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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依依低头不语,就是不肯答应颜卿。她有着不祥的预感,颜卿跟她说这些,仿佛就象是临终告别一下,这种感觉,象海边突然掀起的巨浪,把她打懵了。
“我知道,师傅是想用附灵符将这些纸人化成真人,就象阮阮一样,去上阵杀敌……”阮依依不想颜卿这么做,但她知道,在这种情形之下,颜卿一但决定要这么做,谁也拦不住。
阮依依不想拖颜卿的后腿,但是,刚才颜卿用血救了灵鹊,长时间布了结界,没少花灵力。以前颜卿怕阮依依总跑出去惹事,在国公府布结界,她以为很容易,现在才知道,这有多伤身体。
现在,颜卿还要施血使附灵符,把刚才阵亡的士兵的灵魂全都引渡到纸人上,再利用他们冲锋陷阵杀敌突围。拖着时间等袁铁轩来救 人,这不但是损耗灵力的事,还会要了颜卿的命。
颜卿正是因为知道有这个可能,才会这样对她说这番话。
阮依依想哭,可是她不愿意颜卿牵挂。她强忍着眼泪,低着头,闷闷说道:“师傅,我……”
“师傅答应阮阮,不会有事的。师傅是仙医,阮阮忘了?”颜卿的话并没有取到什么安慰作用,阮依依也不管有多少人在看,扑在他的怀里,双手环腰,不停的,低声的,呢喃着,只有颜卿才能听懂的不舍。
颜卿抱着她,双手缓慢的抚摸着她。
这次,比以往都慢,细致得,连她的每一根头发丝都没有放过。脸颊,布满泪痕,看得颜卿心疼,怎么都吻不干,瘦弱的背在不停的颤抖着,柔软的腰肢因为哭泣变得更加的无力,全身的重心都倚靠在颜卿的怀里,薄薄的云锦月裳之下,是颜卿爱不释手的身体。
吻,如雨点般,落在阮依依的脸上,沿着颈吻到手。
房里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包括齐浓儿。阮依依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她死死的拽着颜卿,就是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哭。
她知道,自己和颜卿迟早都会面临分离,但她总是美好的想像着,那将是白发苍苍儿孙满堂之时,两手手握着手,含笑离世。她想像不到,除了死亡还会有什么情况会令他们分开,却没有想到,原来这种情形会来得这么的快。
她没有权力阻止颜卿,因为他是仙医,他要保护无忧国,要用他的生命来实践他的使命。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阻止颜卿这自杀式的行为,她寄希望于自己的伤心能令颜卿忘记这个责任感,哪怕做个逃兵也好。
她只要颜卿好好的永远和她在一起,所谓国破山河,又有什么重要的。
颜卿哄着她,就象从前一样,哪怕她因为起床气而娇纵哭闹时,耐心又疼爱的哄着她。阮依依终于哭伤了,她气息率紊乱,突然被自己呛着,大声的咳嗽起来。
“师傅,我陪你,我会使毒针,能帮你杀几个是几个。”阮依依恳求颜卿,将他抱得更紧:“师傅,你说过,不跟阮阮分离的!你让阮阮跟着你一起去杀敌好不好?师傅,你别扔下阮阮不管!”
“傻瓜,师傅怎么会扔下你……”颜卿将她飘散在外面的碎发都整齐的捋到耳后,摸着头上的露水珍珠,心疼的说道:“师傅舍不得阮阮的……”
阮依依傻呵呵的笑了,她听到颜卿说舍不得离开她时,笑得特别开心。她不在乎生死,只在乎是否与颜卿一起。如果真得要死,她宁愿自己先死去,这样,她就不能承受没有颜卿的生活。至少,她是这样自私的期望着,先死去的是她而不是颜卿。
“这精灵指戒,可以唤醒所有精灵。阮阮你无论走到哪里,只要有精灵,你就可以借着这精灵指戒唤他们出来。”颜卿的手缓缓的在精灵指戒上摩挲着,他深情的说道:“以后,师傅就和阮阮住在有精灵的地方,陪着阮阮玩耍,可好?”
阮依依不安的点头,她拉着颜卿的手,继续恳求他:“师傅,我还会下毒,大不了,我帮你撒毒粉,好不好……”
阮依依一心哀求颜卿,她不知道,这个时候,项阳悄悄的走了进来,无声的做着口型,告诉颜卿,纸人剪好,霍安邦又要发起新的一轮攻击。
颜卿知道,再晚,他们就要全军覆没。
颜卿心疼的吻了阮依依的额头一下,抬头时,突然说道:“你还不下手!”
随着颜卿的话间,阮依依突然后颈一痛,昏了过去,倒在颜卿的怀里,不醒人事。
是项阳在立掌为刀,悄悄站在她的身后,将她打晕的。
颜卿抱起她,刚要说话,项阳赶紧摆手说道:“我没敢下重手!我知道她身子弱,我下手很轻的。”
颜卿无奈的笑笑,抱着阮依依来到谨嬷嬷那,将乾坤袋绑在阮依依的腰间,诚恳的请求道:“还请两位嬷嬷,帮我好好看着她。如果她醒来,千万别让她跑出来杀敌。”
谨嬷嬷和年嬷嬷受宠若惊,连声说好,接过阮依依将她放到床里,默默的坐在旁边守着她。
桌上,摆满了大小各一的纸人。颜卿将纸人全都收归到一起,单独来到另一个房间,割破食指,开始在纸人上画符。
他每画一道符,就念一段附灵咒,他的每一滴鲜血顿时绽放出绚丽光彩,照亮了屋子,也照亮了外面,大火的光晕也比不过他的色彩,刚死的士兵灵魂听到他的召唤,蜂拥而至,附着在纸片之上,瞬间变成一个穿着盔甲手拿刀剑的禁军护卫。
齐浓儿和吴洛宸都站在门外守着,不一会儿,就看到一个士兵走出来。紧接着,那房间仿佛有了魔力,不过一盏茶时间,就陆续走出了三十多人。
项阳见人数差不多,便重新编排队伍,将纸人和真人混合在一起。他私底下告诉那些受伤的护卫,由他们负责保护纸人不被火烧,其它的,则由纸人冲锋。
纸人不怕刀枪,哪怕被捅得全身是洞都不要紧,但是,万万不能被水浇被火烧。霍安邦他们根本不知道颜卿会用纸人做兵,只要不被他们看出破绽,足以应付他们一轮又一轮的攻击。
宫女们又剪了一筐纸人,项阳将纸人送进去时,发现颜卿十指已经全部割破,脸色苍白,已经无力站立,而是坐在桌前继续画符。
“师兄……”项阳不忍心再看下去,他想去抢过那些纸人,却被颜卿推开。
颜卿稍稍喘了口气,问道:“多少了?”
“有三百个纸人了。”项阳哽咽着说道:“师兄,不要再画符了,再画下去,你的血就流干了。”
颜卿有些困乏的闭了闭眼,看了看剩下的纸人,问道:“足够突围了吗?”
“够了!”项阳回道:“我们目前只是防守,不让霍安邦和奕世王子冲进来。他们还没有发现纸人的奥秘,所以,一鼓作气,是可以冲出去的。”
项阳见颜卿还有些疑虑,好象还要再继续画符多凑些纸人,赶紧劝道:“我派去求救的人应该快到了国公府和袁将军那,如果我们这个时候突围,顺利的话,可以在沐恩殿与他们汇合。师兄,你还是保存体力,与我们一起突围吧。”
颜卿用手按在胸口,大声的咳嗽了两声。当他的手离开胸口重新放回在桌面上时,项阳赫然看见,一个血手印在他一尘不染的白袍上,触目惊心,骇得项阳上前扶住颜卿,问他:“师兄,你……”
“项阳,还记得如何解锢心咒吗?”颜卿不让他继续说下去,反问他:“你愿意解开锢心咒,拼死一博吗?”
项阳一路杀进宫来时,身上也受了不少伤。虽然上了药止了血,体力也消耗大半。此时,宫里除了那些幸存下来的禁军护卫外,能加入斗争的只有那些纸兵和他们两人,齐浓儿要护着右右的安危,吴洛宸能自保已是万幸。
颜卿这么问项阳,便是要拼出性命去保大家无忧。为了还在昏迷中的阮依依,他愿意以命换命。
项阳点点头,说道:“师兄,我什么都听你的。只是,你已经是强弩之末,我怕你解了锢心咒,现了真身……”
“事到如今,不必多言,就这么办吧。”说完,颜卿在项阳的搀扶下,离开了房间。刚打开房门,就看见齐浓儿抱着右右站在门外,吴洛宸手执利剑,蓄势待发。
“师兄,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已经向皇上解释了,我们一起解了锢心咒,带着右右和皇上冲出重围。”齐浓儿说这话时,神情无比坚定。
为了她的孩子,她的后宫,她的王国,她可以付出一切。
颜卿点头,对项阳说:“你去跟谨嬷嬷和年嬷嬷打声招呼,帮依依换上宫女的衣服,叫她们跟着我们趁乱逃走。还有,皇上也要脱下龙袍换上太监服,这样就不会那么引人注目。”
齐浓儿一听见颜卿要带阮依依走,小声的抱怨了一句:“早知道就别打晕她,还能帮帮忙。现在人事不醒的,拖累人。”
颜卿正在着手准备解除锢心咒,并没有听清齐浓儿的话。
项阳走过她身边时,有意的掐了她手背一下,把她拉到旁边,小声说道:“浓儿,你怎能这样无情?”
“无情?二师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齐浓儿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气恼的说道:“明知道现在是用人之时,大家都拿刀拿枪的要想办法突围!你倒好,把她打晕了!现在她一点忙都帮不上,还要我们花力气把她抬出去!师兄被猪油蒙了心,难道你也傻了!”
项阳哪里还有时间跟她理论,齐浓儿的话是有些道理,但太过自私无情。他摇头叹气,劝道:“浓儿,这个时候我们应该团结一致。依依如果醒着,师兄一定会分身去照顾她,你是希望师兄一心一意为你,是想让他只照顾依依?”
项阳的话说中了阮依依的心坎,她立即闭上了嘴,没有再提意见。项阳见她安静下来,这才赶紧去找谨嬷嬷她们。
吴洛宸听见了他们的对话,见齐浓儿趁项阳离开时悄悄的递了个瓶子给他,问:“这是什么?”
“阮依依闻了这瓶子里的药后,很快就会醒来。”齐浓儿见吴洛宸将信将疑的样子,立刻说道:“我知道皇上想要她,这次,只要能平安突围出去,浓儿必当尽力帮忙,也算是浓儿报答皇上这些年明知道浓在宫里做错了事也没有责罚的恩情吧。”
吴洛宸收了瓶子,却并不急于离开。齐浓儿急了,与他交头接耳:“仅凭我们三人之力,想护皇上平安有些吃力。阮依依跟我师兄学了些本事,她会为了右右拼命的。皇上,难道你舍不得?”
吴洛宸冷哼一声,甩手离开。他等项阳交待完谨嬷嬷后,自己换了身太监服,趁没人注意时,将那瓶子交给了柳翠。
“待会放在她鼻子底下闻闻,很快她就能醒来。你告诉她我们在突围,要她全力保护皇后和皇子。”吴洛宸如此交待。
柳翠接过瓶子点点头,眼看谨嬷嬷和年嬷嬷手忙脚乱的安排宫女们,悄悄的放瓶子放在阮依依鼻子底下晃了晃。
“你在做什么?”年嬷嬷刚把宫女太监们归拢好,见纸兵和护卫们都站好队形将她们团团围住保护她们,自己便和谨嬷嬷进房来扶阮依依,看见柳翠坐在房边,警惕的质问她。
柳翠悄悄的将瓶子塞进被子里,说道:“我想来叫醒阮姑娘,待会突围,她总是昏迷不醒的,怎么走路?”
谨嬷嬷上前仔细查看了一下,阮依依并无大碍,便说道:“仙医有意让阮姑娘昏迷……我和年嬷嬷会扶着阮姑娘的,柳翠姑姑多虑了。”
柳翠讨了个没趣,见自己的任务也完成了,讪讪笑的离开。谨嬷嬷和年嬷嬷用力架起阮依依,将她护在宫女中间,只等颜卿他们一声令下,准备突围。
这时,颜卿、项阳和齐浓儿并肩而立,随着他们三人整齐一致的咒语,三人突然变身。一团白气过后,站在他们面前的,竟是三只动物。
“天啊,原来仙医是雪豹……皇后娘娘竟然是野猫精,国师……是只公狐狸!”人群立刻一片哗然,许多宫女都吓得两腿哆嗦,特别是看到雪豹那双赤红血眸,在黑暗中犹如两团怒火,里面充满嗜血杀机时,有几个竟然失禁,尿湿了裤子。
颜卿对着项阳和齐浓儿点点头,三人心领神会的慢慢走到朝凤殿宫门。霍安邦和奕世王子已经按捺不住的发起最后的攻击,大门被外面的一波又一波的士兵撞击着,正在顶住宫门的士兵看见他们到来,纷纷退到后面,安静的等待宫门被撞开的那一瞬间。
终于,随着轰然声响,宫门被撞开了。外面,有拿着弓箭的射手,有举着火把的士兵,更多的,是挥舞着刀剑如洪水般涌进来的叛军。
不远处的假山上,站着笑得猖狂的霍安邦和奕世王子,身边,则是坚持不肯离开要亲眼看到吴洛宸灭亡的婧贵妃,蒙亚则象个隐形人似的,如木桩一样立在他们身后。
“哈哈哈!吴洛宸,你也有今天!”霍安邦一声狂笑,突然发现并看见颜卿等人,只见一只雪豹身形矫健,奋力冲出,将冲到最前面的士兵纷纷咬喉而死,再将他们的尸体甩向人群中,将他们都吓破了胆,不由自主的退让到十尺之外,停止了攻击。
野猫的身上正驮着一个包袱,里面绑着右右皇子。他全然不外面的血雨腥风,正咬着手指酣然入睡。公狐狸一身血红,个头介于雪豹和野猫之间,站在雪豹旁边,突然开口说话:“进攻!”
随着公狐狸的一声令下,纸兵和护卫们开始发起攻击。护卫专门攻击那些拿着火把的敌人,而纸兵们则大无畏的冲向那些舞刀弄剑的士兵。箭雨从天而降,护卫们纷纷躲在纸兵身后,只见纸兵全都被射成了刺猬,却没有一个人倒下,连箭都不拨,继续冲锋陷阵。
霍安邦何时见过这种情况,一时愣住,忘了指挥。他们的士兵立刻乱了阵脚,以为见了鬼,吓得不停后退。
颜卿化身雪豹,现了真身,野兽血液中固有的最原始的嗜血,在解除了锢心咒之后,变得更加疯狂。颜卿燃尽了身体里最后一丝灵力和内力,带领着项阳和齐浓儿,发狂的嘶咬着冲上前来的所有敌人。
霍安邦驰骋沙场多年,也是第一次看见这种情形。颜卿他们身上早就失去了原来的颜色,鲜血染红了他们的皮毛,刺激着他们的神经,唤醒了他们对血的狂热追求。
齐浓儿的真身是野猫,她的利爪,每抓一下,便入骨三分。项阳身为公狐狸,身姿敏捷,异常狡猾,他总是轻而易举的绕到人的背后,在别人回头反击时,给颜卿创造机会,狠狠咬住颈部,一口毙命。
“霍将军,刚才那狐狸的声音,分明是项阳国师。”奕世王子不可思议的说道:“这三只动物……难道是他们三师兄妹?”
“有可能,他们都是从佛牙山出来的。据说他们的师傅老叟已经成仙,他们是动物化身而来的,也是有可能的。”霍安邦一边观察着战况,一边在人群中寻找吴洛宸。
如果说,这三只动物是颜卿三人,那么剩下吴洛宸和阮依依在哪里。他们明知道突围很艰辛,还带着几十个宫女太监,并分派人手将他们包住整体转移,很有可能,他们就藏身在里面。
果然,就在颜卿他们撕出一个出口,正准备突围时,霍安邦一眼看出,混在人群中的阮依依和吴洛宸。
手中的大旗往那人群中一指,士兵得令,开始转移目标,冲击人群,要将阮依依和吴洛宸抓出来。
谨嬷嬷和年嬷嬷突然发现敌军如潮水般绕过颜卿他们涌向这边,当即架着阮依依要带着她往颜卿那走。
推搡挤压中,阮依依幽幽醒来,迷糊的问道:“这是哪儿?”
谨嬷嬷大惊失色,脱口问道:“阮姑娘,你怎么醒来了?”
谨嬷嬷知道,如果这个时候阮依依清醒过来,她肯定不会乖乖听话跟她们撤离。颜卿特地再三交待要她好好照看她,假如她有个三长两短,谨嬷嬷真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阮依依她们被突然混乱的队伍撞得东倒西歪,很快,阮依依适应了外面的光线和嘈杂的环境,也迅速的看清楚他们所在的位置,明白目前的处境。
“我师傅呢?”谨嬷嬷险些被冲散,她正努力往阮依依这里靠近。阮依依顾不上她,急忙抓住年嬷嬷问她:“我师傅他在哪?”
年嬷嬷怕她会冲出去迎敌,支支吾吾的不肯说。
突然,一个士兵终于冲进了人群中,眼看举起大刀就要往年嬷嬷头上砍下来。
阮依依脚底一滑,从年嬷嬷的腋下溜了过来,挡在她的身后,将年嬷嬷往谨嬷嬷那里一推,转身,一根毒针插进了士兵身上。
士兵立刻被定住,针头上的毒迅速随着血液流转到心脏,举在半空中的刀咣当一下掉了下来,阮依依轻轻一推,那士兵僵死在地上。
年嬷嬷和谨嬷嬷抱在一起,不停的打着哆嗦。当阮依依重新回到她们面前时,她们连话都说不利索。
“仙医是……雪豹……”谨嬷嬷的胆子大点,当她看到阮依依神色紧张的在人群中四处找颜卿时,提醒她:“那眼睛血红的雪豹,是仙医。”
这时,阮依依才发现正陷身敌军包围中,正在左突右击的雪豹,有双熟悉的血眸。颜卿曾经有几次眸子也这般鲜红,当时阮依依以为是他发怒前的表现,现在才知道,原来是他的真身所为。
怒气,会使他变得嗜血,冲破了锢心咒就会化身为雪豹,变得残酷暴力。
“那公狐狸……师叔?”阮依依见谨嬷嬷点头,忽然笑了起来,说道:“还真是象中狐狸……”
剩下的话,阮依依便没有再说下去。齐浓儿是猫的化身,难怪她这样自私自利,又冷酷无情,到底还是她的本性。
没有时间让阮依依再去聊天,当一拨又一拨士兵冲进人群时,阮依依只能集中精神,使出浑身解数,油走在他们之间,躲开刀刃,撒毒粉,扎毒针。
阮依依一清醒过来,就发现乾坤袋绑在她的腰上,她心里很是难过。颜卿临走前会将他随身携带的乾坤袋放在她这里,想必他也做好了必死的决心。
阮依依含着泪,将乾坤袋里的毒针毒粉全都拿了出来,拼尽所有力量撒向敌军,把一bobo如潮水般的敌人全都逼退。
最后,毒针用完,毒粉也撒尽,阮依依只能近身肉博,趁机将毒药丸,一颗颗的塞进敌人的嘴里。
毒药丸的效力很强,但杀伤面不如毒针和毒粉厉害。阮依依本来就体弱,虽然会使御风术和游步口决,但还是体力不支,难以后续。
所幸因为她刚才的拖延,纸兵们迅速调整了战略,将重点转移到这里,颜卿他们带头嘶咬杀出血路,纸兵垫后,护卫则有的放矢的将零星冲进来的敌军消失。
一切有条不紊,直到蒙亚突然冲进人群,追着齐浓儿要将右右一刀毙命。
“师兄,救我!”吴洛宸被其它敌军纠缠,不能过来施以援手,齐浓儿本能的跑向颜卿,躲在他的身后。
颜卿身上已中了箭,鲜血流了一地,原本一身雪白的皮毛全部染红。他喘着气,挡在蒙亚前面,试了几次想咬住他的喉管,却最终因为耗尽体力而总是差那么一点,被蒙亚躲过不说,竟被他刺了两刀。
颜卿发出痛苦的呻吟声,项阳突破重围来帮忙,但已不是蒙亚的对手。蒙亚以逸待劳,就是看准他们三人已经是强弩之末才选在这个时候冲上前,与他们纠缠。
有一半的纸兵因为没有躲过火箭而燃烧,霍安邦发现这个弱点后,招回大多数士兵,改为由弓箭火,在箭头上点火纷纷射向他们。纸兵不怕箭却怕火,一个个被点燃后,变成灰烬。
阮依依也顾不上用药丸,她抢过一把刀,毫无章法的乱砍乱杀。那些士兵见她不要命的乱舞着,被她的气势吓倒,竟无人敢冲上前。就在这里,阮依依忽然听到颜卿的闷哼声。
这世上所有的声音都瞬间消失,只有颜卿。他痛苦的呻吟,伤口汩汩流血的声音,虚弱得逐渐消失的呼吸声,为了守护无忧国而临死前拼死一博的心声。
“师傅!”阮依依见有其它护卫来替她抵抗进攻,抽身飞向颜卿。她一直关心着他那边的状况,正如他也一直关心着她。她很想与他并肩作战,但每一个地方都需要他们,才迟迟没有过去。
但是,蒙亚势如破竹的杀气,已经逐渐威胁到颜卿。阮依依不管不顾的冲了过去,跳到蒙亚的背上,双手死死的搂着他的颈,任凭蒙亚怎么甩,都不肯放开。
所谓一寸短一寸险,贴身肉博不是死就是赢。
阮依依象水蛭似的,吸附在蒙亚的背后。蒙亚就算是武艺再高超,也不能反手捅死阮依依而不伤害自己。阮依依身体轻,柔韧性好,整个人就象件衣服似的,紧紧的趴在他背上,双臂卡住他的颈,不停的收缩,想把蒙亚活活勒死。
阮依依的出现,打断了蒙亚的突袭。颜卿得以喘息,齐浓儿和项阳也得到了时间调整。
颜卿瞪着血红的眼睛,要重新扑上来救阮依依,却被齐浓儿抓住。她低声说道:“师兄,保存实力。”
项阳见颜卿反头要咬齐浓儿,急忙说道:“大敌当前,不要内讧。”正劝着,突然听到阮依依一声惨叫。
只见蒙亚手执弯刀,在阮依依的胳膊上用力剜割。阮依依痛得失去了知觉,手臂上伤痕累累,鲜血四溅,从血管里喷射出来的血模糊了蒙亚的脸和眼睛,也浸湿了他的头发。
“快放手!”颜卿长啸一声,他要冲上前去救阮依依,可是敌军很快就象洪水似的涌了过来,将他和阮依依分隔开。
阮依依的大脑开始嗡嗡作响,所有的声音,都仿佛从很遥远的天边传来。她睁不开眼睛,也没有力气睁开。她只听到颜卿的呼喊,要她放手。
她摇头,轻声的说道:“师傅……不能放……放了他就会来杀你。”
阮依依的两知胳膊,几乎没有一块好皮。蒙亚的弯刀长期嗜血,已不是普通武器那般木然,而是带着灵魂,开始自动的吸食人血。阮依依的血,是灵丹妙药,也是养刀的神药。
蒙亚发狂的在她的身上砍割,竟没有一滴血落在地面上,全都渗进了他的刀锋之中。
阮依依感觉不到痛,瞬间的麻木反而令她有了吸毒般的块感。她终于有力气睁开双眼,只见项阳和颜卿并肩作战,尽管围着他们的人多,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阮依依笑了。
“师傅,你没事就好……”阮依依最终没有了力气,胳膊不自觉的松开,被蒙亚一下子甩开,往假山上扔去。
颜卿被几十人围着迟迟不能冲破突围去救阮依依,当他看到一个娇小身影被抛向空中时,低吼一声,一个跃步,将阮依依接住,驮在背上,重新回到他们的方阵。
“师傅,你中箭了……”阮依依虚弱的趴在雪豹的背上,轻轻的抚摸着他身上的箭,竟然有五枝。每枝箭的箭头和箭身都有倒勾,只要试图拉出箭,就会将里面的肉全都带出。
颜卿忍着动,不停的左挪右跳,躲来蒙亚的进攻。他驮着阮依依,越发的吃力,箭伤处,已经没有血再流出来。他,已经到了极限。
“师傅,你快把我放下,你快走。”阮依依被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她看不清前面是谁,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颜卿受了伤,失了血,他快没有命了。
她不能没有他,她宁愿自己死,也不要颜卿死。
颜卿没有说话,他血气倒流,每一次的腾跃,都牵动着他的骨骼和骨肉,生生的疼。他不能说话,只要一张口,五脏六腑的血就会顺着这里喷涌而出。
他化身为雪豹,不能温柔的抱着这个柔弱无依的女孩,只能用尽可能的跳得更高,避开那些剑光不伤害到她,落地时,忍着断骨的椎心疼痛,轻柔得减少震荡。
“师傅快走……不要管阮阮……”阮依依用最后一丝力气来劝服颜卿,可是,他不听。
项阳与蒙亚打斗到一起去,颜卿驮着阮依依,继续杀出血路,往沐恩殿去。齐浓儿带着右右,在吴洛宸的旁边,随着人群一路退去。所到之处,鲜血横流,白骨森森。
暗暗的天空,因为宫殿的焚烧,映红了半天天。微弱的星光,在火光之下,黯然失色。风吹过,带着血腥和杀戮,将人们死前的惨叫,痛苦的呻吟,惊恐的哭叫,声声传入耳膜。刀剑碰撞,火花四溅,枪戟插出血肉之躯时,沉闷得骇人。
阮依依四肢逐渐冰冷,她在敌军里四处下药时,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受伤。刚才蒙亚将她两条胳膊割破时,她才知道,原来她一身的刀伤,长长的,在身体上漫延。痛楚,与胳膊上的一样,没有撕心裂肺般的难以忍受,有的,只是隐隐的刺痛感。
她知道,自己的生命随着这些伤口的增加而慢慢流逝。正如她的血一样,流得不快,却从来没有停止过。
她抱不住雪豹的颈,匍匐着的身体,从他的背上滑了下来。
颜卿停下脚步,留在阮依依的身旁,他心痛的呢喃道:“阮阮,我的阮阮,你千万不能有事。”
阮依依已将近弥留之时,她听不见颜卿的声音,只觉得这种感觉很熟悉温暖。颜卿见她没有任何反应,想摇晃她,却没有力气,一双血眸失去了灵魂,流下来的不是眼泪,是血。
大部队没有因为他们的停驻而停下,他们继续往沐恩殿逃去。项阳几次想停下来守着颜卿,都分身乏术,只能用眼角余光瞥了颜卿一眼,只见他重新化身为人,将落在地上的阮依依抱起,相拥在怀。
齐浓儿和吴洛宸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得以平安撤退。他们眼睁睁的看着颜卿与阮依依被他们甩下,没有庇护之下,他们就象扔给野兽的一块肉,任人宰割。
“退!”吴洛宸没有放慢脚步,他低声向齐浓儿下着命令。齐浓儿换成人形,抱着还在香甜睡觉的右右,毫不犹豫的扭过头去,与吴洛宸一并退去。
颜卿和阮依依的衣裳,都被鲜血浸湿。云锦月裳和雾锦丝衣都是织女精灵所织,连鸡汤都不能渗进去的衣裳,此时,已经破烂不堪,被鲜血染红,一颗颗血珠还没有归集在一起滚落下去,新的鲜血又重新涌出。
“阮阮……”颜卿想抱起她,但他早已虚脱,刚将她抱离地面,就虚弱的单腿跪下。
就在这时,谨嬷嬷和年嬷嬷不知从何处跑来,她们一人扶起阮依依,一人要搀着颜卿,连拖带拽的,想把他们都拖回大部队去。
谨嬷嬷扶着阮依依的,不小心将她的伤口扯开,阮依依混沌中被痛醒,她晕晕的看着谨嬷嬷,嗓音孱弱:“嬷嬷,救师傅……”
而颜卿,正在年嬷嬷的搀扶之下在阮依依的身后,当他看到紧追来的蒙亚举着弯刀,带领着剩下的敌军冲上来时,他推开年嬷嬷,用尽全身喝道:“你们快走,救她!”
她们都知道,颜卿嘴里的她,就是阮依依。
年嬷嬷迟疑了一下,颜卿趁机将她推到谨嬷嬷那里,又是一声吼:“快走!”
随着颜卿的嘶吼,他身上的伤口突然迸裂,不再有鲜血流出,浓浓的血浆带着血块,滴落下来。谨嬷嬷她们再也没有犹豫,一人架起阮依依的一只胳膊,不管她愿不愿意,拖着往前面跑去。
阮依依已经陷入在无底深渊之中,她在自己彻底晕厥之前,气若游丝的求她们:“不要,不要,救师傅……”
谨嬷嬷和年嬷嬷狠下心假装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将她带走。颜卿见她暂时安全,捡起地上一把剑,横剑在胸,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重新杀进了敌军中。
就在这时,忽然听见前方传来战鼓之声。项阳抬头看去,只见袁铁轩带领着骑兵先到。他长臂一挥,骑兵们率先冲向前,将围追堵截的敌军一一毙命。
颜卿正与蒙亚较量着,忽然听到假山上传来异域之声,原来是奕世王子正在示警。
定睛一看,只见一团墨绿色粉末将他们团团围住。霍安邦已经七窍流血,从假山上摔下来,而奕世王子则抱着婧贵妃,纵身跃下。
蒙亚无心恋战,反身与魅然厮杀起来。蒙亚会忍术,总是突然消失突然出现,连捅了魅然几刀。他不知魅然是花精,原身是花武器是花粉,被捅了几刀后的魅然散成一地花粉,费了些劲爬起来时,蒙亚已经护着奕世王子和婧贵妃开始撤退。
袁铁轩从马上翻了下来,跪在吴洛宸面前请罪:“末将救驾来迟,请皇上赐罪。”
齐浓儿无心理会,大声说道:“霍家帮私通外国,图谋造反,杀无赦!婧贵妃渎乱宫帏,血统不正,杀无赦!奕世王子假借进贡为名,意图谋害皇上,挑起两国战争,杀无赦!霍家不思皇恩,欺君犯上,图谋不轨,诛九族!”
吴洛宸见齐浓儿此时表现英勇,自知她有过人之处,此时如巾帼英雄般,在军队面前树立了良好形象。以后,无论是想废后还是想废太子,都会存在一定难度。
这也是齐浓儿为何要抢先下令的原因。
吴洛宸不等士兵回应,上前喝道:“杀一个,十两白银,你们拿人头来朕这里领赏金,朕定当论功行赏,不论贫贱!”
“是!”袁铁轩与骑兵齐声应道,声音震天,盖过了敌军的呐喊。他们随着袁铁轩的所指的方向,冲散了敌军队伍,格杀无论。
就在吴洛宸和齐浓儿发号施令时,魅然没有对婧贵妃他们穷追不舍,而是闪身来到颜卿身边,他见颜卿伤痕累累,血迹斑斑,整个人最终因虚脱而倒在地上,气息微弱,手无缚鸡之力,仿佛垂死之人。
“师傅……”魅然从未见过颜卿伤得这么重,他急得脸都绿了,忘了自己平时喊他仙医而已,脱口叫他师傅,手忙脚乱按照平时学的方法,替颜卿止血喂药。
颜卿在他的捣腾下竟清醒了会,他醒来的第一句话就问魅然:“她在哪?安全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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