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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弓即便在感应到大羿血魂之后有了轻微的反应,但始终没有落入洛上严之手,这说明长弓并不认洛上严这个主人,即便他体内确实存在血魂。
洛上严本不想再理会长弓,然而当他想要靠近封印时,长弓却忽然发出鸣音,犹如警告一般。
阴阳双鱼试图通过灵术安抚长弓,却适得其反,长弓在灵力催化的作用下反而震颤得更加厉害,鸣音也逐渐变得尖锐,有些刺耳。双鱼不得不停止动作,长弓也才恢复了最初的平静。
“怎么回事?”常阴子不解道,“长弓居然不认主人,也不让我们靠近。这样子我们根本没办法进去。”
“这把长弓在这里镇守封印已有万年,纵然是主人的血魂之力,经历时间万年流转,气息也会有些改变。它大概也是谨慎行事,才不放行的吧。”久阳子转而同洛上严道,“有长弓镇守封印,主人暂时放心吧。今日也不宜硬闯,我们暂且回去再从长计议。”
“等等。”洛上严仍有不想放弃的念头。他走至长弓下,试着调动内息激发血魂的力量,以便再次和长弓取得共鸣。
长弓感受到血魂的召唤,确实再一次发出沉吟之音,但不久之后便再次变了调,伴随着其越发厉害的颤抖,周围开始聚集起一股莫名的能量,显然是要将洛上严从此处驱逐的预警。
久阳子见状暗道情况不妙,便立刻出手安抚躁动的长弓。而洛上严也借此逐渐收回内力,道:“看来困住凿齿的最后一点力量就是来自这把长弓。”
“这也是当初跟随主人四处征伐之物,主人将他作为封印力量的后盾,看来凿齿确实不好对付。我们还是不要冲动,商量之后再作打算把。”久阳子劝道,见洛上严还在迟疑,他不得不继续道,“主人在这把长弓上灌注了不少神力,我们如果要硬闯怕是讨不了好,万一因此而受伤,让凿齿有机可能,才是得不偿失。”
常阴子附和道:“大哥说得对,长弓如果可以认主人,那我们不飞吹灰之力就能进入封印。但现在并非我们所想,硬闯没有好处,还是再想办法吧。”
无奈之下,洛上严只得暂且如此,和阴阳双鱼一起离开。
靳帛符一路跟踪洛上严三人,未免被发现,他并未进入甬道,也就没有目睹在封印之外发生的一切。他将情况告知郁旸涎,一切看来并没有不对的地方,但郁旸涎分明还有疑虑,他便问道:“你在担心什么?”
郁旸涎摇头道:“就是难以安心,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变了,但要我说清楚,我却也说不出所以然。”
靳帛符低头沉思片刻道:“你让我跟着洛兄他们,是……洛兄那边有情况?”
郁旸涎并不想承认自己的这个疑虑,但他内心的不安,大部分确实是来自洛上严的。他无从判定洛上严现在的心思究竟是什么。他一方面极力地说服自己去相信那个玄袍少年的诚意,另一方面却不由自主地怀疑着洛上严的一举一动,靳帛符现在这样问他,他也觉得十分矛盾。
就在郁、靳二人因为现实有所困顿时,久阳子忽然找上了门。郁旸涎对他的来访颇为意外,但依旧愿意听一听久阳子前来的目的。
久阳子将在封印前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郁旸涎,见这白衣少年满面疑云,他不禁问道:“你也觉得主人的行为奇怪么?”
郁旸涎没有立即接话,而久阳子也知道这样评论洛上严并不妥当,但他内心的顾虑眼下也只有和郁旸涎说才可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你和主人在一起的时间比较长,应该对他的性格了解得更清楚。他以前会像现在这样偏执么?”久阳子道,“他好像打定了注意要对封印做什么,并不一定是要真的破除封印。他之前也说过,如果可以把封印修复加固住,也未尝不是好事。”
“五星封印环环相连,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他却忽然要加固封印?”郁旸涎奇怪道,“之前因为对封印所知不详,所以我们都觉得将其破除是最斩草除根的办法。他现在改变了主意,一定是因为知道破解封印之后会发生什么,所以才想要阻止。”
“这么说,你也同意主人的想法?”
郁旸涎摇头道:“我们道现在都不知道大梁的封印内究竟藏了什么,如果说是妖邪之物,现在依靠五星封印也未必能将其镇压。洛兄要加固封印,是不是想要拖延时间?”
“应该是有这个可能。但就算是为了拖延大梁封印被破的时间,我也还是忧心忡忡,总觉得主人有些不对劲,但有说不出是哪里不对。”久阳子道。
“也许是大羿血魂的印象。”靳帛符开口道,见郁旸涎和久阳子都将目光转移到自己身上,他虽觉得有些尴尬,但还是继续道,“洛兄因为血魂的影响险些对郁师兄痛下杀手,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血魂复苏很可能让洛兄的心智发生根本的变化。如果发生的改变和血魂的本质有直接关联,那么我们现在不光要利用血魂的力量打破封印,也要提防血魂侵蚀洛兄的心智。”
郁旸涎想起卢弋子笔谭对大羿血魂的评述,再联想到那一日洛上严的变化,心中的困惑便就此有了眉目,道:“如果血魂之力带来的是这样的影响,我要立刻带洛兄回太虚山。”
“你要将洛兄交给师父?”
“如果要我亲手对洛兄做什么,我必定下不了手。如果将他带回太虚山,或许可以找到暂时克制他体内血魂的办法。掌门师叔虽然曾经对他动过杀心,但如果能确保他不会因为血魂而做出错事,师叔也不会硬要杀了他。”郁旸涎道。
“你的意思是,将主人囚禁起来?”久阳子道。
“太虚山上汇聚了天地灵气,如果洛兄体内的血魂当真出现了偏差,或许可以以万物之息助他平静血魂之力,也免得稍有差错,误入歧途。”郁旸涎道。
“郁师兄说的有道理,作为后路,这不失为一个办法。”靳帛符道,“但现在我们只是猜测,还不能对洛兄的情况下定论。况且封印的事也确实需要洛兄帮助,这该如何是好?”
“如久阳子所言,长弓和他们一样跟随大羿,时间长了,长弓有了灵性,并与大羿心脉相通,已成了宝物。这世间人心复杂,仅凭自身的感知并不见得可以真正了解一个人。双鱼虽然追随大羿日久,但也受到世间浊气侵染,容易受到蒙蔽。”郁旸涎直言不讳道,“但长弓不同。它镇守封印至今,和外界没有沟通,对大羿力量的感知是最纯粹的。它对自己主人的辨识虽然刻板,但却是相当可信的。如果血魂之中存在他所不认同或是抵触的气息,它便直接拒绝……”
“长弓一直都不肯落入主人手中,就是一种反对。”久阳子道,“你的意思是,主人体内的血魂受到了侵蚀,所以长弓才会做出拒绝主人的反应?”
面对这个猜测,郁旸涎并不想承认,但眼下他所能想出的可以解释这个现象的答案唯有这个。这是他所不愿意见到的结果,也因此而更为担忧道:“我希望这个假设永远都只是假设,但根据现在的情况推测,可能性却非常高。”
“血魂之力这么强大,还有什么力量可以凌驾在它之上?”靳帛符困惑道。
“不是凌驾,是相融。”袖中的手不由握紧了一些,郁旸涎内心的矛盾再一次浮现在他俊秀的眉眼之间,道,“他体内的厄难毒一直都没有解,我担心毒性蔓延,在这些日子里和血魂进行了融合。如果这是真的,根据师父的笔录看来,后果会相当严重。”
“我担心的是即便将洛兄带回太虚山也未必有用。”靳帛符道,“天地之灵生养万物,滋润之道绵长温柔,是一个循序渐进的缓慢过程,而且以灵气缓和血魂之力尚需洛兄性感情愿。但我听久阳子和郁师兄的描述,洛兄现在的情况似乎不妙。”靳帛符道,“如上次洛兄打伤郁师兄时,尚且在和血魂对抗,但这一次在封印之事上,洛兄表现颇为激动,而且在见到长弓没有及时认主时,并没有表现出十分积极的追查态度,这里面或许还有一些我们并不清楚的状况。”
“他所坦诚的都是他认为无伤利害的,所以那些他觉得不可告人的,自然也不会告诉我们。”郁旸涎道,“发生在他自己身体内的变化,他会不知道?但他并未向我们任何人透露过。我现在担心的就是他明明知道厄难毒正在侵蚀大羿血魂,可他却只字不提。”
“不会的。”久阳子反驳道,“血魂灵圣,是绝对不会被厄难毒所侵蚀的。再说,主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需要用五星封印联合镇压的东西,本就已经骇人听闻。现在我们没有人知道五星破除之后,大梁会出现什么情况,而目前还有能与之抗衡的力量,就是洛兄体内的大羿血魂。如果我们设想,将厄难毒和血魂融合可以获得更大的力量,洛兄是否会这样做?但是谁告诉洛兄这个办法,他们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其中的疑点重重,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我们要面对的就不光是封印,还有一步步将洛兄引入歧途之人。”郁旸涎道。
郁旸涎的话让现在的情况变得更为复杂,靳帛符和久阳子都不敢贸然作出判断,毕竟今日他们所谈的内容也多是一种猜测,在没有定论之前,他们并不能为洛上严定罪。
“这件事我要好好想一想,为了压制更可怕的敌人而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如果血魂真的收到侵蚀,如果没有人能够克制,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久阳子惊道。
“一切都还是猜测,眼下我们只能继续观察,对接下去的行动要做更谨慎的判断,否则如果误入有心人的圈套,那就糟了。”郁旸涎道。
“郁师兄说得对,我们现在最好按兵不动。不过虽然有长弓镇守封印,我们还是要尽快决定,究竟是设法进入封印将其彻底破除,还是借助这最后的力量牵制大梁的封印。”靳帛符道。
“在此之前,我们还是要先将凿齿解决。”郁旸涎斩钉截铁道,“我伤势虽然恢复了不少,但真要和凿齿动手恐怕还是不行,这段时间就有劳久阳子密切关注凿齿的动向。”
“这是理所应当之事,你好好养伤。”言毕,久阳子就此离去。
“郁师兄。”靳帛符似有话说,但又有所迟疑,见郁旸涎默许,他才继续道,“如果事情真的如你所言,我的建议是,尽早杀了洛兄。”
世人都习惯于用简单干脆的办法来做事,玄天子如是,靳帛符亦如是。如果不是和洛上严之间难以厘清的情谊作祟,郁旸涎也会毫不犹豫地这样做。但从他违背玄天子的意思,强行带洛上严下山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在这件事上再也不能干净利落了。
“我知道了。”郁旸涎道,“不过真的杀他,你得先安排好阴阳双鱼。他们毕竟是上古灵兽,不是普通办法能对付的。”
有了郁旸涎的认同,靳帛符便多了几分信心。虽然知道郁旸涎内心并不想这么做,但若到最后关头,他还是会做出取舍的。
“那我现在就传讯给师父,尽早做出安排。”靳帛符临走时又问道,“如果真到那个时候,师兄会出手救洛兄么?”
郁旸涎只是静默地站在原地,不点头,不摇头,甚至没有做出一丝动作。
谁舍得心中牵挂之人就这样丧命,但到关键时刻却只能舍得。害了一条命,自己再赔一条,到时候没有了这些牵挂纷扰,再见面的时候也就会轻松自在许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