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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左送了当天的邮袋过来,李桑柔拆开,一封封理好,该交出去处理的,叫了大头过来,给陆贺朋等人一一送过去,余下的几卷,是枣花递过来的女学帐册。
李桑柔对着帐册,仔细核算了一遍,铺开地舆图,看着和枣花仔细商量后确定下来的各地女学,算着一年的总帐。
女学要一家家开出来,费用要一点点增上去,几年后,女学都开出来,正好军邮结束,顺风的收益,还是裹得住的。
她这边还有孟娘子那边的收益,药材叶家的收益,用来灵活调度,做她随眼看到,随心想到的事情,差不多了。
她那条从南到北的简陋版高速路,就靠东南沿海的海匪们了,希望他们能富裕些。
李桑柔细细盘算着一笔笔的银钱,再一次盘算起修路的人手。
这条路怎么修才最便捷又利益最大,这事儿太大,又过于复杂,她和她这些人,肯定不行,得找那个皇上,这事儿得尽快。
还有统筹修路的人选,这个人极其重要,人品和能力,都得能担得起,她手里能用的人,已经拨过来拨过去的盘算了不知道多少遍了,没有!
她认识的人中,倒是有一个,她觉得肯定能行,就是那个王章,可王章这会儿,正领着襄樊,下一步,就是一路帅司或是漕司,再往上,一部尚书,或是相位,都不是不能想。
李桑柔往后靠进椅背里,翘起脚,慢慢晃着,想了一会儿,站起来,拿了纸笔过来,一笔一划,给王章写了封信。
信很短,寥寥几句,全是大白话:她想修一条从建乐城直通杭城,未来,也许直通福州的宽阔大路,像修建乐城的御街那样修,路两边各留出一丈宽,种上树。
写好这几句话,李桑柔提起纸,看了看,十分满意,再签上李桑柔的大名,放进羊皮信封,用封漆仔细封好,正好黑马回来,李桑柔接过胖儿,将信递给黑马,吩咐他到前面铺子,把信递送给襄樊府尹王章,越快越好。
黑马递好信回来,拖了把椅子,坐到李桑柔旁边,一边看着兴奋乱窜的胖儿,一边和李桑柔说着马家姐妹的情形。
“没见着乔先生,李师姐说顺顺当当,说马家姐妹厉害的很,说乔先生动刀时,马家姐妹都没喝麻药,硬生生撑过来的,她和几个师弟按着的时候,都没怎么用力,马家姐妹就是自己咬牙不动,瞧李师姐那样子,佩服得很。
“我站门口瞧了一眼,说是喝了药刚睡着,李师姐说,得等养好,少说也得半个月,不过,有个三五天,就能下床走动走动了,就是不能多走。”
李桑柔凝神听着,嗯了一声,正要吩咐黑马去找一趟清风,她要见见皇上,院门里,一阵脚步急促,潘定邦一头扎了进来。
李桑柔和黑马齐齐看向潘定邦,在河边钓鱼的窜条和蚂蚱,也被惊动了,扭头回看,胖儿吓的嚎的一声,一头扎进黑马怀里。
“你看看你!瞧你把胖儿吓的!”黑马抱着胖儿捋着毛,瞪了眼潘定邦。
“怎么啦?”李桑柔惊讶的潘定邦。
潘定邦那幅垂头丧气的样子,仿佛下一步就腿一软扎在地上,就地化成一滩软泥。
“我都,不想活了!”潘定邦一屁股瘫进黑马拖给他的竹椅子里,话音没落,眼泪下来了。
“咦!你这是怎么了?你媳妇不要你了?”黑马两只眼睛瞪的溜圆。
窜条和蚂蚱支上钓杆,三步两步窜过来,一左一右,仔细打量着潘定邦。
“不是。”潘定邦有气无力的挥了下手,“我太难过了,我真,不想活了!”潘定邦抹了把眼泪。
“端盆水来,再拿个帕子,侍候你们七公子洗把脸。”李桑柔吩咐窜条和蚂蚱。
窜条和蚂蚱端水拿帕子,还体贴的渗了半壶热水进去,端到潘定邦面前,拧了湿帕子,递给潘定邦。
“不用。”潘定邦说着不用,却伸手接过帕子,按在脸上,用力的擦。
“喝杯茶,上好的香茶,透透气。”黑马倒了杯茶,递给潘定邦。
潘定邦接过茶,仰头喝了,将杯子拍到黑马手里,长长吸了口气,“实在太难过了!”
“谁欺负你了?”李桑柔再次打量潘定邦。
“唉!”潘定邦一声长叹,冲李桑柔摆着手,哽咽难言。
“缓缓,别急。”李桑柔安慰道。
黑马弯着腰,一下一下的捋着潘定邦的后背。
“我好多了,你手太重!”潘定邦拍开黑马的手。
“我没敢用劲儿!”黑马收回手。
大常也从仓库里出来,站在黑马后面,看着潘定邦。
“唉!实在是,难过!”潘定邦抹了把脸。“宁和,不是要嫁人了么,我大哥,现在不是在礼部么,最近礼部事儿多,今天早上,散朝后,他就没回家,大嫂就让我带点儿吃的给大哥送过去。”
李桑柔往后靠在椅背上,顺手摸了把瓜子,听潘定邦特有的东一句西一句的说事儿。
“我大嫂这个人,仔细的很,让我看着我大哥吃了饭再走,大嫂说我反正不忙,我就留下来,看着我大哥吃饭是不是。
“礼部,确实事儿多,这个典那个典,宁和嫁人这事儿吧,我瞧大哥重视得很,也是,皇上最疼宁和,这事儿谁都知道,皇上还好,大度不计较,王爷心眼小,有哪儿不好,当场就能翻脸,我大哥不容易。
“我大哥一顿饭都吃不安生,回事儿的一个接一个,一个个的,好像晚一会儿,天就塌了!
“我在旁边,也没什么事儿,就听他们说事儿,对吧。
“我大哥快吃完饭的时候,有人进来,说宁和婚礼上,送嫁的事儿。
“宁和这大婚吧,我听起来,挺乱的,你说公主下嫁,还要有人送嫁,这主意也不知道谁出的,不说这个,就说送嫁。
“说送嫁的人,王爷算一个对吧,可一个人肯定不行,还得再挑几个,我就说了,要不我去送嫁。
“我跟王爷,自小一起长大,说起来,得算是跟王爷一起,看着宁和长大的,对吧?
“谁知道,我大哥把筷子啪的一拍,点着我说我没有自知之明,说我说跟王爷一起长大,是我一厢情愿!
“你听听!
“我也是有脾气的对吧,我就驳回去了,我说我怎么一厢情愿了?我这个人,本事上是差了点儿,可我为人,那是一等一!我跟大当家,就是跟你,咱们俩这交情,对吧?
“你知道我大哥怎么说?
“我大哥说,大当家理会你,那是因为你是潘相的儿子,你以为是因为你?
“你听听!
“我气的,我又吵不过他,我气的!我就回去找大嫂了,你知道大嫂怎么说?”
潘定邦一脸哭丧的看着李桑柔。
李桑柔眉梢扬起,“你大嫂怎么说?说你大哥胡说八道?”
“不是!我大嫂说:你大哥跟你说这个话,也是为了你好。”潘定邦学着他大嫂的语气,学到一半,哭出来了,“还说我,清醒点儿比糊涂了好。
“你听听,你听听!”
“你大嫂怎么也这么说话!”李桑柔眉毛高抬。
“就是啊!我也这么说!我说大当家不是那样的人!
“大嫂说,大当家,就是你!说你当初搭理我,不是因为我,是因为我是潘相的儿子,说后来,大约处着处着,处出情份来了,大嫂说我傻,说你是看着我傻,才处出来的情份,让我自知!
“这让我怎么自知?啊?这怎么自知!”
李桑柔放下手里的瓜子,忍着笑,用力咳了几声。
黑马蹲在潘定邦旁边,一脸同情,不停的点头。蚂蚱和窜条一边一个,一脸不忍的啧啧不停。
大常看着潘定邦,抬出了一额头的抬头纹。
“这个,我跟你说说。”李桑柔拖着椅子,离潘定邦近些,再用力咳了一声,一脸严肃的看着潘定邦,“我问你,你头一回见我,你叫我对吧,那时候,你为什么叫我?”
“咱俩怎么认识的?”潘定邦眨着眼,没想起来,他太伤心了!
“你坐车上,哎哎的叫我,你问我,沈家大郎对我好不好。”李桑柔只好提醒他。
“噢!我想起来了,唉,沈家大郎,唉!我叫你,就是因为沈家大郎,你跟他,还真是,唉!”说到沈家大郎,潘定邦伤感起来。
“你那时候,为什么叫我?是因为我人品高洁吗?”李桑柔拍了下潘定邦,打断了他的伤感。
“你人品高洁?”潘定邦嘴角往下扯,“我叫你,就是因为觉得奇怪,后来,你说是你送王爷回来的。”潘定邦的话顿住,“我那时候,是存了一点儿小心眼,我得罪了王爷,挺怕他的,虽说你收了他十万银子,可你还是救了他的命,我就想着,跟你有点儿交情,也算是巴结王爷了。”
“那后来呢?”李桑柔笑眯眯。
“后来我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咱俩多说得来,你这人又仗义,后来我真没想过这个了。”潘定邦认真解释。
“你看,你当初跟我交往,也是存了心的对不对?后来么,咱们处得来,存的这心,就没了,是吧?”李桑柔看着潘定邦,潘定邦不停的点头。
“你是这样,我也是这样啊,最初,我想着你是潘相的儿子,我那时候,正愁着立女户的事儿,这事儿是你给我办的,记得吧?
“后来,咱俩说得来,你这个人待人真诚不使心,我也就没再想过你爹是谁不是谁的,就跟你一样,就想着你这个人不错,咱俩投缘儿,对吧?
“人吧,都是这样,最开始,你想着这个,我图那个,要么就是你看我长得好,我看你穿的阔,后来,处着处着,就处出情份了,对吧?
“这人的人品啊,投不投缘这些,看不见摸不着,要是有哪个人,张嘴就是冲着你人品高洁,那就是睁着俩大眼说瞎话,对吧?”
潘定邦不停的点头。
“你大哥大嫂这话呢,也没说错对吧。
“最开始,你打的什么主意,我打的什么主意,这不要紧,要紧的是后来!咱们处出情份来了!对吧。”李桑柔拍了拍潘定邦的肩膀。
“嗯!”潘定邦用力点头。
“我们老大一点拨,你就明白了!”黑马也拍着潘定邦的肩膀。
“可不是,咱俩都不是聪明人……”潘定邦仰头看向黑马。
“嗐!你怎么说话呢!你不是聪明人,我可聪明着呢,我黑马大家出身……”黑马不干了。
“呸!你在我面前,也敢提什么大家出身?”潘定邦张嘴呸了回去。
大常嘿了一声,转身往仓库回去。
“哎!鱼咬钩了!”窜条窜向河边。
胖儿嚎一声,追着窜条冲向河边。
“小心胖儿!”蚂蚱跟在胖儿后面追上去。
胖儿收不住脚,扑进河里,不是一回两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