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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
江天佐顿了顿,眼缝中闪过一抹暗沉的隐怒,续道:
“自从八千年前,紫薇轩接管灵湖之后,便传出什么天女望夫的烂糟爱情典故出来,简直是狗屁不通!”
“尽管真相显而易见,可是,人们更愿意相信,瑶光是飘飘若仙的痴情天女,而不是卑鄙下作的妖族婢子,他们宁愿听信天女爱上凡人的肤浅童话,却无法接受妖女蛊惑人族、白铠为了一己私欲,屠杀五十万人族大军的残忍现实。”
江天佐此一番话出口,无异于一颗颗重磅炸弹,炸响在沈默心头。
痴情天女,其实是妖女!
被神王斩杀的如意郎君,是杀神白铠!
这与之前,他在周绿儿口中听到的天女传说,截然相反。
“佐爷,容晚辈打断一下,这些事情,您又是从何得知?”
此时,江道油不禁插口问道。
毕竟,江天佐的年岁其实并不算大,甚至,还没有他父亲江海龙大,他爹尚且从未讲过这些事情,江天佐怎又知道这些古老秘辛?
‘是了,这厮只怕又在信口胡诌!不过,他有必要在这当口说谎编故事吗?”
很显然,江天佐不是这种人。
此刻,江道油口里的疑问,也便成了沈默心中的疑问。
江天佐如此推崇天玑摇光,定然有其缘故,事实上,他能创造出操驭万鬼的招魂诡奇之术,很大一部分机缘便是来自此曲。
《天玑摇光》一曲凡共四篇,各有名目,次序规整:
一曰,天玑罪论篇。
二曰,杀神罪论篇。
三曰,瑶光悔过篇。
四曰,白铠悔过篇。
此四篇,可单篇独奏,亦可多篇合奏,独奏肝肠寸断,合奏震聋发聘。
别人不知道,但江天佐自己心内很是清楚,他的招魂咒中,有一则“故气伏尸,黄砂赤土”,实则是截取自《天玑摇光》中的杀神罪论篇与天玑罪论篇,糅合而成。
起初,江天佐并未曾料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创出御鬼之术,也是机缘凑巧,造化所至,两篇罪论糅合之下,竟可开启地狱之门,召唤阴兵鬼将。
哪怕明知是罪过,是深渊,然,江天佐还是无法抵挡这超凡力量的诱惑,于是一步踏错,永无回头路,成就“恶鬼”之凶名。
当然,这些家私秘辛,江天佐是绝不会对外透露半句的,此刻,面对江道油与沈默双重质疑的目光,江天佐面不改色,淡声道:
“当年,我被江鹤年长老收为入室弟子,他亲自传授我天玑摇光真义,这些事情,自然也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啊?”
听罢江天佐此言,江道油着实大吃一惊,嘴巴几乎都要合不拢来了。
“很惊讶是不是?我这种不符礼教的人,被江鹤年一介至尊长老收为入室弟子,确实是不可思议,但,这是不争的事实。”
瞥了一眼江道油瞠目结舌的滑稽模样,江天佐当即哼笑一声,唇角不啻勾起三分傲气:
“实话告诉你吧!若不是百年前老子惨遭封印,哪里还轮得到你哥江道理出风头,哪里还有什么二十八鹤仙奏摇光曲的破事?无天教江家,有我江天佐一人,足矣!”
“别看你爹江海龙活了千把岁,当时不过只是老子身边的一个小弟,不,当小弟我都看不上!哪怕如今忝居江家家主,你看他敢在我这个被封印百年的囚犯面前狂一下子吗?”
江天佐意气风发,甲胄峥嵘,当真是老夫聊发少年狂。
“不敢。”
江道油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这两个字。
要知道,江海龙自从当上江家家主之后,可谓是神气十足,派头极大。
可就在不久前,为了让江天佐带儿子进真龙秘境蹭机缘,江海龙可以说是好话说尽,到了低三下四的程度。
当时江道油还在暗怪,平时耀武扬威的父亲,为何会对一个衣衫褴褛,如同囚犯的家伙如此恭敬?
直到后来江天佐略施手段,便将他顺利带进了真龙秘境,江道油方才知道这个“囚犯”属实不简单,但也只是敬其手段高明罢了。
可是此刻,听了江天佐这番陈白,江道油心内对他的敬佩之情,顿时升华为了敬畏。
虽然自家亲爹被人贬低成当小弟都不够格的废物,但他不得不服气。
旋即,江道油眸中又闪过一抹愕然,语声微带颤抖:
“佐爷,您如此超拔之辈,尚且败得凄惨,那个灵童,又是何等逆天的存在?”
败!得!凄!惨!
听到这几个无比扎心的字眼,江天佐顿时眉峰一皱,横了一眼脑满肥肠的江道油,干瘪泛黄的脸皮僵硬地牵扯了一下,几欲呕血:
这小胖子真不会说话!
江道油话刚出口,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登时脊背一冷,所幸,江天佐没心思和他个菜鸡计较:
“相传,瑶光曾为白铠育有一女……但,这真的只是传说,便是江鹤年长老也拿不准是否真有这一回事。”
“须知江鹤年长老的《天玑摇光忏悔曲》,乃是脱胎于白铠、瑶光的大罪大悲之道,而我又是抄……超乎寻常的热衷研究其中的罪论篇。故此,我的御鬼之术多少会受到一些局限。”
言及此,江天佐眯起眼,暗暗向衍龙谭中的天玑灵童投去窥探审视的目光:
“若这小东西,果真如传闻所言,是白铠、瑶光的后裔,那么,我的御鬼之术对她无效也不足为奇了。”
此刻,衍龙潭中,天玑灵童玩累了,竟已趴在仙鹤背上睡熟,樱桃小口微微张开,空气里传出轻柔的鼾声,那小模样显得甚是娇憨,惹人怜爱。
“咦?”
江天佐忽而惊咦一声,伸出覆盖着血红鳞甲的右爪,拇指、食指拢成一个小环,遥遥对着鹤背上的女童比了一下大小:
“堂堂杀神白铠的女儿,不应该才这么大点儿啊,真是奇哉怪也!”
“该当是多大?”
江道油紧挨在江天佐身旁,也是伸出两只手,十指张开,握东西似的,在空气里狂乱抓了一阵。
“滚。”
江天佐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但并没有用力。
江道油却是被踹出三丈多远,坐在地上,扣着脑袋,憨憨一笑:
“不愧是佐爷,脚力惊人啊,这一脚恐怕连大周的蹴鞠队主将,也要望尘莫及。”
看着江道油那副狗腿的笑脸,江天佐怫然大怒,辞色俱厉,高声呵斥:
“行了!马屁不是这么拍的,我听得鸡皮疙瘩直往地上掉。”
江道油黑眸一转,正在诧异,这世上还有不爱听奉承话的怪人?
脑海中却已接受到另外一道低沉阴鸷的传音:
“且不管这女童究竟是不是白铠之女,但她既然能破御鬼之术,必成吾之心病,嗯,断然不能留下这个祸患!我拖住姓沈的小子,你……”
江道油闻言一怔,旋即茫然抬起头,果见江天佐冲他递来一个冰冷狠辣的眼色,抹了一下脖子。
杀灵童?
江道油心头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