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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睿出了南门,看一众人各有车马,呼啸南去,才想起,自己的马匹在进水门的时候,被守门伙长留在了那里,身上佩戴的各种零件也在县衙门口扣下了,出来的时候思绪纷扰,忘了询问,这一刻却有点惴惴,难不成只有自己步行而去?
榆关县城,北到山,南到海,皆有八里,刘睿常年行走山路,身怀内息,却也不惧,就不再思量,熙然瞄着前面的车马,悠然而行,却也没见慢了多少,也就不再催加内息,尾随而进。
南来的风儿把淡淡的海腥送来,分明还有浮动的清香,试目望去,曲曲官路两侧,挺直傲立的杨树枝枝挂穗儿,颜色殷红却是黑色浓重,知是杨树的花儿,只是并不具备普通花儿的娇艳,刘睿不知道学名,更不知道古人的称呼,只知道,自己前世小的时候,看这个像虫子,拿着去吓唬同伴,因为每每看见这个,就仿佛看见了春天,困苦了一冬天的压抑,一下子绽放出太多希望。
然后,就会看到满天杨絮如雪,那时才见枝头嫩黄,遍野的刹绿羞红。
不论如何,春姑娘真的翩翩而来,只是这一次能给自己带来希望吗?
滴滴答答,身后又有马队追了上来,刘睿闪到路旁,不想挡住后面的去路,毕竟自己是步行,然后看见一队马队嗖嗖而过,随后是一辆篷车,车子自然是木伦木辕,偏车棚乃楠竹编制,更没有用桐油灌封,所以能有斑斑驳驳的缝隙看见里面的疏影,却是香薰从推开的小窗口喊道:“马儿哪里去了?却要步行?”
刘睿回头正看见有鸥鸟上空飞过,笑道:“被我砍了两只脚,就飞了变成了海鸥。”
香薰嘴巴撇的有点大,跑到了腮帮右侧不自知,噘着嘴骂道:“大煞风景,要是砍了四条腿又变成了什么?”
刘睿不答,只是看着香薰上下笑,香薰正不解,忽听刘睿嗷嗷的学着猪叫,顿时粉脸带煞:“你才是猪!果然不是好东西?”
“别闹了,叫外人看见不好。”车棚内穿出田娥儿的声音,随后问刘睿:“累不累?不然上车吧。”
刘睿凝聚内息,透过车棚楠竹斑驳缝隙,依稀看见里面坐着两个人,一个是田娥儿自然,另外一个仿佛男子,去也不真切,听着田娥儿的邀请并不坚决,不过客套的居多,就摆摆手笑道:“春光明媚,正好散步,田姑娘自去。”
那车里八成那高世子,二人从南到北,一路逍遥,说是做戏,谁难说未成没有情义,自己却没有搅进去的道理,这女人肩负田家兴衰,更是田家勾搭高世子的饵料,和自己的些许过往,就当一次春梦,恍然划过却是最佳,那田家船队目前来看,有了平北王的缘故,自己暂时惦记不得。
不想篷车并不加速,而是伴着刘睿不急不缓前行,里面田娥儿不时问着一些话儿,看来要一起南行。
“那辽东西有海,东有山,南面被半岛隔断,北有契丹库莫奚,就算是得到了,也不过飞地,刘公子却惦记着那里,还要把那里当做自己发展的基地,是不是局面小了点?”
本以为会是风花雪月,却听到这些,刘睿望了望车棚内两个模糊的影子,心里的思绪也缤纷模糊起来。
这是试探我的见识?那高世子如何会生出这样的心思?
按照古老的理念,辽东一旦被辽西隔断,就彻底和中原成了飞地,而四周不是大海就是大山,其他就是草原各部,绝对的中原人的蛮荒所在。
但别人可以这样想,车内的人却不应该,既然能弄出田家船队封锁辽东湾,更知道利用大海和辽东的形势打通中原和塞外各族的商路,就不应该再把辽东看做飞地。
“呵呵,我想得到幽州可能吗?没人要的地方我才敢想一想,辽东不错啊,说是飞地,也有飞地的妙处,当年公孙恭不也是在这里做起了山大王,远离中原纷争,自己闷声发大财,真的不错。”
三国当年,公孙恭在辽东称霸一方,人口最多百万户,几乎不差于蜀国,按说可以成为四国,只是中原人向来鄙视化外之地,根本看不起公孙恭这个所在,也就在历史中忽略了这个事实。
车内如果是高世子,自己这话儿却也给他一个信息,我刘睿不过公孙恭之流,只会猫在这里做化外藩王,绝没有觊觎中原的野心。
不管管不管用,至少叫他能看轻自己,或许能缓解一下自己的压力危机。
说到底,平北王绝不会真的看上辽东的,只会把这里当做跳板,一旦他得到幽州,自然就不需要海上这个商路了。
中原人毕竟很畏惧大海的,如今是不得已而为之。
却听见里面传出来一声闷哼,明显带着不屑,却不是田娥儿的声音,是个模糊的男声。
“既然如此,那热河大青山岂不是更好?据说那大青山还多有金矿啥的,你还有紫阳真君和西奚王的渊源,又何必去啃辽东那个硬骨头?”依然是田娥儿的声音,那个男人哼了一声,却没有说话。
咋的还来个金矿啥的?这明显是话中有话,借题发挥不成?
“热河乃中原和塞外争锋所在,在下没有那个胆子站到那风口浪尖!”中原和东北虽然有卢龙塞和榆关两个通道,但古来的理念,还是看重卢龙塞的,就算是不想出塞和草原各族争锋,也会在意卢龙塞外面的热河一带,只有控制了这里才能免除塞外草原的威胁。
而榆关这里,因为滨海路依然没有彻底打通,雨季泥泞难行,依然没有被真正的重视,直到契丹人建立了大辽,才彻底打通了滨海路,榆关反而更不重要了,因为这期间除了大明三百年,其他的时间,这一带基本上都是塞外势力的控制范围了。
就算是曾经的大唐强盛之时,也不过占有了辽东辽西,随后放弃辽东,专守辽西,然后彻底的失去了辽西,最后只有扶持西奚王来帮着维持卢龙塞一带的平静了。
“哦,你倒是看得清!换句话,你要是得到了辽东,就剩下海上的通路了,到时候你真的和高句丽联合建立船厂,造出你说的那种海船,去什么神仙所在的美洲,还有其他的非洲澳洲,真的那里有很多无主的土地,不下于中原的膏腴,有着富可敌国的财富,这一切你是如何得知?又如何能叫别人相信?”
刘睿疑惑的再一次望了望车棚里面的碎影,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话儿,那平北王志在中原,凭着中原人保守的理念和对大海的畏惧恐怖,绝不会有这种心情想觊觎海外的莽荒的,那么这个人不是高世子,那又是哪一个?难不成就是田娥儿的黑哥哥,要是他却有这个可能,多年海上的生涯知道了海上的滋味和利益,才会有这种心思,而田家船队代表着一个家族利益,被平北王掌控那是无奈,想觊觎陆上怕是力不从心,而海上终归无根之萍,必然期待有自己的陆上根基!
要是这样,这番儿话儿却是很有推敲的价值了。
怕是这个这种前狼后虎的心思,才有了这番试探,毕竟,自己没有真正的能给他们做出保证的东西,正如这枝头些许的春意,虽然来了,却也模糊,就是山花烂漫的季节,也不代表收获,春华秋实,人们只相信眼睛里看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