柔都呆一会,王树明步态蹒跚,走得很慢很慢。
金雪柔体贴地搀着他,缓缓而行。灯火管制的重庆路上行人寥寥,金雪柔的高跟鞋踩在石板路面,发出清脆的踢踏响声。
突然,外面凄厉的警报骤然鸣响!
原来昏暗的路灯。也刹那失去了光明。
王树明下意识地抬头,没有巨大的探照灯光柱射向天空。对于高射炮火掩护的城市,黑暗,也许是最好的防护。
“树明,遇到轰炸了,我们先找个旅馆避避吧?”金雪柔停下脚步,提议道。
王树明正求之不得,连声答应。
傍边就有一个旅馆。在昏暗的马灯下,看见写着“温馨旅社”四个字。
王树明径直地走进去:“开间上房。”
“打烊了!没看到鬼子在轰炸吗?”服务台后面的掌柜打着哈欠不耐烦地说,“中国空军全都死哪去了?日本飞机天天轰炸,我们还怎么做生意?”
掌柜的话没说完,一支冰冷的枪管就顶在他下颔上,王树明瞪着愤怒的眼睛,将一张证件抵在掌柜眼前:“老子就是空军!再敢说空军半个不是,我就开枪轰掉你脑袋。”
“树明,别这样!”金雪柔赶紧上前,柔声想劝。
左轮手枪缓缓从掌柜头上离开。
掌柜此时已经吓得魂不附体,连声求饶:“老总饶命!”
金雪柔笑吟吟上前:“老板,不要害怕。给我们准备一间上房,我们好躲避轰炸。”
“二位楼上请!”掌柜连忙拿着煤油灯,将两人引上搂。
在昏暗的油灯映衬下,这件古色古香的客房有一种淡淡的晕黄,有一种油画般的宁静。
等掌柜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尽头,王树明迫不及待地栓上房门,一把将金雪柔搂在怀里,一边疯狂地亲吻着金雪柔那温热的嘴唇,一边笨拙地借着旗袍的盘扣。
旗袍无声地滑落在地上。
此时,天空突然爆出一片惨白的光芒,透过窗帘的薄纱映照进来,如同十五的月亮。
金雪柔就那么静静地站立着,柔美的肌肤在窗外照明弹照射下,显得格外白皙晶莹。
金雪柔伸出手,缓缓拔出头钗,盘起的发髻如瀑布般地倾泻下来,披在光洁的身体上,更有一份圣洁的柔美。
“轰!”窗外闪起了巨大的爆炸声,窗户被震得花花直响,头顶上,白灰簌簌落下。
王树明一把抱起金雪柔,将她轻轻放在床上。
金雪柔突然伸出胳膊,死死缠着王树明的身体。王树明顺势倒在床上。
炸弹爆裂的紫白色的亮光,像一道道电光,抽打在两具紧紧相拥的玉体上,一个是已经受伤陨落的雄鹰,一个是即将潜入敌后的猎隼,在敌机的尖啸声中,在炸弹的炸弹声中,在警报的嘶鸣声中,两人完成了天作之合。
爆炸的气浪震得床吱吱作响,低空飞行的飞机声摄人心魄,王树明伏在金雪柔身体上,一动不动。他甚至在想:如果此时,有一个炸弹落下来该多好!他就和自己心爱的人血肉交融,永不分离!
时间过去了好久好久。爆炸声渐渐停止了。
飞机的尖啸声也远去了。
凄厉的警报也停止了哀鸣。
房间里一片寂静。
静得听得见呼吸声和心跳声。
王树明轻轻抚摸金雪柔的滚烫的面庞。突然发现,枕边已是一片泪渍。
“雪柔,你哭了!”王树明猛然惊觉,“是我不好,太粗鲁了!”
“没什么,”借着窗外微弱的火光,王树明看到金雪柔正含泪对着自己嫣然一笑,那副梨花带雨的娇羞,让王树明内心为之一荡。
“让我起来。”金雪柔低低地说,语气中有几分嗲意和娇羞。
王树明连忙起身。突然,他觉得有点下面异样。
王树明心头一惊,他连忙起身,点着煤油灯,拧亮灯芯。
床单上,一方月白丝帕上,竟有殷殷落红!
王树明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雪柔,你,竟然还是个黄花闺女!?”
金雪柔娇羞地看了王树明一眼,深深低下头。
王树明放下油灯,一把将金雪柔搂在怀里,不停着吻着金雪柔的秀发:“雪柔,我真不知道!对不起,我以为,你是那种女人。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我一定会娶你!让你成为名正言顺的王太太!”
金雪柔将头温柔地靠在王树明胸膛上:“有你这份心,我就是死,也知足了。”
“不要说死说活,王树明爱怜地抚摸着金雪柔圆润的肩膀,“天一亮,我就去找戴老板,把你换下来。就说你是我太太,戴老板这点面子会给我。”
“好了,新郎君!”金雪柔轻轻推了推王树明,“洞房之夜,新娘饿了,能去找点酒菜来吗?”
等王树明端着一瓶“剑南春”和几碟酒菜回到房间,市区已经恢复供电,电灯也亮了起来。
金雪柔已经穿戴整齐,头发也绾了起来,恢复了淑女的本色。
“深更半夜,又是兵荒马乱,实在找不到什么好酒好菜,只有这瓶‘剑南春’,还有点花生米,酱猪耳朵。”王树明抱歉地说。
“足够了!”金雪柔款款落座,王树明用牙齿咬开瓶盖,将晶莹的白酒倒在两只酒杯中。
“为了我们的相逢,为了今夜,干杯!”王树明举杯提议。
“为了我们的相逢,为了胜利,干杯!”金雪柔举杯应和。
合卺之酒,王树明一饮而尽。不知怎么的,平日里酒量很大的王树明今天竟然不胜酒力,才两杯下肚,就觉得昏昏然。
金雪柔将王树明扶到床上,脱去鞋袜,轻轻为他盖好锦被。
王树明抓住金雪柔的手,口中不停地说道:“雪柔,放心,我会保护你一辈子。”
金雪柔低下头,轻轻地抓起王树明结满老茧的粗糙大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两滴热泪滴落在王树明的额头上。
金雪柔连忙从怀中掏出手绢,轻轻拭去落在王树明额头的泪滴,就这么含着泪,静静地静静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