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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深重的秋雨过后,一道绚烂彩虹跃然天上。木云在山里苦守了两天两夜,才守到乌烛子花开于月夜。
乌烛子紫褐薄叶,披针形,花梗短,花冠白色,花丝细长,花盘密生绒毛。木云小心的将花丝取下,研磨入药。
李殊慈听说了,也紧忙看来情形如何,赫连韬服了木云调制的解毒丸,脸色眼见的就好了不少。
木山和木云自小习武,自受得住,贺全却吸着两管鼻涕,显见是受了风寒。“这两天总算没白守着,再晚一天,世子这尊贵的小命可就难保了。”
“活了就好说,省着咱们有口说不清。”木山相较于青鸽还要沉默许多,能说出这么长一句话来,显然是对那天赫连韬被他凿了一下脑袋,装晕的事耿耿于怀。
木云端了碗刚熬出来的汤药递给贺全,又倒了两碗姜汤和木山分喝了,问向九:“堂堂的世子殿下丢了好几天,就没人找找?”
向九好不容易熬到几人回来,正困顿着,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都是有热闹不怕翻天的主。“怎么没人找,听说她那妹妹将五更巷都翻了个底朝天!我就没见过这么泼辣的小娘子!嘿,这可不正应了那句浑话!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李殊慈道:“将军夫人没得早,赫连韬明里又是个不管事的,偌大的将军府只有赫连瑜一个女孩子撑着,想想也知道不是软弱可欺的。赫连瑜从小习武,高低不输男子。大闹五更巷,怕是明里的动作。暗地里,只怕……”
李殊慈没有继续说下去,大家都明白。
“我叫人去打听,你猜怎么说?”贺全总算是把一碗苦药灌进了嗓子眼,呲牙咧嘴道。
“说咱们这位世子殿下,风流是风流,不知给多少美人带过梨花冠儿,扛回家暖被窝的却是没有。也从不在外留宿,不拘多少时辰,也总要回自家府上入眠。与那青玉楼的雪倩姑娘和浮世楼的出尘姑娘最是亲近,整日里扎在红香暖玉里,也多是品芳手谈,没什么花里胡哨的事儿。”
“这人啊,还真是不能道听途说,真人摆在眼前,才知道什么该信。”贺全剥着个石榴,一粒粒吐的飞快,强压下嘴里的药味。
过了小半日,赫连韬终于醒来,面色萎靡,睁眼认清了人,便吵着:“快!爷……饿了!”
众人一哄而散,这人!
还是青鸽好脾气的下厨熬了清粥,赫连韬足足吃了两碗才舒心的吐了口气,终于有空冲众人道了声谢。
扫了眼屋里盯着他的各色人士,心中腹诽这个丫头不好好在院子里绣花,养着这么些个打手是什么意思,面上不露声色,舔着脸对李殊慈道:“是我大意了。本以为已经甩掉了那些人,上你的马车只是顺势而为,没想到,连累了你。”
李殊慈冷笑道:“世子知道就好。”
赫连韬脸色渐好:“李姑娘若是有什么事需在下帮忙,在下定不遗余力。”
“若是可以,我倒是希望以后不要和世子再有什么瓜葛才好。”
任赫连韬脸皮再厚,也有些挂不住。讪笑两声,“可否帮在下给家妹送个口信?”
“方才你服了解药,我便让人去了。”李殊慈又问,“世子既然……身边定人也有高人护佑,怎么?”
赫连韬越发觉得这丫头通透非常,竟然已经想到了极深处,怪不得总是急于与他撇清关系,“当时被一些人缠住了。想必这次他们做了万全的准备。”
“世子中的这个毒,名为冰灯鬼,极是罕见。崇南只怕也没几个人能知道这个。世子心中应当有数。”李殊慈顿了顿,“听说世子领了司直一职,我想带人看看上京那三起血案的死者尸首,不知可否?”
赫连韬一愣,他都已经忘了,自己是领了个闲职的,一般的案子府衙就可了结,但像这样的命案,就须由大理寺府丞亲审,遇上案情复杂需要反复调查的时候,便是由司直负责调查案情,之后再上承给府丞。想了想道:“这自然没什么问题,我倒是也很好奇,那三人的死因。不过李姑娘怎么对这件事这么有兴趣,你……不害怕?”
赫连韬并没有可以隐瞒刺杀就是针对他而为之,李殊慈其实心中已经确定这几起命案和赫连韬应该没什么关系,只是她得想个法子,消除赫连韬心中的疑虑。“溧阳夫人……你可记得?”
赫连韬一阵愣怔,“溧阳夫人……你说的是先帝钦点的那个女法正?那个断案如神的刑部侍郎卢典正的女儿?”
李殊慈笑笑:“正是。”
李殊慈难得对赫连韬露出笑脸,她一身装扮极是素淡,越发衬得漆如墨斗的眸子中光华潋滟,如星如海,赫连韬不禁看的有些愣怔,只听李殊慈继续道:“溧阳夫人乃惊世奇才,据说当年卢典正担任刑部侍郎的时候,许多疑案都是她替卢大人点破的,先帝曾亲口嘉许,为她亲设法正一职。”
赫连韬从李殊慈的眸子里回过神来,道:“难道你是想效仿溧阳夫人做名女法正?”
李殊慈笑道:“只是仰慕溧阳夫人才华,也对这些案情感兴趣罢了,不敢奢望如她一般留下倾世美名。”
赫连韬感兴趣道:“只是你一位深闺小姐,又不能常在外抛头露面,此时并比不得溧阳夫人的时候了。”
李殊慈道:“这我自然知道,也并不是想像溧阳夫人一般芳名流世,只是想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罢了。再说,为什么女儿家就要躲在后院等着嫁人生子?人若是不能活的自在洒脱,无论怎么循规蹈矩也不过行尸走肉罢了。”
赫连韬醒来之后,发现身处一处私宅,这宅子自不必说,自然是李殊慈在外置办的,一个后宅弱女,不仅在外私置宅院,身边的丫头护从也都不简单。他对李殊慈满肚子的好奇,却不好再发问,点点头答应道:“小事一桩。”
李殊慈观察赫连韬面上的神色,知道他不可能完全打消心中的疑虑,可此时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微微一笑道,“那就多谢世子帮忙了。”
夜深人静,天上月儿只露出半张脸,府刑司围墙外头,隐隐约约站了几个人。
李殊慈猜的没错,那几具尸体果然没和一般尸体一起放在义庄,而是专门停在了府刑司里专设的重案停尸房中。
木云跟在李殊慈身后,一脸兴奋。大半夜来看尸体这种事,也就她家姑娘能干得出来,向九道:“你就不害怕?”
李殊慈斜了一眼非穿着一身白衣来的向九,恶狠狠道:“你穿的这般显眼,诈尸也是先抓了你去。”
向九被她说的一阵恶寒,揪着前襟翻了个白眼道:“你懂什么,我可是个有气质的杀手,怎么能和你们一样。那个催命的鬼怎么还不来?”
话音刚落,便见到两个身影从巷口飞掠而来。赫连韬见到三人,古怪的看了一眼白袍的向九,冲李殊慈摊手道:“不好意思来晚了,舍妹非要跟着。”
一旁同样穿着紧身夜行衣的人影一晃,站到赫连韬前面,拉下脸上覆着的面巾,月光下隐约看见一张和赫连韬有五六分相像的面庞,是个英姿飒爽的美人。扫视一圈,笑意盈盈的朝李殊慈拱拱手,“在下慕名而来。”
李殊慈心里好笑,不怕事的人都聚堆儿了!她也有样学样的朝赫连瑜拱手道:“幸会。”
赫连瑜见李殊慈行事如此大方,眼中一亮。一掌拍在李殊慈肩膀上,“果然是同道中人!”
李殊慈没防备,被她一掌拍的后仰,幸好木云在后边扶了一把。
赫连韬脸一黑,无语道:“李姑娘不会武功!”
赫连瑜不好意思笑道:“抱歉抱歉!”
停尸房位于府刑司西南角的角落最偏僻处,此处毕竟异于平常,有专门一条小巷子直通停尸房,沿着巷子往里走,远远就看见大门上挂着四个明亮的大白灯笼,上书一个奠子,发出惨白的光。
木云打了一个哆嗦,李殊慈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到还好些。停尸房的木门比正常的角门大,应该是为了抬尸体方便些,向九上前轻轻推了一把,轻声道:“锁着。”
赫连瑜上前看了看,拔下头上的细簪子,透过老旧粗糙的木门缝隙,轻轻的拨动门闩
,门闩缓缓的朝一边滑去,几人齐齐朝她竖起大拇指,先后走了进去。
守夜两个衙役本来就打着瞌睡,被木云的药粉毫不费力的放倒。停尸房的院子里除了格外的寂静什么也没有,连根枯黄败落的草也看不见,只是靠西边一侧有一排三间比正常的要低矮一些房子。门口挂了和方才一式一样的惨白灯笼,只是这回的灯笼上,各贴着几张明黄的符咒。
向九和赫连韬胆子大,趁着朦胧的光线,从窗子往里面看,赫连韬走过来跟李殊慈道:“头一间什么也没有,第二间放了一具尸体,第三间放了三具,应该就是这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