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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初手指轻轻在阿辞二字上拂过,不敢用力去碰,怕指尖汗渍淹了字迹。
尽管纪京辞的信并不长,也并未提及思念之情,可谢云初能感觉到……
阿辞,是念着她的。
青刃说,纪京辞还有事……
谢云初视线又落在顾神医三字上。
她若是没有猜错,阿辞……应当正在求顾神医救她吧。
刚刚还萦绕在心头的甜软之感,被酸涩取代。
可……顾神医救王老是曾经欠了琅琊王氏人情。
若要顾神医救谢氏之人,怕是难于登天!
顾神医性子又是那样的刁钻古怪不近人情,还不知道他要受多少折辱。
正如谢云初所言,纪京辞如今还留在陇西未回汴京,就是为了求顾神医出手救谢云初。
也如谢云初猜测的那般,此事……难于登天。
可对纪京辞来说,失而复得,他决不能再次失去。
即便难于登天,他也要登天为云初求活路。
古朴雅致芬芳馥郁的小院内,随风摇曳的海棠花簌簌下落,铺了一地……
繁柯茂盛如云霞冠盖的海棠树下,石桌亮着一盏琉璃灯,橘黄光圈照亮了棋盘,勾勒着纪京辞俊美沉静的侧颜。
他骨节分明的细长手指中捻着一枚白棋,思考后落下白子,又从黑子棋盒拿出一枚黑子来……
立在顾神医房门外守着的仆从都看痴了,一直都知道他们家郎君才貌都是名震列国的,只是他们郎君总不回琅琊王氏,他们也未曾有缘得见。
他们还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郎君,不止是五官样貌,更是风骨……
一言一行,都如同古画上的魏晋名仕,只要立在那里,便是鹤立鸡群,如谪仙般不染尘世纤尘,让人不敢生任何亵渎之心。
廊庑下雕花窗棂被人从内猛然推开,一脸怒火的顾神医狠狠瞪着树下的纪京辞:“纪京辞,你还有完没完!”
闻声,一身深松绿色衣袍的纪京辞搁下手中棋子,起身遥遥同顾神医行礼:“打扰顾神医是怀之的不是。”
“我就不该来琅琊王氏!怎么……我要是不给那陈郡谢氏的小郎君治病,你还要将我一辈子困在你们琅琊王氏,一辈子守在门外不让我出这个屋子不成?!”
顾神医声音不住拔高,可见已经恼火到了极致。
“你真该庆幸我曾答应过你娘保你此生平安!否则……你都不知道死多少次了!”顾神医气得声音直颤。
纪京辞的母亲,是顾神医此生的至死不渝。
可纪京辞的父亲,却与顾神医有夺爱之恨。
当初纪京辞出生的时候,顾神医就差点儿对纪京辞下手……
只是不忍心看到心爱之人,失子伤怀。
所以顾神医对纪京辞的感情,较为复杂……
尤其是纪京辞的母亲离世后,几次三番顾神医都想杀了纪京辞,可那个时候,他已经打不过纪京辞了。
再后来,纪京辞因一个女人丧失生念,顾神医又惶恐害怕纪京辞真的死了,他在这个世上……就再也找不到阿荞的影子。
纪京辞那双眼同阿荞生的太像,连目光的温柔都如出一辙。
顾神医舍不得,这才使出了看家本领将纪京辞救了过来。
“顾神医一听怀之要请顾神医,为陈郡谢氏的小郎君治病,便拂袖而去闭门不见,怀之不能强闯,只能出此下策。”纪京辞语声温润醇厚,“若顾神医不能安眠,不如……与怀之一茶。”
顾神医躲纪京辞也躲烦了,起身朝外走来。
纪京辞摆手示意守着顾神医的仆从和青锋收拾了棋盘退下,亲自为顾神医烹茶。
顾神医眼下乌青严重,瞧着好似已经很久没有休息好了。
见纪京辞单手压广袖,将茶杯推至面前,拎着茶壶要为他自己斟茶。
顾神医故意开口折辱纪京辞:“我要就是不答应为陈郡谢氏的人治病,你要跪下来求我吗?”
闻言,纪京辞眉目未动,将手中茶壶放回红泥小炉上,起身理衣袖,欲行大礼,朝顾神医长揖一拜,撩开衣袍下摆正要跪,惊得顾神医起身一把抓住纪京辞的手肘,阻止了纪京辞跪下去的动作,不可思议望着他……
“我这是在折辱你,你听不出来吗?”顾神医忍不住心中怒火,“你就算是跪了,我也不见得会救!”
“顾神医既然开口,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怀之……都要一试。”
说着,纪京辞后退一步,要跪……
“不许跪!”顾神医急急道,“你跪了我就更不会救谢氏的人!”
看着纪京辞顾神医气得咬牙切齿:“当年你求我救你爹时,你要跪……你爹怎么和你说的你都忘了!你这双膝盖……只可跪长辈,连当世各国君王都没有资格受你一跪!”
纪京辞也不恼,只浅浅同顾神医笑着:“顾神医,与家母少年挚友,于怀之而言,顾神医便是长辈。”
顾神医喉头一紧,抿住唇,藏在身后的拳头收紧,撩袍坐下,瞪着立于皎皎明月之下,身披霜华的纪京辞。
“你这小徒弟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顾神医满脸不解,“若是我记的不错,你不是一个管闲事之事,你的弟子众多……有些入了北魏朝堂殒命的,我也从未见你出手相助,这个谢云初有什么特别的?值得你为他下跪?就因为这个谢云初的名字,同当初死了的那个姑娘名字相同?”
“再说!”顾神医用力拍石桌,“我与陈郡谢氏的旧怨你并非不知,要我救陈郡谢氏的人,还是陈郡谢氏的大宗嫡孙……门都没有!”
“顾神医终身未娶,是为何?”
顾神医气不打一处来,瞪了纪京辞一眼:“你是故意戳我痛处?我为何终身未娶,这话该问你爹!”
话说完,顾神医一怔,转头看向纪京辞:“你……你不是喜欢一个叫云初的女子,当初为了这个云初都不想活了,怎么突然……突然就喜欢上男子了?就因为名字?”
说着,顾神医伸手拉起纪京辞的手腕诊脉:“是不是病了?还是被人下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