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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兄长?”薛纷纷放下账簿面露惊诧。
心头第一反应是六哥,然而这时候六哥应该在粤东才是,怎会千里迢迢地来到永安城?她连忙起身对沈景仪道:“母亲,我前去看看,您是否要一同去?”
沈景仪有条不紊地整了整缠枝宝相花纹裙襕,“你去吧,我这里尚且有事。顺道替我问一声好。”
她总归是不愿意跟薛家有过多联系的,薛纷纷挑唇没放在心上,“是的。”
说罢便随在下人身后往正堂去,脚步难免匆忙,迫不及待地要一看究竟。留玉斋离正堂有一段距离,她提着三襕花鸟缠枝纹裙襕马面裙恨不得脚下生风,将莺时甩在身后十几步远。毕竟距离粤东出事已有好些天,她却丝毫没有家人消息,心中早已焦虑不堪,迫于无奈被强压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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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堂里一名男子穿漆黑暗纹缂丝直裰负手立于八仙桌前,观望墙上竹韵长青壁画,听闻庭院动静,侧身从容不迫地看来。他展眉一笑,沉稳和煦,“纷纷。”
薛纷纷登时立在原地,微微张口十分惊讶,“大哥!”
话音刚落人已扑了上去,裙裾飞扬,花鸟浮动,脚上云纹高底儿鞋若隐若现。她硬生生在薛锦坤跟前止住脚步,小脸满是欣喜,眉梢上扬杏眸弯弯,“你怎么来了?”
大哥薛锦坤与她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大了她足足十五岁有余。这个大哥在她心中素来具有威严,两人比家里别的兄弟姐妹都亲,但是薛纷纷仍旧不敢在他面前造次,行为规矩老实。若是搁在六哥那,她或许早就肆无忌惮地表示欢喜了。
薛锦坤将她打量一番,笑着道:“来看看你过的如何,在永安城可还习惯?”
他本是苏州府军卫千户,后不知因何离职,日前才来往永安,薛纷纷对于此事一概不知。
“大哥为何离职,又怎么忽然来了永安城?”薛纷纷颇为困惑,在她眼里大哥一直是稳重成熟的,断不会做出冲动的事。
丫鬟端来她新制的蜂蜜龙井茶,是用冰块镇过的,夏季喝着冰凉爽口,清热消暑。
期间一直偷偷抬眸觑这位傅夫人的兄长,他是与傅将军截然不同的感觉。傅容浑身上下都是不拘小节的豪迈,他则是举手投足都泰然自若,礼义兼备,却又不让人心生抵触,也难怪这群小丫鬟按捺不住。
薛锦坤向端茶的丫鬟颔首,润了润口轻描淡写道:“来找一个人。”
薛纷纷眸中骤亮,一听里面就有不少内涵,“大哥来找什么人?”
她这个大哥哪哪儿都好,唯一可惜的是三十好几了仍未成家,底下四个哥哥都已娶妻生子,唯有他还是孤家寡人,为此薛夫人可算是操碎了心,每每催促他时总拿“时候未到”推脱,一推便是十来年。身为嫡亲的妹妹,薛纷纷自然要多操心一些,他比傅容还大了一两岁,难道也要步傅容糟蹋二八少女的后尘?薛纷纷想了想,也不是没可能,唯一好的是她的大哥没有丧妻的黑历史。
薛锦意自然没错过她希冀的眼神,笑着摇了摇头道:“一位友人罢了,听闻他家父将人送给了傅将军,是以这才想着来问问,顺道也看看你。”
“原来只是顺道看我的。”薛纷纷撇撇嘴十分不满,哼了一声表示不高兴,“那你来的不是时候,将军前几天刚去了苏州府,现下估计正在路上。你现在快马加鞭地上路,说不定还能赶上。”
薛锦意放下茶杯若有所思,“去苏州府?”
他才从那儿来,路上一直有雨便耽搁了许多,思来想去傅容前去苏州府只能是为了水涝一事。然而这事按理不归大将军管,那些个管河务的是做什么吃的?
果不其然薛纷纷眸色黯淡,“皇上让他带一万兵去治理修建水坝,约莫要两个月才回来。”
她抬眸急急问:“家里如何了,可否一切安好?”
“一切都好。”薛锦坤四个字让薛纷纷瞬间松一口气,连日来悬挂的心总算放下,便听他继续道,“日前我托人问了家中下落,父亲道虽有些许混乱,但仍在能够控制之中。你不必担心,这点小事不足以难倒他,况且还有二弟三弟在,总归能帮得上忙。”
薛纷纷点点头,“那就好。”
静了一会儿终究没忍住,小心翼翼地问:“六哥还好吗?”
薛锦坤饮茶的动作一顿,抬眸意味深长地觑了一眼,语气平平,“我也有好些日子没回去,家中如何,早已不在掌控之中。”
这一眼包含许多意思,薛纷纷陡生一种被看穿的窘迫,好似一身秘密无处可藏,赤身*地曝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后脊冒起冷汗。她讪讪一笑极不自在地抿了口茶,“以前在檀度庵只有六哥愿意陪我玩,大哥常年在外甚少来看望,我想跟你说话都没机会。”
薛锦坤笑笑,“那段时间正忙,就连家也甚少回,有几次想去看你却力不从心。”
两人都对那话题讳莫如深,谁都没有说破,这便是薛纷纷敬畏薛锦坤的地方,太多把柄落在人手里,敢不老实吗?
薛锦坤又问了一些她的近况,薛纷纷对不愉快的事避而不谈,专挑些无足轻重的事情讲。
可惜哪能逃得过薛锦坤的眼睛,临走时他拍了拍薛纷纷头顶,“若是有何困难尽管来找我,我最近一段时日都会留在永安城,就住在东街的七旬客栈。”
薛纷纷站起来仰着头问:“将军府里就有许多房间,大哥怎么不早些跟我说,我让人给你收拾出来。”
薛锦坤一笑,“不必了,我还是住外面舒坦。”
说罢让她好好照顾自己,并道改日再来看望,这才在薛纷纷依依不舍的相送下出了将军府。
待薛锦坤走远后,莺时随在她身后进府笑言,“将军走时小姐若有今天一半的情意,想必将军定会马不停蹄地办完事情赶回来。”
薛纷纷瞥了她一眼,嗔怒道:“好你个莺时,坏丫头!竟敢调笑起我来?”
莺时笑呵呵退到一旁,“小姐别生气,我只是随口一说。”
薛纷纷才不信,“随口一说就这么讨人厌,我看你以后还是别开口了。”
便见莺时当即苦下脸来,有几分恳求的意思,“小姐……”
“风太大,听不清。”
薛纷纷沿着青石板路一块块跳过去,笑意盎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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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薛锦坤解救了她于危难之中,薛纷纷还不知如何要摆平老夫人。
得了早上的教训,这回薛纷纷可不敢马虎,端端正正地坐在翘头案后,捧着账簿一字字读的仔细。每月府里花销,无论大小都要记在账上,包括家仆和丫鬟的月钱,来往各府走动所需花费,还有傅容每月俸禄入账,等等都要一一记清楚。
薛纷纷随手拨弄两下算盘,这几天珠算水平突飞猛进,果然人都要逼出来的。她轻叹口气,让饭饭去备了杯酸梅汤来,浑身瘫软在桌案上,“将军一走老夫人就开始折磨我了,我就是那传闻中的苦命媳妇。”
闻声季夏乐了,“小姐可真会往脸上贴金,人家苦命媳妇可没您如此会享受。”
薛纷纷懒洋洋地嗯了声不再搭腔。
一个月来除了御雪庭,她待的最多的地方便是账房,时间竟也过的挺快。老夫人没怎么为难她,倒是指派了府里一个老嬷嬷手把手地教,顺道把她一举一动汇报给沈景仪就是了。
只是薛锦坤再没到将军府来看她,薛纷纷难免有几分失落。
虽说情意不怎么深厚,毕竟是同一个娘亲生的兄妹,怎么大哥对她一点也不上心?
如是又过几日,只听府外橐橐马蹄声传来,不久便见一匹青海骢上骑着两人,停在将军府门口。两人均身型修长俊逸,高的那位穿玄青道服,脚蹬皂靴,低的那位身材削瘦,穿黛蓝道服。他们一同下马,向门房道明了来意,门房便将二人迎入府中等候,去账房禀明少夫人。
彼时薛纷纷正在态度端正地拨算盘,听闻下人来报二话不说放下手中活计,松了松筋骨赶忙往正堂去。
果真如她料想的一般,薛锦意端坐在八仙椅中,抬眸向她望来,唇边含笑。
薛纷纷不由得加快步伐,跨过门槛走到跟前,这才注意到他身旁还坐着一人,霍地停下水眸大睁,“你,怎么是你?”
对方形容拘谨,连忙整了整衣衫坐起来,向她行了一礼。
她似乎才有所顿悟,难以置信的目光在他和薛锦坤身上来回逡巡,末了断断续续道:“大哥,你你跟他……”
薛锦坤笑着解释:“纷纷,不是想的那般。”
显然此话没有什么说服力,薛纷纷退开半步眉头紧蹙,“那你说的要找人,是要找他吗?”
薛锦坤颔首,“是他。”
“辞去苏州府一职,来永安城也是为了他?”薛纷纷仍旧不肯信。
然而事与愿违,薛锦坤承认,“是。”
薛纷纷满脸的不可思议,顿时忘了规矩上前摸在薛锦坤额头上,“你脑子坏掉了?你让娘亲怎么办,爹爹怎么办?”
而且这个人,他不是就何清晏吗!
薛锦坤显得无可奈何,早该料到会被人误会,他对上何清晏手足无措的眼睛,回以安抚一笑。
对薛纷纷道:“清晏她是姑娘。”
薛纷纷如遭雷劈,立在原处一动不动。
偏薛锦坤嫌她刺激不够大,又抛出一颗炸药,“此次我来便是同你说一声,我准备回去向何巡抚求亲,需要前往苏州府。届时再回粤东一趟,你若是愿意,可以同我一道回家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纷纷要去找将军啦∑(っ ° Д °;)っ
会遇到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