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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不断做着奇异的鬼脸,仿佛是毒性已经发作一般,周围群众指指点点。忽然那人便向后倒在了地上,四肢向外猛地一伸,两眼一闭头便歪了过去。
“死人了,死人了。”人群哗然起来,大约怕惹到事,纷纷地向四周散去,我举目四望,那两名官家公子哥儿早跑得没影没踪了,偌大的月老庙前只剩下我和那位莫小姐,以及躺在地面的男子。
莫小姐眼中含泪,手足无措,我心中忽是一动,忙道:“莫小姐,你认识他吗?”
“嗯。”莫小姐瑟缩着踱了过来,似乎是想查看那男子的情形,但她刚蹲下便倏地又直立起身子,往后退了两步。“不瞒公子,他叫田民至,幼时与我曾有婚约。可是他家在十年前破落了,父母双亡,我爹便看不上他,两年前便单方毁了婚约。可是他念念不忘我,时常在我家门外偷窥。可恨小女子也如父亲一样嫌贫爱富,也喝斥过他几回。”
“可是你没想到,在这世上只有他是真心爱你的,并且愿意为你而死。那些富人公子口口声声愿意为你舍弃性命,其实都只是骗你的。”我叹了一口气。
“现在想来,其实名利都是身外物,能得一人心才是最重要的。可是,我明白得太晚了,如今他死了,我会为他守节,终生不嫁。”说着,莫小姐的眼泪便掉了出来,也许将心里事说出来后,莫小姐便大胆了许多,她蹲下身子,将男子面上散乱的发丝整理到耳后,用衣袖揩干净他的脸庞。
突然那男子睁开了双眼,圆溜溜的眼珠一转霎时莫小姐便吓得坐倒在地面,男子见莫小姐摔倒赶紧爬了起来,扶着莫小姐站起。
“他,他。”莫小姐结结巴巴,只是拿眼看着我。
我轻轻一笑,道:“他没有死,他服用的也不是毒药,其实是两颗味道很怪的糖。我本来是想用来试探那两位公子的,可惜他们都没胆量。”这两粒丸子是宫中御厨密制的糖点,刚开始味道极怪,酸甜苦辣各味都有,但只要忍耐住这股说不出的怪味,到最后口舌清凉,精神百倍。
“田公子,刚才莫小姐说的话你想必都听到了,以后好好待莫小姐。”
莫小姐脸红了,两手揪着衣角道:“我爹不会同意的,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我转头又看向那男子,道:“田公子,你对莫小姐的情意可嘉,但是人生在世上就要吃喝,你打算怎么安置莫小姐。”
男子弯腰向我鞠躬致谢,道:“多谢公子相助,田某一定苦读诗书,而且已经决定参加今年的乡试,我一个男人决不会让自己的妻儿挨饿。”
我点点头,想到莫小姐之父嗜财如命,这门婚事必定不许,棒打鸳鸯之下说不出会弄出人命,我还得帮他们一下。想了想,我从衣兜里掏出一枚印鉴递到那男子手中,道:“田公子,请以此物作为你给莫小姐的聘礼,想你岳父不会再为难你。”
印鉴上刻有我的名姓,且是用汉白玉雕成,做工精细唯美,那男子一见印鉴便当即欲跪下来,我赶紧拦住他,道:“成亲后好好攻读诗书,切不可辜负你娘子。”
顿时他点头如捣蒜。
此时天色已晚,暮色席卷,残霞漫天,我与二人分别之后便兴步往月老庙中走去。庙里只有一名年约耄耋的老人在摆摊看相,卦摊上摆放着一筒竹签,我随意瞧了一眼便进去参拜月老。这月老庙至今有六百多年的历史,据说极其灵验,心想事成。
“姑娘,来抽个签吧。”那老人突然向我喊道。
我略为一怔,这老人眼力真厉害,一下子就瞧出我女扮男装。“老人家,我不抽签,我只是随便看看。”尽管不抽签,但瞧着这老人年纪如此之大还要摆摊为生,我还是摸出了一锭银子放在了他的卦摊上。
“姑娘,你既然已付了卦银,老朽就送你一句话吧,拥万里江山,享无边寂寞。”
我猛吃一惊,这老人不仅看出我是女儿身,还看出了我的身份,我赶紧向前几步,谁知这老人再也不搭理我,收起卦摊自个儿走了。
在月老庙中逛了一圈倍觉无趣,遂又走了出来,这时天色微黑,四周风起,温度陡地下降了许多。刚出庙门,一道银色的光芒便向我的脖颈袭来,我慌忙后退才躲了过去,借着清亮的月光看,来人竟然是那名绯衣公子。
他手中的剑直指我的咽喉,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敢戏耍我,本来莫小姐对我极有好感,现在美人和一个穷酸书生好上了,我非杀了你这个野小子不可。”
这人心胸狭小,不检讨自己贪生怕死,反而怪罪他人,实非托付终生的良人。“你自己没胆怪不了人,人家穷酸书生都敢服下毒丸,而你一个堂堂尚书家的公子却胆小如鼠,传出去真让人笑话。”我也不示弱,这纪尚书在朝廷中本就是一个墙头草,他儿子也是脓包一个。
“你活得不耐烦了,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说着,他一剑向我胸口刺来。
这时一道迫人的寒光荡来便挑开了绯衣公子的剑,只听咣咣当当一向,绯衣公子手中的剑便飞了出去,径直插进了树桩中。我瞅着夜色中迎风伫立的那人,俊美的容颜宛若是天空中的明月,皎洁夺目光辉,将绯衣公子的剑击落后,他便立即将剑插入了自己的剑鞘中,姿势一气呵成,简直如行云流水般。
“你是谁?敢来得罪我,我可是当朝纪尚书的儿子。”绯衣公子虽知不是他的对手,但仍然放下狠话。
“我姓萧,单名一个然字,你回去告诉你父亲吧。”他的神色未变,冰冷如霜,眼神瞧着我,但是话却是对那绯衣公子所说。
霎时绯衣公子便吓得张嘴结舌,愣了一会便抱头向山下跑去,大约是太害怕,没跑出几步竟滚到路边的草丛中。
我掩嘴轻笑不已。
“觉得好玩吗?”萧然冷了脸。
“你老那么严肃干嘛。”我不以为然,也许全天下只有我能忍受他那副千年不变的冰霜脸了。“笑笑,萧哥哥。”我毫不顾忌地挎着他的手臂。
“还走得动吗?”
“走不动,你背我吗?”我瞧着他。
他没理睬我,径直向前走去,我早知他不会答允,每次我靠近他,他都会离开几步远,心下自嘲地笑了笑,这时却见他在前面的低凹处伏下了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