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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锦锦趴在床上,没过一会儿,萧秋年便端了炭盆进来,营帐里顿时暖烘烘的。
萧秋年坐在床边,拿出丁太医给的玉容清心霜,揭开盖子,用食指挖了一坨,道:“给你上药,忍着点。”
“嗯。”王锦锦将脸埋在毯子里,也有些胆怯。
下一秒,她便觉得脊背的伤处被萧秋年指腹按着,透骨的刺痛让她忍不住浑身肌肉紧绷,弓着腰蜷缩成一团。但很快药效就发挥了作用,冰冰凉凉的感觉压住了疼痛,让王锦锦松了口气。
萧秋年有些不知道怎么下手了,他低声问:“锦锦,很疼吗?”
王锦锦摇摇头:“玉容清心霜算很不错的药了,长痛不如短痛,我忍着便是。”
萧秋年神色复杂的看她一眼,“嗯”了一声,继续给她上药。
他握惯了兵器的手,向来都是狠辣无情的,此次面对着柔嫩的伤,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控制力度,只能放轻再放轻,生怕让王锦锦皱一下眉头。
好不容易背上的鞭伤全部上了药,王锦锦已经满头大汗。
要给臀上的伤上药了……萧秋年伸过去手,可手指却怎么也落不下去,不敢去触碰她的袭裤。
王锦锦这时候已经疼的神志不清了,她只想快些结束这场煎熬。
她催促道:“四哥,快点儿啊。”
“……好。”
萧秋年好久都没有这样的感觉了,上次他和她分开,好像前一夜也曾经历过这样的尴尬。
虽然这样想,可手已经拉下了她雪白的袭裤。
萧秋年不想多看,可是光滑的圆润却怎么也逃不出他的视线,那里虽然不说皮开肉绽,但也鲜血淋漓,他有些后悔,自己干么要下那么重的命令?
看着王锦锦的伤势,他内心什么旖旎也没有了,只剩下心疼。
萧秋年一边给王锦锦轻轻上药,一边对她沉声解释:“我不是故意想要你受刑,只是军中关系复杂,不得不这样做。”
“我知道,四哥,你这样做肯定有你的苦衷。”王锦锦苦笑了一下,“我和你在一起这么多年,你什么时候对我下的重手?”
萧秋年心头一暖,嘴角微微扬起。
他放柔了语气,说道:“李觅是晋王一党,我也是晋王一党,同在晋王手下做事,这些年我又抢了他文官的风光,李觅早就看我不顺。晋王明着袒护我,实际上是想让李觅将我视作眼中钉,以至于互相牵制。薛老将军虽是军中主将,宋玉秉是他的学生,两人一同握着凤阳关二十万兵权。你道晋王为何这么多年甘心留守边疆么?他打的主意多了。”
王锦锦有些疑惑,她问:“四哥,你同我讲这些做什么?这些与你有什么关系吗?”
“有。”
萧秋年看她一眼,道:“薛老将军年事已高,你当他会把兵权都交给谁?”
王锦锦迟疑的回答:“是……宋玉秉宋都督?”
“兴许,但也说不定。”萧秋年低头给她轻轻抹药,烛光映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俊朗极了。
几年不见,他的长相,与她的亲哥哥,是越来越不相似了呢……王锦锦想着往事,不自觉便看的出神。
萧秋年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对这些内斗事儿不感兴趣,于是道:“罢了,这些以后再与你说。”
王锦锦突然笑了笑,问:“四哥,这三年我一直在给你写信,你都没有收到过吗?”
“我正想问你。”萧秋年看着她的眼睛,“前几年我收到你的第一封信,就觉得你语气不对,在兰州和永昌县找过你,可是没有找到。因为战事紧急,我也无法一直找你,那会儿你到底出什么事了?”
王锦锦笑容僵在嘴边,不知道该不该跟萧秋年说。
半晌,她才戚戚然的回答:“四哥……我娘亲死了。是被人下毒害死的。”
萧秋年闻言一怔,蹙着眉头没有答话。
王锦锦将三年前的事一五一十的给他讲述了一遍,又讲自己偷偷离家出走,来兰州找神医戚古拜师,略过一路上的惊险挫折不谈,林林总总,说了许多许多。
萧秋年语气有些愠怒,他正色问:“当时为何不来找我?”
王锦锦委屈的看他一眼:“我找你干什么呢?你身在军营,自身难保,我来找你就是给你添麻烦。就像……就像这一次,我出现在军营,就让你两头为难,又受了晋王的钳制,李觅也抓了你把柄。”
“你现在凤阳关,就我一个亲人,我不照顾你谁来照顾?”
萧秋年给她擦完了药,将旁边的薄被给她裹上,王锦锦顺势就趴在他的腿上,莫名就觉得安心。
萧秋年身子一僵,但很快就适应下来,抬手轻轻梳顺她脑后的长发。
王锦锦枕在他膝上,声音带着哭腔:“我娘亲死的不明不白,我一定要给她找回公道。我从我师父那儿知道,杀死的娘亲的毒药来自紫音九堂,曾经我听都没有听说过……一路打听,也根本没有人知道紫音九堂这个组织是干什么的。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好没用,空学了一身医术,连这么个事儿都查不出来,我真的好没用……”
萧秋年听到“紫音九堂”四个字,眼神一暗。
他安抚的摸摸她的后颈,沉声道:“紫音九堂,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组织,反而那是皇家最早的暗卫机构。”
“皇家?”王锦锦浑身一震,“我娘亲怎么会惹上皇家?”
“你听我说完。”
萧秋年示意她别急:“紫音九堂最早分九堂,每堂一个堂主,后来皇上对此不再重视,慢慢裁剪到只有九个人。这九个人一般执行暗中刺杀的任务,由皇上亲自委任。后来延续成九个堂主看谁不满意,他就可以想办法杀死那个人。一开始维护皇家的任命,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他们有的自己经商,有的做官,有的隐居,还有的在江湖上到处混,但只要有皇命召见,还是会去执行。到后来其中几人觉得无聊,便到处收有天赋的孩子做徒弟,教他们武功,让他们帮忙办事。有的孩子无法坚持,走了;有的孩子执行任务失败,死了,残了;留下来的那个,就成了紫音九堂的棋子。”
他讲述的语气不快不慢,但王锦锦一下就想到了小时候。
那时候,萧秋年独居在西小院,无人往来,但院子里总是插着许多木桩。那些木桩背后,都隐藏着一条人命。
王锦锦从来没有问过萧秋年一身武艺是在哪里学的,可现在看来,他与那紫音九堂有莫大的关系。
“四哥,你就是那枚留下的……棋子?”
萧秋年回答的很干脆,他凝视着她的眼睛,回答:“是。”
王锦锦不知道该不该问,可事关她母亲的死因,她不得不刨根问底。
“那,那四哥你是怎么认识紫音九堂的人?”
萧秋年被领养到王家,一直住在深宅大院,他哪有什么机会去接触那些人?这些都太奇怪了。
好在萧秋年没准备像以前那样隐瞒,而是道:“因为林氏。”
王锦锦一愣:“大伯母?”
“记不记得小时候,她总是给我端来一种黑色的药,让我喝下?”
王锦锦皱着眉头,回想起来了:“记得,她每次都让绿芜看着你喝完。可是……那药不是为了治你从小留下的痼疾吗?啊对了,四哥,你现在下雨天还浑身疼吗?快让我把把脉。”
萧秋年捉着她的手,握在掌心:“没事,已经好了。”
他接下来说的话,却让王锦锦汗毛都竖起来了。
“我虽然幼年落水,但身体根本没有落下痼疾。所谓的痼疾,全是拜林氏每月让我喝的药汁所赐。只要不喝,我就不会发病。那药汁是紫音九堂的一种秘药,能让人记忆深刻,学武精进,我之所以年纪轻轻中举,还要拜那秘药所赐。虽然秘药能有这些作用,但也只是辅助,能不能入紫音九堂的眼,还要看我自身的能力。”
说到此处,萧秋年自嘲一笑。
“每年林氏都会带我去法华寺,说是祈福礼佛,实际上是与紫音九堂的人会面。那人教习武功的手段……不提也罢,当时没有死,以后就更不会了。几个月时间,我必须掌握一门功法,好在,都坚持了下来。如今想起,反而要感谢那人。”
短短几句,王锦锦就能猜到他当时受了多少苦,多少折磨。
她下意识的握紧了萧秋年的手,问:“可是,大伯母为什么要这样做?”
萧秋年道:“她要报仇。”
“报什么仇?”
“我不知道。”
其实萧秋年觉得自己能够猜到,可是他不确定,不确定是事情他不会给王锦锦说。林氏这么多年对他精心栽培,就是想借他的手来报仇,到底是什么,林氏却又从来没有给他说过。
王锦锦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语:“……那后来呢?”
“后来教我武功的人老了,他想将堂主之位传给我。但传位有个规矩,必须杀掉九堂堂主之一。”
王锦锦也不笨,她立刻回想到数年前,无缘无故死去的惠明大师。
她看向萧秋年,两人默契自不用言说。
萧秋年冷冷的道:“是我杀的。”
王锦锦对今天得知消息有些反应不过来,她不知道自己娘亲怎么会招惹紫音九堂的人,她也不知道大伯母为什么要处心积虑的做这些事,她甚至有了个猜测。
“会不会是大伯母她……”
萧秋年将她的手握紧了些,没有别的表情,他声音很低,却带着毋庸置疑的语气:“不管是谁,我都帮你杀了他。”
王锦锦心头一跳,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心绪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