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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氏手上一僵,笑意有些挂不住,“这怎么好,既然是夫人的东西……”
“没关系。”薛纷纷在底下人身上一扫,落在莺时身上,“这帕子是谁落下的?莺时你去问一下,若是没人来领,我就做主送给谢姨娘了。”
莺时领命,当真下去仔仔细细地问了。
薛纷纷不喜欢身边有太多人伺候,通常只会留下莺时四人,其余的一律在外间候命。御雪庭有她从家里带来的丫鬟,也有府里以前留下的。她嫁来之前平南王妃给她备了一抬锦帕和一抬玉镯金银簪,彼时薛纷纷不明所以,还天真地说:“娘亲莫不是把我未来三十年的手帕簪子都准备齐全了?”
平南王妃爱怜地点了点她额头,“傻丫头,谁说是让你用的。这些是让你打发下人的,收拢人心懂不懂?”
当初薛纷纷似懂非懂,如今却是完全明白了。府里留下的下人大部分都是伺候过原配夫人的,心也朝着那边,对她这个继配倒是不大上心,平日做事爱投机取巧,偷懒懈怠。做的好的薛纷纷便赏几件首饰锦帕,做的不好便要惩罚了,她古怪手段多的很,总能让人叫苦不迭。
这条手帕想必是哪个负责扫洒的丫鬟忘下的,如今即便想拿回来估计也不敢承认。莺时问了一圈都摇头,薛纷纷此时已经饮完一杯茶,大手一挥:“既然没人要就送给谢姨娘了,若是你不介意,我这里还有许多其他花样的,待会儿遣人送到你那里去。哦对了,你住在哪个院子?”
谢宝婵的脸色已经称得上难看,捏着锦帕的手绞得死紧,面上却要装出一副平和模样,“宝婵住处离的远,不敢劳夫人费心……今日一来,只是想跟夫人说几句体己话,顺道再为前几日的事赔不是。正好我这里也准备了礼物,夫人看看喜不喜欢。”
说着朝身后丫鬟使了个颜色,那丫鬟穿藕色交领短衫,模样清秀,眼睛却一直往莺时的织金宝相缠枝纹双膝襕马面裙上瞟。莺时仿若浑然不觉,接过她手里的檀木盒子递到薛纷纷跟前。
薛纷纷看也不看直接放在八仙桌上,话里圆滑得挑不出刺:“谢姨娘真是客气,我这儿什么都不缺,倒是劳烦你费心了。”
谈话间薛纷纷的睡意已经醒了一半,这种短兵相接谁与争锋的感觉实在有趣,她一时间沉浸其中无法自拔,倒是期待起谢氏跳脚炸毛的反应来。
谢宝婵从檀木盒上一扫而过,垂下眸子显得极为恭敬,唯有左手扶着云纹扶手时会小幅度地摩挲,这是人下意识的动作,证明她此时在打别的主意。果不其然,她下一句便是:“夫人别怪我多嘴问一句,我今日来的早,正好看见将军从书房走出来……”
“他去书房了?”薛纷纷显得比她还要诧异,说完连忙虚掩住嘴,眼珠子游移不定,“我什么也没说。”
反倒谢宝婵被她勾起了好奇,“夫人想说什么?”
“这……”薛纷纷左右为难,“你当真想知道?”
谢宝婵这会儿被她勾得好奇心模式全开,“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倒也不是。”她叫莺时又添了一杯茶,顺道给谢氏也重新添满,心疼归心疼,面子功夫总是要做的,不能让人出门就说平南王女儿真小气。她拿锦帕沾了沾嘴角,欲言又止的模样做了十足十:“是我昨晚身子不舒服,我怕伺候不周,就劝说将军去你房里,没想到他竟然宁愿待在书房都不……”
殊不知她一句话踩在了谢宝婵七寸,对方面色登时就沉了,大袖底下拳头越攒越紧。
是以饭饭来上早饭时,迎面便碰上黑着脸回去的谢氏,两人在廊庑拐角处险些撞上,饭饭莫名其妙地被剜了一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看不出来小姐这样有本事,把那谢氏气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季夏一面叹服一面布置早饭,出了一口恶气别提心情多舒畅。
薛纷纷提起银筷夹了个蒸饺送入口中,嘴巴包得圆圆,“那当然了,我又不是软柿子,可以任人搓圆捏扁。”
她吃过早饭不多时又困了,分明连午时都没到,便不顾众人阻挠地爬回床上,睡起回笼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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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容起的匆忙,早饭都未曾来得及用便去了军卫,副将杨书勤已经到了好片刻,面前铺着一张大越地图。
杨书勤抬头见他到来,唤了声“将军”,又看了看外面天色,“将军今日怎的来如此早?”
傅容此刻肚里空空,桌上正好摆着一碟藤萝饼,他拿起一个咬了一口,脑海里蓦地浮现薛纷纷昨日吃东西认真的模样,还有说起吃食时的滔滔不绝难掩自豪的口气,嘴角不自觉地勾起:“睡了一晚上短塌,浑身僵硬施展不开,倒不如早早来办事。”
闻言杨书勤面露诧异,“将军莫不是还没和夫人……”
“怎么?”傅容一来到军卫便像浑身注入了新鲜血液般,不似家中拘谨,亦不必刻意收敛身上匪气,恣意洒脱。“她那样小,你莫非也觉得我是禽兽不成?”
杨书勤嘿了一声,他是常年在士兵里扎堆起哄的,说话自然也粗糙不雅,“小点怎么了,我家婆娘也是十五岁就给我当了媳妇,如今娃都生了仨。日子不是照样过得有滋有味?”
“跟你那个不同。”傅容摆了摆手,有心无力的感觉,“我大她太多,手上又没轻没重的,一碰似乎就能把她碰坏了。”
况且一思及薛纷纷那句似真似假的“糟蹋”,他就更加下不去手……
“边疆那边情况如何了?”为防止他继续在这话题上纠缠,傅容适当地转了话题。
一提起此事杨书勤便一脸郁卒,不满地骂了句娘,“皇上这回是要把咱们逼上绝路了,萧世盛根本就是个只会纸上谈兵的,把二十万军队带到山沟子离去了,被人来了个瓮中捉鳖,损伤惨重!”
傅容面露严肃,“死伤统共多少人?”
若不是新皇登基,临时调停,傅容如今恐怕还在边疆战场上,更枉论指婚成亲了。天子打的注意傅容焉能不清楚,他意欲扶持萧家,命萧世盛领兵出征,夺回边关城邑主权。可惜萧世盛是个不争气的,主权没夺回来,反倒连吃两场败仗。
杨书勤将边关加急送来的文书摊开在桌案,“具体数字都在这上面记着,您看这该如何是好?”
只见傅容表情愈发沉重,将那信笺握成一团扔在地上,脸黑如炭:“胡闹!”
人命岂能儿戏?那萧世盛分明是用士卒鲜血在给自己铺路!
待平静下来后,他揉着眉心道:“军师在何处?皇上既然不肯让我带兵,那便送卿云过去!让那毛头小子消停点,别撞了南墙还不知悔改,非要头破血流才肯罢休!”
杨书勤道了声是准备下去,行至门口忽然停下,想起一事:“对了,军里有个士兵前几日逮着了个盗贼,金银都拿去充公了,唯有身上一幅画不知该如何处置。那画裱的金贵,看模样能值大价钱,将军的意思是?”
傅容眼睛落在羊皮地图上一动未动,“画上画的什么?”
“是,是个女人。”杨书勤难得一见的支吾,一想到画里美人标致不凡的模样,便心中悸动。
“美吗?”他终于抬起头来,笑着问了句。
杨书勤也跟着嘿嘿一笑,“说实话,真美,属下还是头一回见着这么美的女人。”
“正好,皇上不是偏爱收藏这类画卷吗?”他沉吟道,语气不无自嘲:“那就差人送进宫里吧,别总让人说我不近人情。兴许皇上心情好了,看我也能顺眼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