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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长河跟马叔忙完了这事,又去洗雪里蕻。昨天砍了一大堆,晒到今儿,全晒焉了,准备踩腌菜的,马婶等人也过去帮忙。
他闻言笑道:“菊huā说得是,咱还是老老实实种田地,喂猪喂鸡,这个总没人眼红吧?谁想喂就喂,也没人拦着你。瞧我那十来亩红萝卜长得多好,剁了喂猪,猪吃得可带劲了。这些天我瞅着猪栏里的大猪小猪,个个长得皮毛油亮,蹭蹭长膘。这挣得可是实打实的辛苦钱,看人家咋说。”
菊huā看着爹脸上灿烂的笑容,抿嘴一笑,她了解爹的心性为人,对于经商得来的暴利还是极为不习惯,只有自己忙忙碌碌种养出来的东西,卖了换钱心里才踏实。
待槐子赶车走后,菊huā抱着小弟青山,在厨房里看郑长河和青木踩腌菜。
杨氏等人将晒焉的整棵雪里蕻洗净拧干水,一层一层地码入大缸。码一层,撒一层盐,码了三四层后,洗干净脚的郑长河就光脚站进缸里,来回踩踏。
将雪里蕻踩踏紧密结实后,继续码菜撒盐,然后再踩,一直装满大缸,上面用一大块青石板压紧,再盖上木盖。
青木也在另一口缸里忙活。郑家足足腌了两大缸。
雪里蕻这么腌一段时候,等色泽变得黄熏熏的,就能吃了。
掏出一棵来洗干净,切得细细的,用来炒肉末送玉米糊最合适,或者雪里蕻烧豆腐、雪里蕻烧豆渣,条件好的用雪里蕻烧肉、雪里蕻烧大肠猪肚,那香味浓郁,比一般的腌菜味道要香的多。
所以,她当年看到青木买回来的雪里蕻种子,简直双眼放光,前世她老家农村,这个菜主要是用来腌菜的。反而很少有人炒新鲜的来吃——新鲜的炒了并不好吃。
农家人踩上一大缸,一个冬天就用这东西来烧锅子。
通常都是用砂锅装了菜,放上一些辣椒粉,搁在炭炉子上炖得辣霍霍、热气腾腾的。吃得人头上冒汗;等过年做了豆腐,就用雪里蕻炖豆腐和豆渣,或者杀了年猪,用肥肉炖雪里蕻,那个味儿经典绝伦。
小井儿、葫芦、板栗和小葱围着大缸转悠,爷爷、外公、舅舅喊个不停,很想上去踩了试试看。那缸比他们都要高。想要看清里面的菜,得站在小凳子上,趴在缸沿上往里面瞅。
葡萄和妞妞看着他们几个,不时地扯这个一把,拽那个一把,没个停歇的。
饶是这样,板栗跑动的时候,还是将杨氏放在板凳上装盐的木盆给撞翻了。撒了一地的盐粒儿。
妞妞急忙上前去收拾,葡萄帮板栗检查可撞伤了胳膊,杨氏端了一盆菜进来。高声问道:“板栗,碰疼了么?”
菊huā无奈地看着儿子满不在乎地咧嘴嬉笑,郁闷地说道:“儿子,咋老是你闯祸哩?几个人比起来,就数你皮,娘觉得好没面子。你就不能争口气,听话一些么?瞧瞧葫芦哥哥和井儿叔叔,咋不跟你一样哩?”
青木听笑个不停,弯腰用手撑住缸沿,脚下也停住了。没力气再踩。
两个多月的青山定定地望着大笑的哥哥,那神情有些莫名其妙,其实是因为他太小了,还不会表达自己的情绪。
青木见了有趣,伸手轻轻地戳了戳弟弟的腮帮子,小奶娃嘴巴动了动。再将指头放到他嘴边,立即张嘴就要含住,惹得青木和菊huā都笑了起来。
杨氏将菜往郑长河那口缸里码,一边说道:“这么小的人儿,你要他咋争气?小娃儿不都是好动的么,板栗再淘气,还能比来财小时候更厉害?来财如今还不是说开窍就开窍了:上回在村里帮咱们收辣椒,可不是干得好的很。”
汪氏听了笑得满脸开huā,伸手捏了捏板栗的脸道:“板栗长大了肯定比来财表叔成器。你跑慢些,小心你娘打你。你娘打人可是不手软的,你来财表叔可是挨了她不少打的。”
菊huā和青木一齐笑了,菊huā道:“外婆,我也没打来财两回。你这话让二舅母听见了,她又该唠叨了。”
郑长河踩着原地踏步踏的节奏,端着胳膊在菜缸里转圈,一边喘着气大声道:“菊huā,爹跟你说个事儿:甭管青山多调皮,你也不准打他,要好好地跟他说。你跟青木从小就好好地教他,他还能不成材?”
青木和菊huā相顾愕然,紧接着就哈哈大笑,菊huā手一抖,差点将小弟青山扔进菜缸里。
杨氏、汪氏和刘云岚也都笑个不住。
汪氏边笑边道:“这就护上了?疼老儿子不要紧,可不能把他惯坏了。”
菊huā笑了半天,对葫芦道:“葫芦听见没?别欺负小叔,不然的话,爷爷怕是不会饶你。爹,你可不能偏心眼哩,葫芦和黄瓜是你孙子,板栗和小葱是你外孙子,爹要是疼弟弟过了头,他们小娃儿最是会看眼色了,到时候怕是要伤心。”
郑长河嘿嘿笑道:“我哪能偏心眼哩!我不就是怕你们只顾自个的儿女,不管弟弟了么?我自然要护着他一些。”
菊huā听着他这坦白的话,又是好笑又是警醒,对青木道:“瞧,那些儿孙多的人家,怕是就因为这个才吵的。”
青木也跟郑长河一样在缸里踩着踏步踏,一边笑道:“爹,娘好容易才生了青山,我们咋会不管他哩?都说‘长兄如父,长姐如母”我跟菊huā哪能不悉心教导。你疼青山不要紧,要是惯坏了他,那不是白养一场,还害了他。所以哩,他要是调皮,该管教还得管教。”
郑长河看着菊huā怀里的小儿子,不乐意地问道:“好好说不成么?非得打?”
刘云岚觉得憨实的公公说话实在是逗,又想他将来怕是要偏心小叔,于是笑道:“爹,青山要是不听话了,就由爹来管教,我们都不插手。”
菊huā道:“那准惯得跟来财似的。爹会舍得动他一根指头?”
杨氏瞪了郑长河一眼道:“小娃子,不听话了拍几下屁股,还能打坏了?你这么跟他们打招呼。往后谁敢管青山?菊huā,青木,甭听你爹的,要是弟弟淘气了。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小娃儿不管教,那还不要上房揭瓦哩!你要是惯坏了他,我打得更狠。”
众人看着郑长河讪讪的表情,都笑了起来。
汪氏也跟刘奶奶似的,也在用土炕孵小鸡,她往灶洞里加了火灰。又摸了摸热度,方才盖上棉絮。
菊huā问道:“还有几天要出小鸡崽?”
刘云岚道:“再有三四天就差不多了。也不晓得这二百鸡蛋能出多少。这法子太难了,一丁点都不能大意的。都是外婆在看着,我常常忘记。”
菊huā心道,要是那么容易的话,母鸡不都要失业了么!
刘奶奶用土炕孵小鸡,也出了不少,却并不容易。菊huā想着她年纪大了。不能累着她,再者也不能依靠她,毕竟她是快下世的人了。于是她就和葡萄跟着学。
结果,发现这事太难。
首先,你得手感要准,会摸热度;会摸热度了,还得保持这热度,那就要会烧火;会烧火还不算完,加一次火灰管不了两个时辰,就要再添加,晚上也不例外。连续二十天都要把这热度控制精准,不冷不热。那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说实话,干这项工作一定要心平气和、不急不躁,还没杂事打搅,像菊huā这样带娃儿,管家务的人根本不行;葡萄太小了,心性不够沉静。除了刘奶奶,张家还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就算是刘奶奶,那成果也不是很好,并不比母鸡孵小鸡便宜。人家母鸡就是一恒温器,除了一只鸡张开翅膀最多只能罩住二十多只鸡蛋这一缺点外,其他都不用人操心的,每天早晚喂些水和吃的就行了。
可是,又不能丢了这项技术,因为母鸡孵小鸡毕竟是有季节性的,这项技术还是可以弥补些缺憾。
于是,她打消了捂住这项技术的念头,将它公布出去。
都晓得了又怎样?你有本事跟母鸡似的,二十个鸡蛋能孵出十八九只鸡来?
要是真有人能把这项技术掌握得跟恒温室一样,源源不断地孵出小鸡来,她只有高兴的——省得自己为小鸡的来源头疼了。
玩闹一会,菊huā和葡萄带着几个娃儿回家,见院子里也堆了好些才砍的雪里蕻,何氏和刘婶正忙着将菜摊在廊檐下晾着。
菊huā问道:“娘,咱们也要踩雪里蕻了么?”
何氏道:“我瞧你娘家踩上了,我也懒得再等,让你爹和刘叔把半亩地的菜都砍了回来。明儿晒一天,踩到缸里,也算是完了一桩事。你爹和刘叔还在往家挑哩。”
菊huā捡起一棵雪里蕻端详,裂开的叶子细碎,不像旁的青菜叶子一整片。茎叶一般碧绿,看着就水嫩。刘婶跟何氏还不停地掰掉最外边几根茎叶,剩下中间嫩脆的部分,腌出来才爽脆。
她看着喜欢,便也蹲下帮忙收拾,刘婶又将掰下来的老叶子拢到一旁,等会剁碎了喂猪。
葡萄一边将菜摊开,一边问道:“娘,这菜晚上就摊开在外面么?”
刘婶道:“晚上拢到一堆就成了,明早再扒开。少奶奶,你还是不要弄了,带他们几个小的去玩吧,瞧都在菜堆里打滚哩。”
菊huā抬头一看,果然小井儿他们坐在菜上,一副舒坦的模样,板栗站在菜上不停地踩,学着外公的样子踏步。
她忙叫道:“板栗,把菜踩烂了哩。”
起身拍拍手,牵起小葱去洗手,一边道:“闺女,咱去瞧瞧爹回来没有。”牵走一个,板栗和小井儿果然也跟了上来,板栗嘴里直嚷着爹回来了。
槐子自然不可能这么早回来,娘几个站在院子门口,迎来了张大栓和刘黑子,一个挑一担雪里蕻,一个挑一担胡萝卜。
于是又忙着洗红萝卜,煮了让几个娃儿吃着玩,直闹到掌灯十分,张槐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