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授勋风波

衲语禅心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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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参座,立即向重庆军委会发报,电文由空防司令部的林参谋拟定。”迫不及待地说道。

    等林敬永跟随参谋长进入电讯室,傅正范沙哑着向张功报告:“参座,预四师是直接奉委座命令参战,具体原因还不很清楚。但预四师打得很顽强,很惨烈,此战以后,预四师死伤惨重,恳请参座派人前往敌后,打探伤亡情况,尤其是副师长王中柱、参谋长陈大贵的生死,收拢打散的部队,营救伤员,并和坚持游击战的第三团取得联系。”

    “镜磨兄请放心,我立刻派第六师侦察营潜入敌后,进行侦察。”张功满口答应,亲手为傅正范递上满满一大缸子放着食盐和白糖的温开水,痛惜地说道,“镜磨兄太辛苦了,先修整几天,我陪你回重庆。”

    林敬永拖着疲惫的身体,从电讯室慢慢走了出来。

    “林参谋,有回电吗?”傅正范急切地问道。

    林敬永轻轻地摇了摇头。

    傅正范刚想安慰几句,参谋长从电讯室冲了出来:“军座,上峰回电。”

    “念!”张功急忙说道。

    “忠勇将士,国之毅魂。蒋中正。”

    傅正范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顿时失去了知觉。

    等傅正范醒来之时,他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张干净的床上,床头正挂着点滴,一个白衣女子,正在周边忙碌着。

    “婉媛?!你怎么在这里?“傅正范又惊又喜,他挣扎着想起身。

    但白衣女子没有像以前那样,欣喜的奔过来,坐在自己身边,而是快步跑出去,边跑边喊:“傅长官醒了!傅长官醒了!!”

    一个身材魁梧、身着笔挺的空军制服、带着少将金星的军官走了进来,一把紧紧握住傅正范的手:“镜磨兄,好久不见!”

    “阁下是?”傅正范眨了眨眼睛,并没有立刻认出来人。

    “我是你黄埔一期同学--王树明。奉校长和周教官之命,前来迎接镜磨兄。“

    “王参谋长?王老虎!”傅正范连忙翻身下床,拔掉针头,和王树明紧紧拥抱,“我现在在哪里?不是在做梦吧?”

    “不是做梦,老同学!”王树明深情地说道,“你现在就在前往重庆的船上,前方马上就要到达南山码头。”

    “我想出去看看。”傅正范说道。

    王树明扶着傅正范走出船舱。正值黄昏,夕阳将江水染成一片金黄,清风徐徐,一派和平安宁的景象。船只进入江岔,绕过一座千疮百孔、断壁残垣的小岛,左前方,就是此行的目的地--南山码头。

    “你总算戴上两颗金星了!”周至柔满意地为傅正范整了整衣领,理了理胸前的绶带,“委座说了,‘傅镜磨能将一支乌合之众,打造成一个铁血之师,不愧是黄埔一期生。’经过这次大战,镜磨前途不可限量!”

    “学生有一事不明,请老师赐教。”傅正范面无表情。

    “哦?请说!”周至柔有几分愕然。

    “预四师此次行动,为何要委座亲自下令?为何命令中不指明攻击目标,为何不组织增援?”傅正范面无表情,说出了这个一直盘桓在他脑海里的疑问。

    “这个……”周至柔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接说了出来,“军委会的意思是,让预四师全线攻击,吸引、牵制日本陆军主力,掩护雨农的特遣队,袭击宜昌日本海军航空基地,将日本海军航空兵摧毁在地面,消除或减轻日寇对重庆和西南后方的空中压力。”

    “也就是说,预四师是充当诱饵?”傅正范嗓门提高了八度,“是丢卒保车策略中的卒子?”

    “不能这么说,”周至柔有几分尴尬,“只有预四师在敌后,我们所有交通线都被鬼子封锁,无法运兵,考虑到预四师战斗力强悍,能够达成了作战目的。”

    “讲明白了,预四师就是充当炮灰?”傅正范压抑了很久的愤怒和委屈在此刻一下释放出来,他解下胸前的青天白日勋章,撕下肩上的中将金星,狠狠地摔在地上,“噗通”跪下,抱头痛哭:“弟兄们,我对不住你们呀!我驱赶你们,往鬼子机枪口、往炮口上撞,是我害了你们啊!我不能拿你们的鲜血,来染红自己的顶子啊!兄弟们阴魂别散,我来陪你来了。”

    傅正范边说,边从腰间拔出“勃朗宁”手枪,在场几乎所有的人都被这一傅正范这一举动惊得目瞪口呆。戴笠手疾眼快,一个箭步上前,劈手夺过傅正范手中的枪。

    “啪!”一颗子弹打在天花板上。

    门被推开了,四五个拿着驳壳枪的卫兵冲了进来。

    “都出去,枪走火了。”戴笠卸下“勃朗宁”手枪的弹匣,退出枪膛子弹。

    一场严肃喜庆的授勋晋升仪式,被傅正范这么一弄,搞得大家都极为难堪。

    周至柔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弄得非常尴尬。

    “怎么有枪声?”门开了,门口赫然立着蒋中正。他扫视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傅正范,威严地说,“怎么弄成这样?发生了什么?”

    “报告校长!镜磨爱兵如子,授勋时想到了牺牲的弟兄,一下子情绪失控了。”王树明赶紧将傅正范从地上拉起来。

    “傅正范同学!黄埔校训是什么?”蒋中正正色道。

    “亲爱精诚,团结合作,卫国爱民,不怕牺牲!”周至柔、王树明、戴笠和傅正模,都挺胸立正,齐声高颂。

    “你们都记得,很好!”蒋中正微微颔首,“在国家存亡和民族兴衰面前,没有谁不能牺牲,先总理就是这么教育我们黄埔师生的。无论是那一百余名去舍身摧毁日寇机场的义士,还是预四师牺牲的数千将士,还是现在依然奋战在前线的将士和敌后的同志,包括你们这些黄埔学生,还有我蒋中正本人,我们都可以为这个国家、为这个民族牺牲。昨天,夫人动身去美国访问,临行前,她为我吟诵了拜伦的《哀希腊》,其中有一句,我记忆尤甚:‘望着个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我的双眼就为火热的泪水所迷离,这晶莹的乳房,难道也要哺育奴隶?’我们不能让我们的后代生活在敌人的刺刀之下,这就是我们革命军人牺牲的意义。”

    蒋中正的这番训词,让气氛顿时庄重起来。

    “你们过来,”蒋中正推开修葺一新的会议室窗户,窗外蓝天白云,江鸥翱翔,江面帆影片片,船只如梭。

    “这就是那百余名义士、预四师数千烈士换来的和平!重庆没有了饱和轰炸,我们的国民政府挺过来了,没有屈服投降;我们的兵工厂挺过来了,已经恢复生产;最重要的,我们的国民挺过来了,内心已足够坚强,斗志依然高昂不屈,凝聚成了不可战胜的抗战精神。”

    “校长!”傅正范沉默片刻,沉重地说道,“如果您把真实作战意图告诉预四师,难道预四师会贪生怕死,不敢与日寇血战到底吗?为何要骗我们?让我们毫无目的地和强敌死拼?是不相信您的学生,还是不相信您的部队?如果我们主攻目标更明确一些,我们的损失也许会减少很多!我更不能接受的是,为何在任务即将完成的时候,‘军统’要在背后对刚才还并肩战斗的新四军战友下毒手?二十多名新四军弟兄,没有牺牲在鬼子枪口下,反而倒在‘军统’的黑枪下!”

    蒋中正将严厉地目光盯着戴笠:“怎么回事?”

    戴笠自知理亏,嗫嚅道:“学生一定会认真调查。”

    “如果情况属实,对当事人绝不能姑息。”蒋中正提高声音,”我们要给那些牺牲的新四军同志、给共产党、还有给全体国民一个交代。镜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预四师驻地,现在怎么样了?”傅正范低沉地问道。按照惯例,鬼子遭受到如此惨重损失,肯定会对预四师根据地进行最残忍的报复。

    “学长不必担心,”戴笠有几分得意地说道,“结合第六师侦察营和敌后‘军统’情报站的信息综合研判,此次预四师主动出击,打出了国军的威风,打掉了鬼子的气焰,日寇得知我预备师驻地尚有部队,而且还得到友军增援后,没敢发起扫荡,战线还维持在原来的位置。”

    傅正范内心稍稍一宽:“参加战斗的部队伤亡情况如何?”

    “参与攻击宜昌城区的第一团和炮兵营两千多名弟兄全体殉国;参与攻击虎牙山的第二团和侦察营伤亡大半,有六百多名弟兄撤回根据地。副师长王中柱、参谋长陈大贵为国捐躯。”戴笠报告道。

    傅正范的心又猛地一缩:“他们是如何牺牲的?”

    戴笠沉痛地说道:“他们牺牲得很壮烈!都是打完最后一粒子弹,和日寇进行白刃格杀时以身殉国。日寇被我预四师顽强战斗精神所慑服,通过香港英国政府通知我方,愿意将牺牲在宜昌烈士的遗体交还我方。当地村民将烈士遗骸带回驻地统一收敛,共有完整遗骸三千四百五十三具,还有一千多具残骸……”

    “好好褒奖抚恤这些烈士,他们是我革命军人的楷模,”蒋中正动情地说道,“镜磨有什么要求吗?”

    “我还想回预四师,和我那些还坚持战斗的弟兄在一起,和支持我们抗战的乡亲在一起,和牺牲的烈士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