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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高气爽。叶成程面无表情地从叶宅出来,杨兰淑已经一个多月不肯见他。他从车里下来,分明就看到老太太还坐在阳台看报纸,阿姨却尴尬地告诉他老太太已经睡下了。客厅里静得像是没有半点人气,叶成程在沙发坐了近两个小时,起身的那一瞬间,他望着楼梯口的方向,那种积攒已久的疲惫一瞬间袭上了心头。
阿姨有点歉意地送他出门,她几次欲言又止,叶成程只能苦笑一下,“我知道。”
车子就停在别墅边,叶成程坐在车里,午后的阳光从车玻璃照进来。他回过头微微眯起眼,古红色的别墅矗立在大树间,他突然觉得非常陌生。
不记得是哪一年搬进来的,大概是爷爷病后,老太太希望他远离喧闹住得舒心一点,才挑了离市区很远的别墅区。一家三口住在这里,每天出行自然不比在市区方便,特别是老太太,在本该儿孙绕膝安享清福的年纪,每天起早贪黑披星戴月独自撑起了整个叶氏。
那时候叶家就已经少有欢笑,老太太在拼命,他也在拼命。
只因年纪小,叶成程只能看着老太太步履维艰地维持叶氏,等到他羽翼足够丰满勉强能接过她的担子时,她却老了。好像就在一个很普通的清晨,叶成程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吃早餐,看见老太太从楼上慢慢走下来,他发现他的奶奶老了。
所以,他从未忤逆过她,她已经够辛苦了。只是理解和体会,是两种不同的概念。接过担子的那一天,他才真正尝到其中的压力和不易。
叶成程趴在方向盘上,微微阖着眼。他明知成君的问题是老太太的忌讳,她对成君与其说是怨恨,不如说那是痛苦的转嫁。但作为叶氏总裁,他的每一个决定都关系着叶氏的发展未来,不能出半点差错,不能浪费一个好的机会。
陆仁洲要求把成君的监护权转移到他手上时,他是私心多一点还是对成君的心疼多一点?谁又说得清呢。
叶成程在车里又坐了一会儿,看了一下时间,才发动车子离开。
晚上的应酬。陆仁洲从包厢里出来,在走廊碰见了同样出来透气的叶成程。叶成程扯扯领带,走过去跟他一起靠在无人的小阳台栏杆。
自从上次成君出事后,两人就没再这样平心静气地单独相处过了。沉默了一会儿,叶成程拿出烟点了一根,深深吸了一口再慢慢吐出来,他望着远处的夜景率先开口,“成君最近听话吗?”
“还不错。”陆仁洲说完顿了顿,问,“叶奶奶那边处理好了?”
“成君,”叶成程没回答他的问题,低头笑了笑,再开口时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倦意,“谢谢你。”
陆仁洲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叶成程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看了一下没接,点点包厢的方向,“我进去了。”他从钱包里抽了张银行卡,“你帮我带给成君,让她专心学习。”
陆仁洲没接,“你可以自己给她。”
陆仁洲在外面又站了一会儿,也回了包厢。酒过三巡,包厢里觥筹交错酒气冲天,这就是中国商场。他敛敛眉靠在原来的位置上,立刻有人摇摇晃晃端着酒杯过来。
十一点多,车子停在鸽舍门口,司机扶着陆仁洲下车。成君听到楼下的动静,拉开房门跑到门口。她已经好几天没见到他了,灯光下他白皙的脸上透着绯红,衬衫的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修长的脖颈和性感的锁骨。
陆仁洲摆摆手,示意不用扶他,自己在沙发上坐下。他靠在沙发背上,两条腿一抬放在桌上,头往后一靠,全身舒展,修长慵懒。
成君跟司机大叔道了谢后,跑进厨房,钟叔已经泡好蜂蜜水。成君端过来,跪坐在他旁边。陆仁洲皱着眉喝了两大口就不肯喝了,成君又心疼又生气,嗔怪道:“谁给你喝这么多的?”
“坏蛋。”陆仁洲睁开眼,眼里还带着酒意朦胧,学着她嗔怪的语气骂。
成君没见过他这么孩子气的一面,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来,想起自己还在生气,立刻又收住表情,瞪着他。
陆仁洲大概是喝高了,对她的怒目圆视无动于衷。成君推了推他的胳膊,“回房睡啦。”
“嗯。”却没有动作。半晌,他声音哑哑开口说,“再坐一会儿。”
“……”成君帮他理了理衬衫,拧了毛巾给他擦脸。难得伺候他,她借机细细描了一遍他清秀好看的五官,“这么晚,我以为你不过来了。”
她的两羽新鸽子配对很顺利,成功融入了新生活,能参加正常的家飞训练。陆仁洲每天都忙得见不着人,她总是要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吃饭,加上心里又惦记鸽子,最后权衡了很久自己又跑回鸽舍。只是这样一来,两人见面的时间更少了。
陆仁洲顺从地任她蹂躏,没有解释。
怎么解释?陆仁洲抬手搭在额头上,大概是酒精作用,今晚的他有股冲动,很想她长大。他闭着眼,怕泄露了自己的情绪。
就是这样温暖干净的感觉,在他见过叶成程,从杂乱不堪的酒场出来后,那么迫切地渴望着。
成君又推了一下他,轻声道:“会感冒的,快上去啦。”
陆仁洲不想动,成君戳戳他的手臂,“你睡着了吗?陆陆?”
“陆仁洲?”她凑到他耳边嗅到他身上的酒气,轻轻开口又叫了一声,还是没反应。
钟叔此时正背对着他们不知在厨房收拾什么,成君趴在沙发背上,露出两只眼睛抬眸偷偷望了一眼,抿着唇深吸一口气。她保持着跪坐的姿势,两只手撑在沙发上,盯着他水墨画般清隽的侧脸,心跳快如捣鼓。
咕咚一声,成君咽了一下口水,心里一下一下默数“一,二,三”,撅臀,撑起手臂,她突然凑近,吻了一下他的侧脸。
一触即离,成君捂着唇,眨巴眨巴眼睛,感觉像吃了蜜一样。
“一,二,三”,撅臀,撑手,目标嘴唇。只差零点一毫米,一双深邃漆黑的眼,蓦地睁开,定定地看着她。
咕咚一声,成君又咽了一下口水。她陷入那深沉的漩涡里,愣愣地俯在他身上,一动不动。这么近的距离,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眼里小小的自己。
脸刷地一下红了,她讪讪嘟囔,“正想打你呢,怎么叫都不醒。”她腾地坐回去,拧着头看别处。
用这种方式叫醒?陆仁洲收了腿,坐直身子掩嘴轻咳两声,“我上楼了。”
成君屏着气听见他楼上开门又关门的声音,抱着头“嘭”一声,重重埋在沙发里。
早知道应该先攻击关键部位!
钟叔从厨房出来,就看见成君握着拳憋气,把脸憋得通红,这样子不是应该蹲马桶的时候才有吗?他皱着脸问:“你还不睡?”
成君肩膀一松,泄气地倒在沙发上,幽幽道:“长夜漫漫无心睡眠。”这种差之毫厘的时刻,让她怎么睡?
睡不着是应该的,否则被她撩拨的,注定是难眠之夜的那人岂不是孤独?陆仁洲冲了半个小时冷水澡,才从浴室里走出来,酒精的作用发作,脑袋晕晕沉沉的。但是他套了条长裤,又去了健身房。
过了几天,成君放学后看见叶成程的车停在校门口对面。成君坚持不肯接过银行卡,叶成程叹了口气,低声道:“跟哥哥一个弥补的机会好吗?”
成君咬了咬唇,最后还是摇头。她想了想,说出一个成熟女孩该说的话,“我不可能一直依赖你,早点独立是好的。”
“那老陆呢?”
成君微微一怔,旋即垂下头轻声说:“他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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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很快,成君配对的两对鸽子小夫妻,在秋天的尾巴前后各自诞下了两颗蛋。她守着四颗蛋,心潮澎湃地等待新生命的来临。二十天后,第一羽鸽子破壳,陆仁洲没能见证这一刻,成君猫着腰躲在鸽巢外,悄悄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他看。
转眼入冬,陆仁洲更忙了,为了在投标之前画出满意地设计稿,最后一个月设计小组甚至住进了办公大楼。直到年前最后敲定终稿,将稿子交上去后,陆仁洲给设计小组多放了半个月长假回家过年,一切只等年初投标初审结果出来。
设计小组回家过年了,陆仁洲却还要上班。幸好成君已经放假,她除了回鸽舍做正常的家飞训练外,就回市区公寓琢磨炖各种汤。钟叔又教了她几种简单的菜,成君试了几次后,自我感觉效果还不错,至少陆仁洲没有嫌弃过。
陆仁洲一开始让她别这样折腾,但成君乐在其中,半个多月竟然每天都不落下,后来他也索性不坏她的兴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成君只要不去烧杀抢掠,她想做什么陆仁洲基本上都习惯纵着她。
他每天出门把钱放在桌上,她睡醒了就过去拿,然后斗志昂扬地去超市选菜,有时候从鸽舍出来,还要顺一些钟叔亲手种的青菜。中午做好饭后,她就背着书包再提个食盒蹭蹭蹭去他公司。然后就躲在他的休息室写作业,偶尔办公室里没其他人的时候,她就溜出来看他画设计图。
成君不知道,其实公司里早传着小陆总最近被个小花痴缠上了,只是因为她每天乘专用电梯,至今人家还没见过正脸。女性员工们,摩拳擦掌早晚有一天要逮她个正着,敢动她们的人胆儿太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