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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沟里面的确没有别的东西。
但所有看见石井清川死相的人,都确信他不是被射杀的,而是遭到了某种未知动物的攻击——喉咙被撕破,脸上的肉被吃掉了,肚子上的伤口显然是石井清川剖腹所致。
诡秘的深沟成了高桥次郎难以逾越的障碍,明明听到了枪声,有人袭击石井小组,却没有看到所谓的土匪。而石井清川莫名其妙地坠落深沟之前并没有遭到枪击,死相却如此恐怖!
空气中充满死亡的气息。眨眼之间三名帝国军人惨死,而作为最高指挥者的高桥次郎竟然没发现对手,更无从还击。
“高桥阁下,我们怎么办?”野田的脸扭曲变形,咬牙切齿地盯着深沟,究竟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里面?今天的任务太诡异了!
高桥次郎紧锁眉头:“不要入沟,分段严查,发现可疑立即射杀!”
野田扫一眼四名突击队员,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打了个手势,几名队员端着枪向前面走去。
“刘先生,二龙戏珠意味着什么?”高桥次郎心平气和地望着埋葬石井清川的地方,阴鸷的眼神忽然变得明亮了许多。一贯以武力自居的石井清川竟然是如此下场,甚至没有来得及还击便成了死鬼。
石井的死已经不再重要,他死得其所。高桥次郎会把此次任务过程详细地汇报给田中阁下,不会有任何掺假的叙述——还要为他戴上勇武的头衔,以示敬重。
如此一来,任谁都不会怀疑炸毁铁路隘口、偷袭暂编团的行动是高桥次郎的功劳了,军功加身已是必然,没有人敢和他争功。下一步便是夺宝——时间已经不多,但对于高桥次郎而言,手中的牌还有很多,他有信心跟支哪人好好地较量一番!
荒沟的劲头是突兀而起的大片树林,灌木带在一处陡崖前戛然而止,陡崖下碎石嶙峋荒草遍布,犹如一座荒冢一般立在那里,完全没有了深沟的模样。
刘麻子勘验了半天才叹道:“青龙已断,可惜可惜!二龙戏珠的盛景只怕难见天日了。”
“你难道不认为这是一条排水沟?”高桥次郎不屑地揶揄道:“此处修建廊桥的可能性极低,试想如此浩大的工程有何意义?!”
“龙脉是不能断的!”刘麻子翻了一下眼皮:“高桥先生也许不知道,青、白二龙维系龙山水、土两系,藏阴阳转换之玄机,护佑龙脉之渊源,不可废止,废止则破了风水,断了龙脉,坏了规矩,王陵必败无疑。”
野田匆匆地从林子里钻了出来,快步走到高桥次郎面前:“阁下,还没有动静,怎么办?”
高桥次郎居高临下望一眼麻绳一般的瀑布和下面碧玉寒潭,凝重地挥挥手:“退出九瀑沟,重整旗鼓,没有我的命令再也不准擅自进入!”
这次行动失败得彻底,究其原因,在于对二龙山的复杂地形不熟悉,石井清川急功近利,一心想突进百宝洞夺宝,却没有考虑好天时地利的因素,一条阴沟翻了船,丢了卿卿性命。
“如果黄云飞在的话我们不会如此被动!”高桥次郎阴狠地瞪了一眼刘麻子,这家伙就是一个鸡肋,一个臭算命的能有多大能耐?但眼下没有一个好向导,只能迁就一下了。
刘麻子的脖子直冒凉风,早已心知肚明。日本人对自己极为不满是一定的,任务失败都他娘的怨我吗?如意湖找龙穴是按照你们提供的洛书牌勘验的,硬闯九瀑沟也是你们的主意,死了几个窝囊废就心疼了?如果真的找到了大墓,就这点人估计都不够死的,当初和“穿山甲”盗墓的时候经常死人!
此时,燕子谷后山的老林子里,宋远航搀扶着蛮牛跌跌撞撞地扑倒在地上,后面的蓝可儿娇喘吁吁地追上来踢一脚蛮牛:“死蛮牛,快点起来,否则我不给你治腿伤!”
“饶命吧大小姐……累吐血了!”蛮牛满脸血污,张嘴吐出满口的血沫子,目光呆滞地望着对面坡下草庵静堂的影子只顾喘气。
宋远航拍了拍蛮牛的肩膀,紧张的心情还没有放松,看一眼蓝可儿:“快点给蛮牛兄弟疗伤吧,我戒备!”
蓝可儿冷笑不已,卸下背囊一股脑倒出里面的东西,拿出金枪药和纱布,慢条斯理地笑道:“死蛮牛,你说你吃人了?告诉我一下人肉是啥滋味!”
“大小姐啊你哪壶不开提哪壶呢?”蛮牛喘着粗气苦涩道:“我掉下去摔得七晕八素的,哪里还记得人肉是啥滋味?以为进了阎王殿,旁边还有一个被小鬼打得血肉模糊的家伙,死翘翘了都,脑袋都被打烂了!”
“啐!胡说八道——老娘一枪把那家伙爆头了,他一下就栽进了深沟里!”蓝可儿拔出匕首撕开蛮牛的裤子,膝盖处一片血肉模糊,触目惊心。蛮牛呲牙咧嘴一阵嚎叫,待绑完了纱布才停止,浑身已经被汗水湿透。
宋远航苦笑道:“蛮牛兄弟,回山寨赏你十年陈酿女儿红怎么样?你立了大功!”
“大少爷您就别挖苦我了……我在阎王殿逛了一圈,一个混蛋小鬼嫌我太大不好处理,想要砍我的脑袋大卸八块,老子直接撕烂他的喉咙,咬下他一脸的肥肉——这算不算吃人啊?”
蓝可儿脸色煞白呕吐不已,宋远航慌忙上前扶住:“蛮牛兄弟开玩笑呢,你还当真了?”
“还是大少爷说的对,找到你们的时候老子才清醒,吓了一大跳——阎王爷也不敢要我!”蛮牛拄着棍子站起来,衣服刮得破烂不堪,惨不忍睹。
宋远航从来不认为蛮牛是在开玩笑,他没有开玩笑的基因。从他的言谈之中便可以判断是经过一番惨烈厮杀的——对手绝对不是阎王殿的小鬼,而是石井清川!
幸运的是蛮牛轻松地杀死了石井,而腿被刺伤,但伤势并不严重。宋远航唏嘘不已,此番遭遇战打得有些郁闷,虽然逃过了突击队阻击,但却证明高桥次郎的确是有备而来,二龙山的形势令人堪忧。
“远航哥,我相信死蛮牛吃人,他牙缝里还有碎肉呢!”蓝可儿笑得花枝乱颤,脸色却略显苍白。
“立即回山,剿灭日本人!”宋远航冷峻地说道。
陵城县府戒备森严,完全被暂编团警卫营所控制,黄简人的警察巡逻队根本进不了禁区,而东城门的守城兵也已经换成了暂编团的人,整个陵城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大半个中街全部成了暂编团的天下!
陵城县府大员们都被召集起来开会,所有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铁路隘口被炸,暂编团军火库开了花,冯大炮畏罪潜逃——事情很严重,后果不堪设想。
会议室内的气氛更是紧张。
钱斌坐在苏小曼旁边,而苏小曼则稳坐在最中间的位置上,宋载仁面沉似水地坐在苏小曼右手端,县府要员们一字排开分列两侧。令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二龙山匪首宋载仁摇身一变成了暂编团团长,兼任陵城县副县长!
黄简人脸色蜡黄,跟好几天没吃饭的饿死鬼似的,三角眼中露出一抹不宜察觉的狠戾之色。对面的孙又庭满头大汗如坐针毡,脸色都成了紫茄子,不断擦着额角的细汗。
“铁路隘口在暂编团的眼皮底下被炸,这事要是传道徐州司令部该是多大的事?都捅破天了!”钱斌愤然而起敲打着桌子,愤怒之情溢于言表:“第五战区紧锣密鼓调兵遣将,徐州战区厉兵秣马全力抗敌,偏安一隅的陵城侧后方却被日本人给端了,你们吃着国府的俸禄做着党.国的官整天都在想什么!”
没有人敢说话,没有人能说上话。众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宋载仁、孙又庭、和黄简人的身上。权柄握在他们的手里,谁敢说个不字?纵然心里有不同意见也得憋着!
不过,总会有人说话的。
黄简人正了正警帽,阴沉地看一眼钱斌和苏小曼:“二位长官,卑职深感罪责甚重,本无颜应答。但一些事情还得说个明白,以便将来军法处调查取证落实责任。此次事件有三个因素作祟才酿成大祸。第一个因素,日本人三个月前便潜入陵城,扰乱社会安定,部署阴谋诡计,而孙县长失察在先罪无可赦……”
孙又庭差点没气背过气去!知道黄简人是背后捅刀子的能手,但没想到在关键时刻亮出了刀子直接捅啊,孙又庭现在才明白为何早上姓黄的的带人去“保护”他!
“孙县长,是你下发政令赛宝大会期间止战熄火,不问恩怨放下刀兵,作为警察局长我只能谨遵政令,全力维护社会治安,本想借机与宋大当家的同仇敌忾,却被日本人钻了空子——当然我是有私心的,一心想剿灭二龙山,这也是鄙人保境安民之责,只不过是技不如人而已。”
宋载仁微微颔首:“黄.局长说的实情,哈哈!”
钱斌小心地看一眼苏小曼,姓黄的这是开脱罪责呢还是揽责呢?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赛宝大会无疾而终,锦绣楼白老板的参赛宝贝光天化日之下被抢,同时逍遥巷及西城区接连发生多起命案,警察局疲于奔命,采取全城戒.严整肃社会治安之强力措施,治安虽然好转,孙县长却被日本人收买了,此所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
孙又庭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心口一阵疼痛,豆大的汗珠滴答下来,喘息有些急促起来。
黄简人不以为意,依旧厉声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假法币案、鼓楼纵火案、西城命案、孙家老宅爆炸案——如此种种,都与铁路隘口被炸案和暂编团内讧案息息相关!日本人已经猖狂到了何种程度?仅凭我警察局身单势孤何以斩草除根?更何况孙县长你跟日本人狼狈为奸联合开什么医院,霸占蓝掌柜的聚宝斋……”
“啪!”宋载仁气得一拳砸在桌子上,吓得众人一哆嗦。
苏小曼眉头微蹙:“宋团长,难道黄.局长说的不对?”
“太他娘的对了!老子总怀疑是黄.局长跟日本人勾勾搭搭,现在才明白怎么回事——悔之晚矣啊!”宋载仁气得长吁短叹:“孙又庭,你……你他娘的王八蛋!”
众人不敢笑,感情宋大当家的生气起来蛮可爱的吗!
黄简人却早有准备似的,老脸阴沉至极:“好在宋大当家的火烧鼓楼大街破了假法币阴谋,炸孙家老宅摧毁日本特务的军火库——孙又庭,你以为陵城人都是傻子吗?你把家眷弄到上海租界自己则成了裸官,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
一阵热烈的掌声,不得不说的是黄简人所说的每一条句句真实,也难为他记得如此牢靠,若不是他提醒,宋载仁几乎忘记了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第二个因素,暂编团冯团长玩忽职守知法犯法……”黄简人愤然坐下,才发现孙又庭的嘴角流出一线鲜血,身子一歪一头栽倒在地。
堂堂的一县之长孙又庭竟然被黄简人给“骂”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