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缇骑司审讯堂的八扇金属门闭关后,铺设着黑色石板的大厅缓缓陷出一个方形大洞。
整个过程并没有发出多少响动,静的离奇。
外人还以为缇骑司的监牢,一定有着高墙深院,门外布置了重兵把守。
却不料整个审讯堂内外百步距离,也只有三五个打扫卫生的杂役,入口处更是连一个守卫都没有!
肖长天手提油灯率先走了下去。
陈子凌跟在他身后,用手捂着口鼻依然还能闻到浓郁的石灰水的味道。
随着深度的下降,湿黏的空气显得有些沉重,吸入肺中让人很不舒服,似乎还能闻出淡淡的血腥味。
“不引人注意的牢房才更安全,不要说外人不知,就连整个缇骑司知道的人也寥寥无几,今天你算一个。”
肖长天止住步子,扭头朝陈子凌解释道。
“难道就不怕这个秘密泄漏?”
陈子凌笑的有些牵强,玩笑般随口接了一句。
肖长天闻言猩红的眼睛,在墙壁的石砖上看了一眼,自信道:“入口只有这么大,上面即便有千军万马也不可能攻进来。”
二人说话间走到了一扇黑色铁门前,门后有人打开了巴掌大小的门洞朝外看了看,恭敬道:“肖少爷可有司监大人的手令?”
问话的是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十几年前就见过穿开档裤的肖长天,用这个称呼也觉得有什么不妥。
肖长天躬身朝老者行了一礼,从怀里拿出手令双手递了过去。
“少爷勿怪,老规矩没办法,呵呵。”
身穿红色长袍的老者打开铁门,将手令还给肖长天后,特意在陈子凌的脸上多看了几眼,心想以后这位难不成会成为缇骑司的二号人物?
能够让极有可能掌缇骑司的肖长天,亲自陪同进入大牢,如此机密,如此规格也怪不得他会有如此想法。
肖长天通过怀里的手令一连叫开六扇铁门,才终于走到了关押着南庆皇族的秘室。
陈子凌将思绪从那张被销毁的手令上回过神,看着密室内的布置有些吃惊。
一张紫檀方桌,一把楠木圈椅,矮床上铺着丝绸被褥,盛装着便溺之物的小木桶被放在了角落内,石室内隐隐还有股香水味。
对于衣食无忧的皇族来说,这样布置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可这里毕竟是常人听到后,无不提心惊胆战的缇骑司监牢,谁能想到有人会有如此待遇?
陈子凌看着趴在床上掰着手指头数数的男子,反倒有些羡慕起来了。
这日子过得
真是应了那句傻人有傻福的老话。
“他有没有康复的可能?”
陈子凌不问其他,直接单刀直入,问了一个他最关心的问题。
“没有可能。”
肖长天说的很干脆。
“如此就好,”陈子凌点了点头,他心知这肯定是缇骑司所有医道高手共同推敲出的结果,对方也不可能在这种大事上含糊。
谨慎起见,他还是走过去将手放在李景隆的手腕上渡了一段真气进去,探知到对方的脑袋的确受损后,才收了手。
“这几天我每晚都会来。”陈子凌朝等在一旁的肖长天开口道。
肖长天摇了摇头,从怀里拿出几张手令交给了他,“过几天人就要放回南庆了,难道你认为能从这个傻子口中套出点情报?”
“总要试一试。”
陈子凌笑了笑,将手令塞进了自己的怀里,站在一旁耐心地观察起了李景隆的一举一动。
“行了,你愿意留下,本帮主就不陪了。”
肖长天不耐烦地活动了一下手脚,走过了几步突然想起了自己另外的身份,回头认真道:
“听说你们叶家将来要经营女人的玩意?沿途货运说不定需要些人手,不如交给我不周帮如何?”
陈子凌没想到他的消息竟然如此灵通,想了想如此一来并没有什么不好,拱手道:“那就有劳了,只不过具体酬劳肖帮主还要让手下去找叶家管事去谈。”
“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如此也好。”
肖长天哈哈一笑,在兄弟两个字后面停顿了一下,说完后转身走了出去。
不多时,房间内有人送来了一壶热茶,几盘点心。
身穿黑衣的缇骑司小吏退出监牢时,看向陈子凌的眼神明显带着几分讨好的味道。
“一朝天子一朝臣,将来缇骑司会如何变动谁说的准呢?”
小吏打了个哈欠,用心记下了今晚的事情。
临近大兴城的五柳镇上,一匹汗湿的白马停在柳树下,脖颈上的鬃毛时不时抖动一下,驱赶着身边的蚊蝇。
身穿白色窄袖小衣的中年男人,停下打拳的动作,接过小童手里的密信看了一眼,自言自语道:“有意思,小家伙你要做什么呢?”
中年男人穿上长袍,回头看了一眼花丛中的白色齑粉,朝小童问道:“那件事查的如何了?”
小童握起了馒头似的拳头,用成年人的口吻朝男子躬身道:
“属下无能,据属下来看太学院和皇宫中的事,应该是同一人所为。
只是对方警觉性很高,恐怕短时间内不会再去这两个地点。”
长得很年轻的中年人不悦道:“这件事不用查了,韩山童,今后你负责在魏国查找一名瞎子少年。
对方以铁钎为武器,眼遮黑布身手高强,不要打草惊蛇,你不是他对手。”
小童扯了扯自己的衣袖,有些不服气,“先生怎么知道山童打不过那人?总要打过后才知道。”
中年男人仰头看着北方的天空发了一会呆,回过神后脸色显得很是凝重,低头看着他训斥道:
“九品上还有另一种境界,你不要觉得自己已经天下无敌了,如今就连苦荷都已经在你之上了,且不可自满。”
听到如此言论,小童低着头心中一惊,心想那人的实力该不会也超出九品境界了吧?
原本跃跃欲试的想法被他压了下来,抬头看着中年男人郑重道:“韩山童愚钝,无论今后能不能越出九境,即便舍了这条命也会护先生周全。”
中年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些年你辛苦了,再过几年我一定帮你复国。”
两个时辰之后,太学院崖山三老一同到访了小院,顺便带来了一封请帖。
中年男人看着桌子上红绸封面、金线绣花的奢华婚帖,视线扫到上面非同寻常的双喜字时,微一愣神,从零碎残余的记忆中想起了什么。
“难道是叶家?”
中年男人手指在婚帖上点了点,回忆着神庙内冻僵的小女孩,眼神显得格外阴鸷,白皙的面容上似结了一层千年寒冰。
“韩山童!”
“在!”
“你追上崖山三老,就说我突遇急事不便赴宴!”
“是。”青衣小童拿上喜帖就走,不知道自家先生如此小事为何发了这样的脾气。
“今后不准叶家人近我百步,违者杀无赦!”
韩山童愕然回头看着挺立在客厅中的步先生,心中凛然,跪在地上行了一个大礼,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走出了客厅。
中年男人丢下了手里的茶杯,握了握自己的拳头,恨声道:
“为什么你还活着?为什么你不老老实实冰冻在神庙?我不会遵从宇宙规则和你一起湮灭,所以请你再死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