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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寒一惊,第一动作是看陈云芳,第二个动作就准备抓酒瓶往起站,但看云芳没动,于是也沉住气看情况。
只见陈云芳眼睛都没抬:“你管我干什么,我愿意跟谁就跟谁,你能怎样?”
站在桌边的是一位极其猥琐的男人,中等身材,头发凌乱、胡子拉碴,消瘦的身板上套着一件好像就没洗过的衬衣,裤子也是皱皱巴巴,一双皮鞋都开了口。
看年龄判断跟自己差不多,萧寒觉着这个盯梢的就是个大烟鬼,并且是个落魄到极点的玩意。
有些意外,这个男人看陈云芳根本不搭理自己,扭头放肆地看着萧寒:“你他妈的跟我老婆这么晚干嘛?”
“老婆?”萧寒这才明白这个男人是陈云芳的爱人,他笑了笑但不知说啥,于是站起来伸出手:“你好。”
陈云芳哼了一声:“这是北龙晚报专题部主任萧寒,萧主任,当年韩笑的男朋友,你不要过分啊。”
那男人本没打算握手,闻言愣了片刻,赶紧上前,把手在裤子上蹭了好几下,然后两只手握住萧寒的手:“您是名人啊,我们良县无人不知,韩笑是瞎了眼了……”
“嗯哼”,陈云芳重重咳了下,他马上就住嘴,但没松手而是换了话题,说了更让萧寒与云芳反感的话:“这我就放心了,你这省城有名的大记者咋地能看上我们县城的女人,来,喝一杯吧,今天我请客。”
萧寒苦笑一声抽回自己的手:“就是个小记者而已,请坐。”
这个男人本想坐到陈云芳旁边,但刚拿过凳子,就看到云芳狠狠的目光,于是知趣地走到了桌子角,像个委屈的小媳妇,萧寒觉着过意不去,就站起来把自己的座位往旁边挪了挪:“来,坐这里。”
老板见来了人,走过来问再加点什么,这个男人看了看桌子上的东西:“菜够吃了,再拿两瓶啤酒吧。”
陈云芳鄙视地看了他一眼:“老板,再炒个羊血,把这花生热一下,啤酒先来十个吧。”
萧寒不好说啥,他听陈云芳说过自己嫁了个吝啬鬼,还说已经分居多年。当时觉着有些人小气但顾家也没什么不好,但这第一次见面他的种种表现总是觉着不舒服。
不想冷场,他拿起烟递过去一根:“不好意思,我都不知您贵姓?”
“贵什么贵,我姓解(xie),就是解放的解,也有个读音是hai。”接过去烟:“你叫我小解好了。”
萧寒马上就想笑,强忍着给他点着烟,然后扭头憋的咳嗽了一声——叫啥不好,叫小解,直接 “撒尿”算了。
很快酒与菜都拿了过来,萧寒见云芳就喝了一碗汤面,怕她没吃饱,就问老板还有啥主食。老板说还有三种,炒面、素饺子、馅饼,云芳明白萧寒是为她点,于是叹口气:“萧主任,您甭管了,我没胃口。”
这个小解马上说:“老板不用了,女人家晚上少吃点,减肥。”
萧寒呵呵笑了笑,掏出二百块钱递给老板:“今晚我请客。这样吧,这三样各来一份。”
小解马上蹦起来:“说好的我请客嘛,老板不要拿他的,我给你。”
看他上下摸口袋就把不掏钱,老板笑了笑说:“谁的都行,我去准备。再送你们一份泡菜吧。”
小解停止摸索随即接话说:“萧主任,下次我请,你不许抢了啊,”扭头对老板:“送两份泡菜吧,我爱吃。”
陈云芳摇摇头看了一眼萧寒,萧寒忍着笑点头示意没事,心里想这个人可以作为写作的一个素材,巴尔扎克笔下的葛朗台也不过如此。
主食上来,一碗炒面,一份饺子,一个馅饼。
小解马上伸手端过来炒面:“我饿了,先吃一口啊,要不喝酒容易醉。”
老板拿着找零递给萧寒,萧寒摆手说:“你拿着吧,一会断不了还要点,最后再说。”
小解伸手就抓过去:“我拿着吧,这些人不知道咋地克扣呢。”
老板有些不悦,萧寒站起来拍拍他肩膀:“我每次来良县都吃你的炒羊血,记得吗?”
小解把钱揣到兜里,低头吃口面,很得意地说:“知道‘一个志愿者之死’吗,他写的。名人来了,你该再送一碟炒羊血。”
老板恍然大悟:“萧,萧记者,对,你当年在我这里吃过两次呢,我送,我亲自去炒。”
萧寒说不用了,但老板已经忙不迭就回身去炒了。
陈云芳一直不说话,这时候开口了:“你甭不要脸啊,去,把羊血钱结了,人家小锅小灶的,送什么送?”
看小解不情愿还想说啥,陈云芳马上把眼睛瞪起来:“你想咋了?”
小解赶紧起来:“我结就是了,你发啥的火吗。”
看小解走过去结账,萧寒终于忍不住笑了下,陈云芳伸筷子指了指他:“这就是我的生活,我自己选择的生活,尽情嘲笑吧。”
马上忍住笑,但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指着饺子:“吃点吧,空腹容易醉,”想了想接了一句话:“同病相怜,对于婚姻,我过得不也那么可笑吗?”
小解讨价还价给老板塞了五块钱,一份羊血十五块,老板哭笑不得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返回来坐下,小解狼吞虎咽吃了一口面,再伸筷子把馅饼夹到了碗里,看来饿疯了,这次只顾吃,客气话都不说了。
萧寒伸筷子夹了个饺子本想给陈云芳,但想了下还是放到自己补碟里:“陈队长,你也吃饺子,我再给你要碗炒面吧?”
陈云芳端起酒杯:“喝酒吧,我不想吃,就想喝,咱干三杯。”
连干三杯都是一口喝完,这勾起了萧寒对婚姻的无奈,也跟着喝干了。
小解吃完面,怕吃亏似得自斟自饮也喝了三杯。
他酒量不行,再碰一杯酒,话就多了,问萧寒这么晚来良县有啥大采访,这次准备搞掉哪个狗官。
萧寒呵呵笑了下:“一个小稿子而已。你怎么这么晚呢?”
陈云芳夹起一个素饺子也看了他一眼,她也纳闷这个家伙这么晚跑火车站干嘛。
小解伸出手:“萧主任,把你的好烟再赏一根。”
伸手把烟盒放到他跟前,萧寒也伸筷子夹起一个饺子,并且轻轻碰了下云芳的筷子,然后目光示意她不要发愣吃饺子。
小解点着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然后非常满足:“几个同事约打麻将,原本说打八圈,后来又加了四圈,所以就到这时候了。打牌的时候都他妈小气的不拿烟,我的半盒烟狗日的给抽完了。”
萧寒忍着笑问打多大的,赢了输了,小解马上得意的说当然赢了,要不说请你吃饭。
马上意识到饭钱萧寒已经结过了,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我们玩的小,我一吃三赚了四十多,台费十块原本说AA,最后他们耍赖逼着我付了。”
又想笑,心里话还有人跟你玩?这个县城凑这么四个活宝也难呢。
后来都放开喝,小解很快就喝高了,但仍旧要喝,一杯一杯跟萧寒干,绝不吃亏。
一个小时后,他们喝了二十多个啤酒后才散了,这位小解踉踉跄跄,哼着小曲骑着电动车走了。云芳建议萧寒还是去县宾馆开个房间,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萧寒看着小解走远,开玩笑说开房间行,但你不在我害怕。
云芳没理他:“上车吧,一晚上憋着坏,说吧,那家伙说姓解,你为何发笑?”
萧寒坐上车说我没笑,就是想到了撒尿,陈云芳伸手就捅了他一下:“你这个人……”
萧寒就跟云芳讲了解手的来历,这个故事很长,讲到房间都没讲完,后来云芳说要值班走,但一直也没走,天快亮才去单位换班。
萧寒讲故事也是消除尴尬,他不知道该如何定义这对夫妻,更不能劝和,说实话,这样的男人就不该结婚,活该打光棍。
萧寒讲的故事是个老掉牙的故事:
明代迁民是强制性的,人们穷家难舍故土难离,用各种方法反抗着。移民官员和押解的差人,怕他们半路逃跑,在编队定员之后,便把他们捆绑起来,才肯上路。
先是大绑,即绑住两条胳膊,行动起来很不方便。后来又改用"小绑"每人只绑一只胳膊,几十个人联在一条绳子上,相互牵连在一起、一人要动,牵动别人,谁也跑不脱。
因此,无论在行路当中,还是晚上歇息的时候,如果其中有人要大便或者小便.就是恳求押解的差人,给他们捆在胳臂上的绳子解开。最初时,人们为了把意思传达清楚,请求的说得比较完整:“请大人把我的手解开,我要大便(或我要小便)”。
因为走的路长,一般移民都是数个月的走,后来说得多了,渐渐就把原来的话的简化了——先是说:“给我解开手”,就知道他是要大小便;后来干脆简化成“解手”。只要有人高声喊“解手”那就是他要大小便了。一路如此,天天如此“解手”之声,充斥耳鼓,大家说顺了,用的也习惯了。
到了新的住地,差人给他们们松了绑,按路上的编队定居下来在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这时候,他们手虽然解开了,也没有人看管他们了,大小便时也无需再先报告,更无需等人“解手”了。但由于迁民路上的那段生活,在脑海里刻下了深深的烙印,人们都忘却不了,时而总要提及,也由于路上时日很长,说的成了习惯,仍然说大小便是“解手”。
久而久之,“解手”就成了大小便的代名词。
萧寒说完这个故事,陈云芳在沙发上坐着发呆:“习惯,永远也无法习惯,我准备起诉了,一分钟也不能看到他。”
萧寒不知道怎么说就继续解释:“其实这就是个传说,有些景区里的牵强附会,我考证过,元朝就有折子戏里提到 “小解”,那么这个解是怎么来的呢?”
云芳拿过他的烟抽出一根:“我还没有烦,你继续贫。”
嘿嘿笑笑,房间里的灯光很暗,他不知道这个晚上该在一起还是不该,只好继续没话找话:“这个解就是解开裤带的意思,那时候没有裤带,就是一个布条子团成的带子,要小便就松开,要大便呢就全解开搭到肩膀上,这就是大解与小解的来历……”
不等他说完,云芳就站起来到了他跟前,把他拉起来:“你还是全解开吧,”然后就把嘴巴迎上去堵住了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