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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家悲喜参半,因为卫家老太太丧事,卫家庶子卫廷瑾乡试第一名解元喜事压下去了,魏夫人借着家里丧事,没张扬置酒席,心里对庶子卫廷瑾又多了一层顾忌。
卫廷昶对卫廷瑾还像从前一样,信了兄弟的话,不相信二弟害她,魏夫人事后琢磨来琢磨去,越发断定陷害儿子是庶子所为,卫家人丁稀少,除了卫廷瑾再也找不到能害廷昶的嫌疑人,魏夫人萌生了早点把庶子撵出去,让他独立门户的想法,庶子如今老天帮衬,又中了举人,翅膀硬了,明里不好怎样,等明年春闱,杏榜下来,若真高中魁首,更难摆布,不如趁早让他搬出去,自立门户,便可保廷昶无事。
傅书言这几日陪卫昭在里面,三哥傅书轩和高璟陪卫廷昶招待宾客,吊唁亲友,一个丫鬟进里面找到傅书言道:“傅姑娘,傅三公子找姑娘出去说句话。”
傅书言到灵堂上,看见傅明轩,兄妹二人出去门外,傅明轩道:“妹妹,三哥回衙门有事,你跟三哥回去,还是留在这里?”
傅书言道:“三哥你先走吧!下月是皇后娘娘千秋,学堂里的师傅忙一件贺寿的绣品,这几日放假布置回家自己练,我陪昭姐姐,等这里的事完了,我回家把耽误的功课补上。”
傅明轩迟疑,似乎有话要说,傅书言看看左近无人,小声道:“三哥是不是担心我留在卫府,发生上次的事,三哥你放心吧!我会加小心的,大家都吃同样的饭菜,喝一个壶里的水,歹人即便有那个贼心,也不能加害这么多人。”
傅书言每次到卫府,都非常小心谨慎的,卫廷瑾不得不防。
傅明轩点头,“妹妹你小心。”说完,就先走了。
傅书言转身预回后堂,赫然发现高璟就站在自己身后,微怔,傅书言退后半步,敛身,“傅书言见过世子爷。”
高璟不知为何每次见她,傅七姑娘对自己恭恭敬敬,却从不见亲近,知道自己没入她的眼。
傅书言怀疑刚才跟三哥说的话,被他听了去,好在并没说什么背人的坏话。
二人对面站着,高璟倾身,“傅七姑娘,我有个疑问,不知傅七姑娘可否如实告诉我?”
“世子爷请讲。”傅书言差不多矮了他一头,视线落在他线条硬朗的下颚。
高璟唇微动,低低的沉醇的声音丝丝飘入耳鼓,“傅姑娘凭什么笃定我不能出卖你?”
傅书言说不上来,也许前世自己死后,高璟下旨处斩卫廷瑾,让傅书言觉得他其实没像外表拒人于千里之外,也许他心底某一瞬间柔软。
傅书言微微仰头,高璟的五官俊美,跟高昀有几分相似,区别就是高昀给人阳光温暖的感觉,而高璟永远是一副冰冷表情,个性使然,傅书言不喜欢,但这不能算错,也许是各人成长环境所致,高昀被太子妃宠溺,高璟幼年丧母。
傅书言想回答,你没有出卖我的理由,等于没说,高璟目光犀利,傅书言在他注视下,敷衍的话说不出口,片刻,轻声说了句,“我相信世子爷不像外表冷漠。”
这个回答颇出乎高璟意料,高璟凝眸,思索她说的话,发现傅书言的眼睛往别的方向看去,高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花墙下,月洞门里,一个少女的身影,若隐若现,正在跟一个少年说话,而那个少年正是刚乡试夺魁的卫家二公子卫廷瑾,那个少女,是自己的妹妹容华郡主高敏。
容华郡主日日过侯府,打着陪卫昭,实则对卫廷瑾动了春心,有几次,傅书言遇见卫廷瑾和容华郡主高敏眉来眼去,她不想用眉目传情美好的字眼,傅书言猜得不错的话,卫廷瑾想攀上高璟,上一世要娶福昌县主,这一世已经放弃了福昌县主孙蕙,两人看来已经没有交集,各自寻找到新目标。
傅书言看出福昌县主孙蕙意在高璟,而卫廷瑾把容华郡主当做新猎物,如果高璟将来继位,卫廷瑾娶容华郡主高敏,就是皇帝的妹夫,当朝驸马爷,靖安侯的爵位,如探囊取物,卫廷瑾一步步有计划有条不紊达到目标。
傅书言收回目光,蹲了蹲身,“傅书言告退。”
傅书言赔了几日卫昭,课业落下了,回家后,白天晚上练师傅布置下的作业,
双蝶的绣品已完成,傅书言趁着晚膳后,杜氏忙完家事闲着有空,拿去给杜氏看,然后交上去。
杜氏仔细看了,夸赞道;“不错,没白下功夫,进步挺快,绣花是一种慢功夫,不能急于求成。”
傅书言把双蝶绣品作业交上去,苏娘子很满意,道:“你现在的绣功,一般绣娘也要练上一年,所学用心,事半功倍。”
这堂课,苏娘子拿出一幅山水画,用绣品展现书画是丝绣的最高境界,苏娘子授课,内容是由浅入深,逐渐加大难度。
苏娘子举着一幅江南水墨画作,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烟波浩渺,很有诗的意境,书画用丝绣,精巧很有美感。每个学生要先把图样画到绣布上,琴棋书画里,唯有琴棋学的课时少,公主们课业里不做重点,书画是重点教授的课,画这样一幅水墨图,女学生们毫不吃力。
苏娘子又拿出几幅山水人物花卉绣品,设色精妙,光彩射目,山水分远近,楼阁深邃,人物具瞻眺生动之情,花鸟极绰约谗唼之态。绣品佳作较画更胜,真是十指春风。
苏娘子道;“绣品达到这种境界,非一日之功,有的绣娘一辈子,才能绣出一幅精美之作。”
接着,苏娘子讲了山水绣的要领,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傅书言学丝绣这段日子,手指不知道扎破多少回,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傅书言下学,乘小轿回府,轿帘被风吹起,秋色转浓,街道两旁树木飘下一两片落叶,一片落叶飘落到轿窗里,又一年快过去了。
傅家正有一桩喜事,六姑娘傅书湄选太孙侧妃,宫里已经来人宣旨,侧妃上皇家玉蝶,不比普通人家的妾室,阖府欢欢喜喜,国公府三房出了一位王妃,又出了一位太孙侧妃。
傅书言下学直接去老太太屋里,傅家的几房人都聚在在老太太屋里。
太太姑娘们都给六姑娘傅书湄道喜,傅书湄自上次去东宫回府,一直等信,东宫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傅书湄本来已经不抱希望,没想到竟有意外之喜。
最高兴的三个人,头一个就是冯姨娘,急忙给菩萨上香,叩头。
这些人里头,老太太是最清醒的,傅书湄嫁入皇家,就算是侧妃,嫁妆不能寒酸了,傅老太太体己钱出了一份,杜氏从三房公中的钱出了一份,
傅府账房出了一份三千两银子。
东宫送来彩礼,侧妃形式上比正妃规格低,傅府为了脸面,傅书湄嫁妆丰厚,冯姨娘乐的合不拢嘴。
傅老太太不放心,在傅书湄出嫁前,叫到跟前,嘱咐些话,把自己贴身丫鬟半夏给六姑娘做了陪嫁丫头,半夏稳重,老太太一手调教出来的。
一乘大轿把国公府六姑娘傅书湄抬进宫,名着是侧妃,实则做小,六姑娘出门,国公府没有大操大办,傅书湄的轿子一走,傅府关上大门,里面消消停停的。
傅书言学绣花课的同时,学里开了一门乐器古琴课。
傅书言特别喜欢这门古琴课,古琴音色清灵,涓柔之中带柔韧,平和之中赋与人天地灵气,需细细品,弹奏古琴的女子有一颗玲珑心。
教授琴技的师傅是宫廷乐师,琴技之高,跟坊间琴师,不可同日而语。
师傅弹奏一曲《秋水》,音调悦耳,声韵飘逸,松紧有度,缓急相间,予人一种洒脱尘杂之感。
皇子们公主们私塾是这个朝代最高的私立学校,最专业顶级的师傅。傅书言听师傅弹琴,是一种难得的享受。余韵袅袅、就好像点燃一炷香,慢慢在空中缭绕,挥之不去。
傅书言散学后,又多了一项课业,练琴,听说傅书言学古琴,英亲王高恪派人送来一把琴。
傅书言接过英亲王府小厮呈上的古琴,古琴选材桐木,傅书言放在鼻尖下,嗅到一股淡淡的沉香味。
傅书言对英亲王府的小厮道;“回去替我谢谢你家王爷,跟你家王爷说,我要学不好,辜负了这把好琴。”
命月桂取银两,赏赐这个跑腿的小厮,小厮谢了赏回王府交差去了。
傅书言命丫鬟把琴摆在花园里练琴,桂花树下,满树桂花,清香扑鼻。
傅书言焚香,净手,然后,端坐琴凳上,弹了一支小曲。
这把古琴的音色沉厚而不失亮透,上中下三准音色均匀,泛音明亮如珠而反应灵敏,傅书言就知是一张上好的古琴了。
便想改日亲自过英亲王府拜谢英亲王高恪。
微风吹拂,桂花飘香,傅书言看头顶枝头缀满一簇簇金桂,告诉知儿,“吩咐大厨房明日上学带桂花香糕,多做点,给修宁公主和吕嫱尝尝我们府厨子的手艺。
二日,知儿提着食盒,一个媳妇抱着琴,跟姑娘上学。
中午,傅书言把带来的点心分给修宁公主和吕嫱,二人皆道傅府的厨子手艺不错,桂花香糕清淡不腻。
傅书言刚吃完点心,喝了一口蜂蜜水,抬头看见门口一个太监探头探脑朝里看。
福昌县主孙蕙看见,问;“找谁?趴着门看,哑巴吗?”
小太监点头哈腰,“奴才找庆国公府的七姑娘。”
傅书言个子稍高,坐在后排,听见叫她往出走,福昌县主小声嘟囔,“真没规矩,有什么主子有什么奴才。”
傅书言便问;“你可是东宫的太监?”
小太监道;“奴才是东宫的太监。”
傅书言瞅着福昌县主孙蕙,故意问;“县主是说这个东宫的太监没规矩吗?”
孙蕙尴尬,辩解,“我又没说是谁?”
这就是个狗仗人势,软的欺硬的怕。
傅书言跟着那太监走出去,两人到外面,站在没人地方说话。
小太监道;“奴才是太孙侧妃派来的,太孙侧妃说让七姑娘放学去东宫一趟。”
傅书言心想,她六姐姐刚进宫,莫非又出了什么事?
傅书言下学,跟修宁公主一道,去东宫,修宁公主问;“傅书言,你姐姐找你?你今晚住在宫里吗?”
傅书言摇摇头,“我去看看我六姐,就出宫回家,晚上还要练琴,绣花。”
“傅书言,你真用功,不过就耽误一日。”
两个人上了汉白玉石桥,傅书言看着水里成群的金鱼游动,好不自在,道;“两门功课,我底子薄,落下,追赶就吃力了。”
两人分手后,傅书言带着知儿朝东宫走,知儿没来过后宫,看哪里都新奇,道;“皇宫金碧辉煌,六姑娘住在这里,真有福气。”
傅书言道;“可不是住在这里的人都有福气。”后宫嫔妃争宠,弱肉强食。
进了一道门,到了东宫地界,傅书言往太孙宫方向走,问了经过的一个太监,问清楚太孙侧妃住处。
走几步,站住,带着知儿,折回太子妃寝宫,站在门首,央一个太监,“烦劳公公给我通传一声,就说傅家七姑娘来给太子妃请安。”
太子妃文氏听到太监报傅家七姑娘来了,纳闷,我没叫人传她进宫,吩咐,“让她进来。”
傅书言上殿,规规矩矩行礼,“臣女傅书言给太子妃请安。”
太子妃文氏温和地道;“傅姑娘是来看你姐姐的?”
傅书言诚实地道;“我父母惦记我姐姐,嘱咐我下学顺道过来看看。”
太子妃文氏道;“那快去吧!”
傅书言从太子妃屋里出来,带着知儿到太孙妃宫里,先去正殿,正殿门口站着一个宫女,傅书言近前道;“烦劳姐姐通禀一声,就说傅家七姑娘来给太孙妃请安。”
一会,宫女出来,“傅姑娘,太孙妃请姑娘进去。”
知儿在外候着,傅书言进了太孙妃的寝殿,余光瞥见,布置优雅,一点不俗,太孙妃云氏神情慵懒地斜倚在湘妃榻上。
傅书言上前行礼,“臣女傅书言给太孙妃请安。”
温柔如水的声音如春风拂过,“傅七姑娘来了。”
傅书言恭恭敬敬地束手恭立,直接说,“臣女今早上学时,母亲叮嘱来看看姐姐,母亲说六姐姐刚进宫,不懂规矩,请太孙妃多教导。”
云氏淡淡的笑容,“傅七姑娘回去跟你母亲说,你姐姐很乖巧懂事,我和太孙都很喜欢你六姐姐,让你母亲放心。”云氏总是淡淡的微笑,语气温柔平和,不知为何傅书言觉得云氏比太子妃更难相与。
傅书言告退出来,这才去六姐姐住的偏殿。
傅书湄早在屋里等急了,听小太监回说七姑娘来了,傅书湄赶紧迎出来,“妹妹,你不是早下学了,怎么才来。”
傅书言边往屋里走,边说了给太子妃和太孙妃请安。
姊妹俩进了寝宫,傅书湄把太监宫女都打发出去,留下老太太屋里陪嫁的丫鬟半夏和傅书言的丫鬟知儿。
傅书言看六姐傅书湄成婚后,发髻梳成妇人髻,添了几分妩媚。
傅书言道;“姐,你找我有事吗?”
傅书湄看看窗外,压低声音道;“七妹妹,你替我拿个主意,我进宫当晚,太孙在我宫里过夜,次日天不亮就走了,如今都过了半个多月,我连太孙的影子都没见到。”
傅书湄有些着急,“妹妹,我不知怎么得罪了太孙,太孙宿的那晚还好好的,太孙说我…….说我善解人意……..”
傅书言想起方才太孙妃的神情,气定神闲,不用说,太孙妃云氏从中作梗。云氏给太孙纳侧妃为显贤惠,怎么能愿意让别的女人生下夫君的儿女,太孙妃云氏工于心计,六姐傅书湄显然不是她的对手,她六姐跟云氏斗,是以卵击石。
傅书言想到这里,道;“六姐,你刚来东宫,什么情况都不了解,太子的脾气秉性好恶都不知道,六姐不如安安静静地在东宫待着,没事看看闲书,六姐喜欢绣,做点喜欢做的事,没准时间长了,太子看六姐不争不抢,本分老实,发现六姐的好处。”
傅书湄泄气,“太孙要是这辈子都想不起我,那我可怎么办?老死深宫?”
傅书言心想,既入了这见不得人的地方,可不是要老死深宫,寿终正寝都是福大命大,别让人踩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她六姐姐的心计,有点小聪明,但不够智慧,与世无争,不与人争宠,还能留下一条命,如果非要脑袋削了尖,往上爬,嫌命太长。
傅书言劝道;“六姐姐,别着急,你稳住性子,东宫后继无人,有人比六姐姐急,到时自然太孙要过来。”
傅书湄想想,也是这个理,她选做侧妃是为皇家绵延子嗣的,太孙以国事为重,早晚还要来自己宫里。
姊妹俩又说了一会话,傅书言告辞回府。
靖安侯府
侯府老太太的丧事办完,靖安候卫廉和靖安侯夫人魏氏把庶子叫到跟前,卫廉道;“廷瑾,你现在有出息,乡试中了解元,春闱在即,你看家里乱哄哄的,我替你在国子监附近买了一处宅子,三进院落,挑个日子你搬出去吧!”
靖安侯夫人魏氏慈爱地笑道;“廷瑾,京城地皮寸土寸金,尤其是国子监附近,一所宅子的房价顶普通地段两套宅院的价钱,这样你不用来回跑,我拨过下人侍候你,按月给你送家用,你也可安心读书,不受琐事打扰。”
卫廷瑾看着嫡母魏夫人,心明镜似的,嫡母说得好听,无非是上次的事对他产生怀疑,搬不搬,也由不得他,父亲事事听嫡母魏夫人的,嫡母这是要把他撵出侯府。
既然父亲和嫡母把话说出来,不可能收回去,卫廷瑾心底冷笑,痛快地道:“儿子谢父母为儿子着想,儿子明日收拾收拾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