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亚洲影业新秩序

司马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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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好比任何一个跨国企业,要想进军世界市场,就不可能绕过美国一样;任何影业财团想要进入亚洲,就不能绕过潜市场最大的中国。

    现在和中国能挂钩合作的,无非是三个选择,一个是执中国影业之牛耳的中影集团;二个是以华裔兄弟为首的几家中国大型影业;第三就是香港新近崛起的这家资金雄厚,又有美国电子大王提供技术保障的华星影业集团了。

    这三家之中,华裔经营的太杂,而且产品质量很不稳定;中影集团不用说了,基本是个政府机关,很多事情不讲商业规则,没法合作。

    那么现在的首选,就剩下眼前这位笑容可掬的年轻人领导的华星影业了。这个中国易可不简单,资料显示他连拍几部戏,无论在国内还是亚洲,都是全胜的战绩,200%以上的回报率;一部《花木兰》风靡美国,票房过两亿,堪称传奇;又有史蒂文森·李撑腰,前途无量;最重要的是,资料显示这个公司好像和中国大陆官方尤其是中影集团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再加上詹姆斯·史密斯——连詹姆斯这样的人都绑上了这辆战车,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其实说到底,商人最看重的还是利益。他们才不在乎你什么版权、什么中国文化产品的独立形象呢!这些东西有当然最好,因为能赚更多钱。要是没有……也罢也罢。

    这里坐着都是世界级地生意精,他们都知道易青这是在捏着谈判的主动权。也都知道这样自己会少得不少好处。但是他们不得不认服,这个中国年轻人太厉害了!

    以他们这些人地消化能力,华星这块蛋糕做大十倍也不够他们分的,但是由此进入亚洲的合作轨道这个诱饵让他们怦然心动。

    狼多肉少,谁敢在这时候站出来反对?这时反对就等于退出。你爱干不干,你反对有的是别人赞成。

    孙茹和宁倩华以及华星几个部门的主管全部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他们地现在的任务就是忍住笑,别当着老外的面喷出来,影响礼仪。

    这哪是国际商务谈判啊!简直是黑社会老大主持的搓汤圆仔的分赃大会嘛!

    有些女职员已经在心里说了七八遍了:易头儿的演技直追梁佳辉啊!

    当年梁佳辉先生在《黑金帝国》里,一句“我话讲完,谁赞成,谁反对”风靡东南亚。今天被易青照搬到这里来了,别说,还挺有威慑力的。

    孙茹在一旁乐开了花。现在已经不用易青解释,她多少有点了解易青的全盘计划了。

    把所有人弄到一起,然后借詹姆斯来狐假虎威,让他们无可选择的接受自己的提议,这是一;在条件里安排下大量诱饵,让这些人觉得有利可图。双赢,这是二;利用这种形式,形成一种心理暗示,使今后和华星打交道地美国人,学会了什么是平等和尊重,这是三。

    如果不是易青布得这个大局,他们就要在美国那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待到所有合作合约签完才能回香港。而且要跟这些精的跟鬼一样的鬼佬商人们挨个谈判,一场马拉松下来。不知道要让出去多少利益,还要把人累到吐血。

    当初易青第一次没经验,做那场马拉松式的院线上映合约的谈判时就是如此,结果谈下来的动不动就是分四、四成半给人家的合约,可惜了《花木兰》那么高的票房。

    现在好了,有了上次的教训,易青三下两下,翻转乾坤,被动变主动,大搓汤圆仔,指点群豪,一次过定下了大方向——替公司争取的最大利益,而且还让这些美国商人上杆子的追上来要跟华星合作。

    ……

    又是赛拉扬的代表首先发话,大家说了点不着边际的,边边角角小打小闹的讨价还价,初步的意向就达成了。

    然后易青就故做姿态,当着大家地面,先跟詹姆斯把他那两份合约和意向书签了,让其他其他美国影商亲眼看到白纸黑字。然后,宁倩华一组,孙茹一组,几个主管一组,把这些外国人分开细谈。

    要答院线的、签文化产品的、签北美音像制品发售权的、签小意的北美商品形象使用权的,杂七杂八各种各样……一时间大会议室里分成几小拨,就象国内中学生开课外活动读书讨论会分小组讨论一样,三五人一堆,五六人一群,低头商议、大声争执,一时间沸反盈天。

    易青大导演得意洋洋的喝着小茶,看着自己亲自导演的这出大戏,心里乐开了花。

    一直谈到下午两点左右,终于全部搞定,有些争到了华星合约的,洋洋得意;有些没有分到蛋糕的,极力保持风度,过来跟易青握手,希望“下次有机会合作”。

    最后,《花木兰》续映的合约签了十三家,包括詹姆斯的七家;音像制品独家包给了赛拉扬;文化商品北美营销和设计包给迪斯尼和另外三家公司;连华星明年开的两部戏,也有院线上定下初步定下签约上映的意向。

    今天签约是来不及了,得到了孙茹和宁倩华的允诺的各家影商,纷纷和易青的秘书约定了正式签约的时间。

    忙乱了一个上午,这些人终于或满足或遗憾的陆续离开了。

    詹姆斯临走的时候还有点迷糊,不过他对于易青耍了什么把戏没兴趣,反正这两份合约他也赚到了,赚到钱最实惠。

    于是他临走时指着易青的鼻子笑道:“哦,易。我发誓你是只狡猾的小狐狸……哦,不,你是只地地道道的年轻的老狐狸!”

    易青大笑着拥抱了这位热情直接又有点傲慢的美国合作伙伴,和他告别。今天这么顺利,真要感谢他。

    詹姆斯走后,只剩下孙茹和宁倩华两个人和易青在会议室里,他们大概交换了一下刚才的“战果”,笑得嘴都合不拢。拿明年要上映的两部戏来说,根据各家院线的情况,分别签下了分成14%到18%的几份合约,这和《花木兰》之前在美国签的那些苛刻的40%到45%之前的合约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依依的《北角夜未半》今天晚上首映,我准备去,你们去不去?”宁倩华问道。

    “当然,盛装出席!”易青和孙茹异口同声的应道。

    宁倩华笑道:“那我这就去打电话给他的助理,告诉她一声。”

    依依早上有个慈善签售会,签卖《潜龙于渊》的dvd和《北角夜未半》的专场点映票。

    宁倩华出去之后,孙茹仿佛还在想整件事情。

    她当然知道成大事者不谋于众的道理,不过还是对易青连她也不告诉有点腹诽。她想了又想,有道是当局者迷,好容易才回过神来,了解到易青这一路的全盘想法,她突然指着易青道:“啊,我懂了!”

    “什么?”

    “你在美国的时候,跟我和李恩华大哥在一起吃饭那次,你说要提前回国,其实从那个时候起,你就已经在算计詹姆斯他们了对不对?今天这一幕,也是你早就策划好的对不对?”

    易青听了之后放声大笑,他一把搂住孙茹,亲了她脸颊一下,笑道:“哎哟哟,我的孙大小姐,这么点简单的道理您到现在才想明白,你可真是笨到了姥姥家!”

    易青的生活助理冯丽丽看看到午饭时间易青还不张罗着吃饭,她连忙来到会议室找易青,想问他中午订什么午餐。谁知刚到会议室门口,只见大门虚掩着露开一条缝,往里看去,易青和副总孙小姐正扭在一起热吻,大肆亲热……

    冯丽丽吓了一跳,登时面红耳赤,连忙扶了扶眼镜,捂着胸口退了出来。

    ……

    从那次谈判以后,在往后的几十年中,北美和欧洲与亚洲市场的不断融合与发展,几乎都似有意,似无意的要依照易青提出的这几点原则来进行。

    因为这些双赢的原则确实也能为双方所接受,久而久之,就形成了新的商业惯例。

    这些原则包括:第一,亚洲电影产品和美国或欧美本土的电影产品在西方上映时,采用一视同仁的院线分成机制;第二,亚洲各发展中国家在商业谈判中享有商业、文化上的对等原则;第三,亚洲各国的电影行业只出售商品的经营、买卖、使用权,但是文化形象及其版权,归本国所有;第四,欧美先进国家在与亚洲各国的商业协商中,尊重亚洲各国的风俗礼节和惯例。

    这四条,就是后来著名的“亚洲影业国际商务新秩序”,也是易青和他的华星集团对中国电影乃至世界电影做出的重要贡献之一。

    幕灯熄灭。

    影院里缓缓的安静了下来。

    “我不知道什么是江湖,更不知道有一天自己会靠近它……”依依的声音出现在画外。

    然后,依依一身绿衣警服,出现在镜头里,清秀的面容,垂鬓的秀发,一双深邃的美目里透着茫然迷惘。

    只是看这个镜头,易青和小云就已经忍不住要喝彩,依依在镜头前的灵性和深度无以伦比。

    想必杜其峰在片场的时候只是对她说,要一个迷惘的眼神,甚至什么都没有说,依依自己通过人物规定情境的开掘捕捉住了这个人物的神韵。

    清俊苗条的瘦小身躯,笔直的透着倔强,仿佛和这个浑浊的尘世格格不入一样,行走在北角的大道上;可是尽管她努力的做出不与这个糜烂的都市妥协的桀骜姿态,可是眼睛里却透着软弱、无奈与不知何去何从的迷惘……这一切,再配上杜其峰酷爱的“底灯+顶45度斜摄”,镜头带一点微微的摇曳;幽蓝暗灰的用光,背景的音乐是拉长了的变形的铜管和大提琴——面对浮躁奢靡的都市文明而产生的颓废和女主人公的个性中的倔强、清高既矛盾又妥协的糅合在一起,使人在第一眼看到时就产生了莫名的压抑与企图追问的情绪……

    一个好地导演如果遇上一个好的演员,得到的结果就是如此,一切都臻于完美!

    什么叫巨得?什么叫实力?什么叫演技派?依依当之无愧。

    那种只会做表情和摆造型的花瓶女演员,给她十几分钟的戏。看完后还觉得不知道她在干什么,还得要摄影美术灯光使了吃奶的力气帮她才能交代完剧情;可有的女演员,只要一个段落乃至一个镜头,她就能够凭空塑造和创作一个人物出来,就象画家作画那样,而且比画家画的人更有内涵和神韵。

    现在电影工业的科技水平越来越发达了,利用灯光、摄影、音响、美工甚至一些特殊道具都可以很有效的帮助演员完成表演,使得越来越多的人以为演员就只需要做个表情,摆个姿势,再说说话就行了。

    其实一个演员的演技的优劣,无论是在拍摄过程中,还是在成片后观众地欣赏中,都有天渊之别。

    品评一个演员的演技。最基本的一条就是看他她在完成自己的表演任务后,发生的究竟是“物理变化”还是“化学变化”。

    一个演员如果只以交代剧情、完成导演的要求为目的,也就是说剧本和导演的要求有什么他就做什么,照本宣科——那这样的表演就是没有生成“新物质”,只是完成了表演,好像一种物理变化一样。这样的演员就可以说他的演技一般或者很差。

    真正的好演员应该是在剧本和导演的要求之外,给予角色一种“新生成的物质”,使这个角色有了生命,有了编剧写不出来而导演想象不到的东西,但是又能引起创作者们的共鸣,刺激他们产生新的灵感——就好像化学变化中生成新的第n+1种物质一样。

    易青赞叹的摸了摸了下巴,依依真是越发炉火纯青了。跟这样的演员一起工作,想必杜大炮会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吧?

    今天晚上是杜其峰的新戏《北角夜未半》首映,易青下午开完会,就派人去找依依的助理拿了一叠票,然后找人通知杜其峰,告诉他晚上华星这里会派人来给依依捧场。

    对于这种免费宣传,杜其峰当然是欢迎之至;而且晚上看完首映,还有一个酒会。

    易青左手坐着小云,右手坐着小意,小意旁边是孙茹、杨娴儿、何风、宁倩华等人……华星总部有空能来的基本都来了。

    依依陪着杜其峰和剧组的人坐在前面。

    《北角夜未半》可算是杜其峰沉寂数年之后的一部突破之作。简单的剧情,复杂的角色内涵、多元的结构变化。

    讲述一个女警面临着是否要放弃自己理想的警察工作去继承千万遗产的选择时,突然遇到自己的搭档被黑帮当街残杀的事件,从此卷入江湖纷争的故事。

    这个电影还是沿袭了杜其峰一贯的风格,这位苦苦支撑香港电影“后鼎盛时代”十几年的港片末代皇帝,习惯于用苦心雕琢的多元结构、多重线索的悬念故事来揭示人生的无常,并解构人性。他的作品充满着黑色与荒诞的气氛,剧本的安排也同样是那么扣人心弦、难以捉摸,无怪有人称他为香港的黑泽明。不过易青倒是觉得他和北野武、高安兄弟或者昆汀·塔伦天奴等人更相似一点。

    一百多分钟很快过去,随着字幕缓缓的下滑,满场大放光明。

    可是没有一个观众站起来。满座的电影院里乌压压一片人头,没有人挪动。

    观众们还沉浸在剧情中,没回过魂来。

    良久,剧院里突然爆发出了潮水般热烈的掌声,然后一个声音高喊着——

    “周——依——依……”

    所有的观众开始有节奏的拍手,要用这种方式把首映礼上藏在观众中的主创人员请出来。

    观众的叫声越来越整齐划一,最后所有的声音汇成了一句——

    “周依依,啪啪啪!周依依,啪啪啪……”

    “周依依,啪啪啪!周依依,啪啪啪!”

    “周依依,啪啪啪!周依依……”

    大家叫一声女主角的名字,就拍三下手,一直持续了十来分钟。

    小意伸长了脖子向依依那里看去。大概杜其峰和依依也觉得不出来不行了,于是在人群的欢呼声中,依依一手挽着杜其峰,一手挽着编剧游莱海,三人一起走出了观众席,向银幕方向走去。

    香港观众表现出了非常高的素质,基本没有人蜂拥而上要求签名什么的事情出现,大家只是热情地在下面高呼着依依的名字。

    小意兴奋地道:“依依姐今天晚上真漂亮!”

    易青无奈的摇了摇头,对小意道:“完了。我以为明年香港金像奖凭《花木兰》大概可以给你拿个影后回来;现在看来,明年的影后十有八九是依依的了。”

    “我?影后?”小意这下吓可吓得不轻。连忙使劲摇着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连连摆手道:“依依姐才是影后呢,我怎么敢跟依依姐抢影后?”

    说话间,杜其峰和依依已经分别致辞完毕,向观众答谢了。准备下台。但是观众掌声如雷,大有不肯让依依离场的架势。

    没办法,依依只好应观众的要求,用广东话给大家演唱了一下《北角夜未半》的片尾曲。

    其实说实话,依依的粤语相当的不怎么地,但是粉丝们依然听地如醉如痴。好容易唱完了歌,依依才在大家恋恋不舍地目光中由保镖和助理簇拥着离开影院。

    易青等人看着依依下了台。也纷纷起身,悄悄离开,取了车直奔酒店。

    杜其峰和依依等人与易青等人前脚后脚,纷纷到了。

    华星众人挨个上前向依依祝贺。小云和小意首先上前,然后是孙茹和杨娴儿,依依一直心不在焉的跟朋友们打招呼,眼睛却一直飘在她们背后含笑望着她的易青身上。

    易青这一去美国就是好几个月,她在拍《北角夜未半》的这几个月,在陌生的剧组和工作环境中更是越加地想念易青了。易青回来这一个礼拜,依依又特别忙。匆匆见了几面,也没好好叙叙。此时电影上映,也就意味着包括后期宣传在内,属于演员的工作终于完成了,可以松口气享受一下个人生活了,这种情况下见到易青,更使她心神荡漾。

    终于所有人都拥抱过了,最后轮到易青。当着酒会上这么多传媒,易青当然只能以老板的姿态和依依拥抱了一下。可当他上前的时候,依依清楚的看到他脖子上戴着一条细细的朴拙得和他的财富身家极不相称银链子。依依知道他即使在美国这些日子,也把自己当初给他的这件信物贴身戴着,不由得心里一暖,和他拥抱在一起,久久没有分开。

    易青见许多人都在看着自己两人,知道依依是有点忘情,连忙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两人才分开。

    为了转移记者的注意力,易青连忙来到杜其峰面前,高调的大声祝贺他,和他握手,然后道:“杜导宝刀不老,明年的金像奖又要独领风骚了。”

    杜其峰爽朗的笑道:“易导太客气了,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世界了,再说了,不要讲明年,今年有没有金像奖还是个问题呢!唉……”

    易青见他最后一声叹息发自由衷,不禁愣了一愣,怎么自己去了美国几个月,就成了火星人了?怎么说今年不会有金像奖了?

    易青正待发问,忽然孙茹从身后走了上来,向杜其峰以及周围的人告了罪,然后凑在易青耳边低声道:“吴司远先生和香港金像奖董事文俊先生在那边等你……”

    易青微一错愕,连忙向杜其峰点了点头,告了失陪,拿起一杯香槟,跟着孙茹身后,向会场角落的几张沙发走去。

    “吴先生。”易青还没等走近,先非常恭谨的叫了吴司远一声。当年吴司远受老友孙教授所托,为易青监制他的处女作《两个人的奥运》,从这点意义上说,他可谓是易青入这行的引路人之一。

    易青可不是忘本的人,此时功成名就,再见到这位当初为自己启蒙的前辈,想起当年拍戏时他教给自己的许多东西,心中十分感慨。

    吴司远背对着易青和孙茹,听到易青的声音连忙站起来,转身和易青握手。然后他让过文俊,对易青道:“文先生不用介绍了吧?”

    易青连忙以后辈的姿态恭恭敬敬的双手和文俊握手——这可是当年和大名鼎鼎的黄瞻先生齐名的香港影坛的两大才子之一;著名的、评论家、制作人;前辈中的前辈,易青这一代孩子迷恋的许多著名的港片,不是他写的就是他参与出品或者创作的。

    不过,易青刚才听孙茹说,文俊这次介绍自己用的是“金像奖董事”这个头衔,心里多少有些预见,想必今天他和吴司远专程到杜其峰的酒会上来堵自己,所谈的事多半与金像奖有关。

    易青自己也是看早上的谈判顺利,临时决定来捧依依的场的。这样都被文俊和吴司远收到风,一方面可见这两位老“地头蛇”在香港手眼通天;另一方面也可见他们找易青找得急迫。

    易青和吴司远、文俊简单的客套寒暄了两句,马上道:“今天是仁导地地方,两位前辈请开门见山吧。不要失礼主人家。”

    文俊马上伸手做了一个“借一步说话”的手势。

    四人悄悄的向更僻静的角落走去,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站定了。易青拉着孙茹低声道:“你去帮着依依应酬一下,她不擅长这种场面。还有,让我们的助理都掩过来围一圈,别让记者靠近我们几个。”

    孙茹这些年和易青配合地足够默契了,听了这话微一点头。就了解了易青意图。她拉着依依和小云、小意往易青他们相反的方向带,到大厅的另一边去。

    依依是今晚的女主角,再加上《花木兰》在美国的轰动已经传回了香港,这两天在香港和大陆两地的上映前审查,小意、小云这两天更是新闻的焦点——这三位美女穿着靓丽的裙装礼服,光彩夺目,一举一动当然牵动着所有传媒记者的注意力。孙茹把她们带开,是个调虎离山之计;这样,还有谁会注意到角落里的三位大人物呢?

    ……

    易青看着孙茹走后,转身对着吴司远和文俊,等着他们两位开口。

    两位老人还未张嘴,神情先自黯然,易青就知道话题不会太让人开心。

    文俊想了想措辞,慢慢的道:“易总,我们两把老骨头,是为了今年的金像奖来的。”

    吴司远马上补充道:“也是为了以后……所有……每期金像奖。”吴司远先生和金像奖渊源很深,也做过一段的董事和评审,他这么说易青也不意外。

    当下文俊和吴司远简断掐要,你一言我一语,把事情向易青说了个大概。

    原来,杜其峰刚才的话既不是玩笑,也不是危言耸听,曾经盛极一时,创造过无数辉煌的香港电影金像奖竟然真的到了无以为续的地步。

    香港金像奖创办于1982年。1983年12月,《香港双周刊》等十三家香港电影团体和香港电视台一起注册了“香港电影金像奖协会有限公司”,作为一个非牟利团体,该公司靠每年的电视台、电台广播版权费及海外发行收入来维持日常基本开支。

    当年港片极盛,被称为东方好莱坞的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也是金像奖最风光,最轰轰烈烈的时候。不过自从九十年代后期到二十一世纪开端,随着香港电影的颓势渐成,香港电影金像奖也渐渐辉煌不再,步履艰难。

    首先是港产电影量锐减,当年地情况,每届都有几百部港片等着参加,挤破了头还不见得能进入。而这几年下来,电影公司一间间倒闭,港片一年年减产,渐渐的连一年五六十部拿得上金像奖的电影都没有了。

    金像奖本来是有着强烈地域气息的,只针对香港本土、奖励香港本埠电影工作者的地方性奖项,由于参加评奖的影片一年比一年不足,被迫从刚开始的只接受香港本埠电影,到开始接受港资地大陆电影,到最后完全接纳国内的电影。

    而在各个奖项上,香港本土人才的青黄不接和日益匮乏,也给金像奖带来了年复一年的尴尬。影帝一年比一年老,新人的水准根本接不上来,也幸好香港还有这批四五十岁的老同志,不然不知道奖杯发给谁去;影后方面更不用说,一连几年全颁给了地地道道的大陆女演员。

    除了参展影片的质量、数量下降之外,更要命的是资金财力上的窘迫。

    随着香港电影业的颓败,每年电视转播、海外发行的收入也随着民众的关注度的日渐下降而慢慢紧张起来。

    一方面银根告急;可另一方面,自从金像奖搬到红馆之后,费用一年比一年縻费,场面一年比一年奢华。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现在观众的档次和要求越来越高,金像奖是靠电视转播和广告赚钱的,节目做的不好看、场面不壮观,收视率就要下降,那资金就更紧了。

    本来以金像奖的影响力,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旧船还有三千钉,金像奖组委会、董事局如果发一个意向出去,相信还是有无数香港商家愿意赞助这一盛事地。

    这方面的提议早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就被许多人多次提出了,但是以文俊为代表的一些资深董事拼死抵制。无论如何不肯将金像奖这个非牟利团体办成一个商业化色彩浓重的活动。他们的坚持显然是非常有道理的,商业化的结果必然是无法确保公正和艺术性。

    想象一下,如果有一个富豪出资一千万赞助承办本届金像奖,但是私下向组委会提出影后的奖杯必须颁给某某与他关系“特殊”的女演员——那该如何处理?

    种种因素之下,这项东南亚著名的、质量极高的电影奖项,终于不可避免的走上了日薄西山的末路。

    先是2006年底,当年金像奖的最主要创办单位——《电影双周刊》宣布破产倒闭。可想而知,在这个商业发达的浮躁社会中,一本如此注重艺术性、严肃性的刊物如何能生存下去?

    《电影双周刊》的倒闭仿佛预示着一个时代的终结,为金像奖的末路唱起了挽歌。随后,当年创办金像奖的十三个电影团体陆续又有三四个单位退出,使本来紧张的资金更加窘迫。

    去年、前年两年间,又由于易青整合驱逐香港影业中的黑势力,以及股市影业股动荡等等事件带来的整个香港电影业的末世情绪,使得包括十大影业在内地各家电影公司无心创伤;除了王家伟、杜其峰这类不倒翁型的大导演外,几乎没有什么象样的作品问世,港产片进一步锐减。

    本来金像奖是每年四月,最迟五月就会开始。今年干脆拖到现在快五月底了,连基本的参奖影片还没有全收上来,提名地情况更是迟迟没有向社会公布。在传媒的步步紧逼追问之下,社会上的舆论压力更使得文俊这些人喘不过气来。

    眼看着煊赫一时的金像奖竟窘迫到了必须选择“办”与不“不办”、生存或者终结的关头,文俊、吴司远这样的香港老电影人真是心如刀割。

    现在的情况已经非常明显了。不依靠外力,金像奖就无法起死回生,必然无以为续。

    而这个强有力的“外力”,在当初那个群龙无首、日益萎缩的香港影业群体中是找不到的。无论是黑社会背景的中国星、英皇,还是老牌的佳禾、环亚或者影业世家邵氏,都不足以充当这个力挽狂澜的角色。

    可现在不同了,现在香港影业有了华星。现在的华星市值超过百亿。是香港目前唯一一家能制作国际级大型商业巨片的影业集团,今年更是以一部票房过两亿五千万美元的《花木兰》横扫异域;更重要的是,无论是祖国大陆还是北美海外,华星人脉广泛,关系强硬,无论是中影还是好莱坞大同盟,华星地招牌都能通行无阻。

    这样的影业集团,资金雄厚,神通广大,当然是香港影市“救市主”的不二人选。

    所以文俊和吴司远今天一个代表香港电影金像奖董事委员会,一个代表香港电影人协会,先来探探华星头号人物——主席易青的口风,其实说白了也是希望靠吴司远的易青的旧交情铺路搭桥,希望能为濒临停办的金像奖请回一尊活神,注入新鲜血液。

    易青听清楚了文俊和吴司远的来意,思虑再三,缓缓的点了点头,道:“为了亚洲影业的新经济秩序,为了华语电影,为了香港电影的繁荣,我们华星责无旁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