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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那张白虎皮披在身上,这是一张高丽国进贡的白虎皮,据说是高丽国王最珍贵的宝物。虎皮用特殊的药物浸透,因此永不腐烂,并且颜色如鲜,栩栩如生。我披上虎皮后,就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威镇山林的猛虎。
萧然仍是坐在雪地中专心磨剑,头上、两肩上,甚至盘着的腿上都落着一层厚厚的雪。我悄悄从宣德殿出来,然后绕到他的身后,故意用虎头去蹭他的后背。
也许他的感觉很迟钝,我用虎头蹭他,他仍是置之不理。我不死心地伸手去挠他,他还是毫无反应,我不禁有些着急,只好又绕到他的前面。
这时他终于看到我,不,是一只大白虎,他的眼神微微震动,但仍保持着盘腿而坐的姿势。我猜测他可能是吓傻了不敢动,益发觉得好玩了,干脆又捏着嗓子学着虎啸。
萧然的眼神突然间凝固了,他的嘴角微微地勾起,霎时我就看到了他的笑容,仿佛是春季的河水结着薄薄的冰,阳光下慢慢地消融。而他靛黑的眼珠,宛若倾落在寒冷的水中的一滴墨。
寒冷的水,那滴墨,洇而不化。
他的笑容虽然很好看,但同样的很冷,冷到骨子里。
落在睫毛上的积雪被呼出的气息融化淌进眼眸里,眼前一片模糊,忽然我又感到了一阵刺骨的冷意向我胸口袭来,霎时我听到父皇暴怒的吼声。
“住手。”
刺骨的寒意在胸前忽地停住了,瞬间眼里的雪水被蒸发掉,我眨了眨眼睛,视线恢复清晰,只见萧然站在我的面前,手中握着他磨的那柄小剑,剑尖正擦着我的胸口的部位,顿时我披着的老虎皮便从身上滑了下来。
“然儿,快向公主跪下赔礼道歉。”一个高大的身影快步走来,我抬眼一看却是萧然的父亲萧逸大将军。
他执拗地不肯跪,嘴唇一直紧抿,啪地一响,萧逸的耳光便甩到了他的脸颊上,现出一个十分明显的五指掌印。“跪下。”萧逸按着他的肩膀,于是他只得面向我跪了下来。
“好了,都是小孩儿,闹着好玩的。”父皇劝着萧逸。
事已至此我也觉得没趣,忽然萧然走到我的身边,压低嗓声道:“李无尘,等这柄剑磨出刃时,萧然定用它取你项上首级。”
霎时我大骇,喊道:“父皇——”我大声喊着,不禁声嘶力竭,气喘吁吁,猛地一下眼睛便睁开了,身子不由自主地弹了起来。
我大口地喘气,心口犹有疼痛,忽然肩膀上落下一片温暖,上官违心惊喜的声音响了起来。“阿尘,你醒了。”
屋子里光线明亮,我打量着四周,吃惊地道:“我怎么在你的屋子?”
“你发烧了,幸好我发现得及时,周医官说你本来身子骨弱,有伤,然后又受了风寒,再劳累就晕倒了。”
“谢谢你。”我抚摸着额头,额头上冰凉凉的,忽然又想到刚才的梦境赶紧道:“你一直在这里吗?那我有没有说梦话?”我紧张坏了,我在梦里叫得那么大声,不会是说梦话了吧。
“你刚才做了什么梦?是不是梦见我?”上官违心不怀好意地笑。
瞧他这样我便放下心来,掀开被褥翻身下床,上官违心又将我按回床|上。“周医官说了储物舱不通风不透气,住在里面容易生病,你暂时就住在我房里,我已经让人给你另外收拾一间房。”
“不行,这样会引人非议的,这让其他人怎么看待你。”
“反正已经非议了,所以也没什么,大不了我不做这个官了。”上官违心一脸的无所谓。
我瞧着他,他似乎一点都不留恋这个正使的官职,遂道:“你很不钟意做官吗?可是做官有很多好处。”
“做官太麻烦了,我喜欢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做官对我而言就像是坐牢,凡事不能随心所欲,就像是现在还要顾忌别人非议。”
世人都想为官作宰,争名夺利,而上官违心却反其道而行之,也许我出生于皇室,享尽荣华富贵,此时却也无法了然洞悉上官违心的内心。
不过,这人有些可爱的地方。
门上响起了轻微的敲门声,随后小迷端着一只碗进来,她将碗放在茶几上,道:“上官正使,药已经煎好了。”
“那你先出去吧。”
上官违心端起了药碗,此时白色的烟雾从碗沿处缭绕而起,他轻轻吹了几口气,正要用汤匙舀上一点尝尝温度,这时小迷拦住了他。
“上官正使,这是给阿尘姐煎的药,您喝不太好。”
小迷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我有意无意地朝她看过去一眼,她也正在看我,霎时眼神相撞她赶紧移过脸去。
上官违心舀起一勺药送到我的嘴唇,我不禁大汗,他当着小迷的面居然一点都不避嫌的,赶紧道:“我自己来吧。”
我接过了药碗,用汤匙舀起一小勺,舌头刚触及到苦涩的药液,便又感觉到咸得发麻,在药碗底部搅了搅,发现了一些还未完全融化的盐粒。
“苦吗?”
抬起头便看到了上官违心关切的眼神,我忽然便就有些感动,然后眼神飞快地转到小迷的面上,她的眼中似乎有得意之色,我便知她故意在药中加入了盐粒。
“不苦。”想想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此时我若揭穿了小迷换来上官违心对她的斥责,她日后必定变本加厉地想要对付我。如果她在外面造谣生事,岂不是对我和上官违心的名节都有影响。
我一口气将碗里的药液全部喝完,上官违心接过空碗放到了茶几上,这时小迷满脸不情不愿地收起空碗出去。
“其实,我只是一个地位卑微的厨娘,你没必要对我这么好。”
“那你也对我好就行了嘛。”
我笑了笑,每次面对上官违心我总有一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通的感觉,算了,这艘官船就如同大海一般,看似平静实则危机四伏,如果有这么个人时刻关心我也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门上又响起了敲门声,是刘大千的贴身护卫来请上官违心去官厅议事。他百般嘱咐我不许走出房间,一定要等他回来,直到我点头他才出去。
躺了一会身体又发了一些汗,这时精神稍微转好,只是鼻息间仍粗重,气滞不通,料得三五天才能平复,我便也安下心来。至于茶嫂那里我心知她和刘大千是一路的,想要一心除掉我这个后患,因此我也不必刻意讨好她了。
闭上眼后梦境似乎又来了,各种人纷繁入梦,萧然提剑刺向我的胸口。
忽然胸腹一凉,我整个人便惊醒过来,只见盖在身上的薄被已被掀至腹部以下,曾行云面若冰霜伫立在床前,一张俏脸满是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