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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缪凤舞怀孕那天开始,她的绿头牌子就在敬事司那里被锁起来了。
只要有空,行晔依旧会常来揽月宫,陪着缪凤舞吃一顿饭,说一会儿话,和玉泠逗趣玩耍一会儿。但是夜间,他就很少到揽月宫来了。
用他的话说:“面前摆着一盘美味的蜜汁梅花肉,却只能看不能吃,会让人折寿的。”
缪凤舞一向都是贤淑而温顺的,行晔不肯留宿的时候,她也不会跟他闹。但这并不表示他在万泰宫中翻过谁的牌子,她就完全地不管不问。
要知道这些,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她都不必查敬事司的记档,只需到了晚上,春顺出去转悠一圈,就能将消息打听准确了。
缪凤舞的孕讯,在这座皇宫里,真正是令几人欢喜几人忧呢。
像她如今这蹿升的势头,如果真被她生下一个皇子来,说不定母凭子贵、子凭母贵,未来的储位,就没有别人的想头儿了。
因此皇后、蓝淑妃和几位以前与德贵妃不睦的妃嫔,心中都是惴惴的。
可是对于那些宫里的新人来说,缪凤舞怀孕的消息,对她们简直就是天大的喜讯。最其码在未来的十个月内,揽月宫不是会是皇上夜里流连不去的地方,她们的机会就来了。
宫里一下子变得活泛起来,充满了女人们的衣香鬓影和欢声笑语。一个强有力的对手蛰伏了,女人们在这个春天里,如同那踏着春讯返回北方的小燕子,舞着翅膀,唧唧喳喳地在春光明媚的日子里欢唱着。
做为一个宠妃,做为如今掌管后宫权印的德贵妃,缪凤舞非常清楚自己不能犯妒。偶尔在春日的静夜里,她也能听到春恩辇车摇着那清脆的玉铃,往万泰宫方向去的声音。
她的心里是酸楚的,但是她警告自己,千万不可以恃宠而骄。行晔登基十一年,在他这座庞大而充盈的后宫里,她已经是大家公认的一个特殊存了。
出身低微,却破格屡屡晋位。
相处融融,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就不像是君王与臣妾,倒像是一对寻常过日子的夫妻。
而且,到现在为止,除了凤仪宫与揽月宫,行晔依旧是不会在任何妃嫔的宫殿中留宿。而凤仪宫的赵皇后因为其父的原因,已经被皇上雪藏。中宫形同虚设,而揽月宫俨然已经是事实上的中宫了。
但凭这三条,缪凤舞就已经成了朝上与内廷关注的焦点。她心里非常清楚,暗中有多少双眼睛在盯住她,希望从她的身上找出毛病来。
她必须保持自己宽仁贤淑的形象,尽管她非常讨厌在深夜里听到春恩辇车的玉铃声。
但是无论她如何贤淑,她也不能允许那些曾经与她交恶,永远也不可能是朋友的女人们,趁着这个时机,邀宠上位。
她经常在春恩辇车的铃声中遐想,假设有那么一天,行晔跟她说,左修媛怀上龙种了,找常医圣给她制几颗药吧。
到时候她会怎么办?要不要学纪妃那样,用假药应付过行晔?或者干脆把常医圣给藏起来,要宫里的人找不到他?
还是学历代贤妃,很宽容地帮着求来解药?
因为这一层的担心,她对宫中多年来暗毒悄然传播的事,虽然在认真地查,却再也不曾在行晔面前提起过。
倒是有一天,行晔自己想起这件事来了,问缪凤舞道:“那暗毒的事,刑部、大理寺和内宫的卷宗,都给你搬过来了,连太医院的进出药品记档,也都交给你了。这几天你可看出什么端倪吗?”
缪凤舞答道:“皇上,臣妾这几天认真地将卷宗都翻过一遍,暂时还没有发现有什么线索。不过我想事情没有那么容易吧,要是臣妾一眼就瞧出漏洞来,那些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员岂不该辞职回家了?再容我一阵子,我慢慢找,慢慢想。”
“说的也是。”行晔手掌在她的腹部轻轻地抚摸着,叹息道,“这么多年了,连朕都查不出原因的事情,要你几天就出结果,的确是有些为难。你不用心急,保胎要紧。”
缪凤舞答应一声,攀住行晔的脖子问道:“皇上,臣妾心里有一件事,疑惑了好久。今儿实在忍不住了,皇上不要怪罪臣妾冒昧……你说……龚修仪那么活泼灵动的一个美人儿,怎么皇上就从来想不起她来呢?”
缪凤舞问这一句,是她认真想过的。这一阵子,去万泰宫侍寝的妃嫔中,蓝惜萍的次数最多,其次是左娉婷。
行晔与蓝惜萍的关系,也是有着千丝万缕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扯在其中。蓝家在如今形势下的重要性,是蓝惜萍失权而不失宠的重要原因之一。其次,在缪凤舞之前,蓝惜萍的确是这座宫里多年隆宠不衰的一个女人,说起来,行晔对她还是有一些感情的。
更何况,从蓝惜萍偶尔管不住嘴巴的言语之中,缪凤舞听得出来,行晔与她最好的时候,曾经许过她一些承诺。当然,后宫的女人,没有人敢真正追着皇帝去实践那些在情意缱绻之时许下的诺言。但是身为一言九鼎的皇上,行晔自己偶尔想起来,对蓝惜萍还是会有几分歉疚之意的。
至于左娉婷,是一个典型的双面女人。她在行晔面前,就如同一个情窦初开,懵懂不知人间险恶的纯洁小女孩儿。她入宫的时候,正是缪凤舞在疏竹宫被囚禁的那段时间,着实让她受宠了一阵子。她表现出来的憨态可掬、骄蛮机灵,在这座皇宫里,也是一道异样的风景。
缪凤舞只要一听到春顺说,今晚皇上翻了左修仪的牌子,她的心里如同灌了辣椒水。那女人将银针扎进玉泠手指中的样子,她虽没有亲眼看见,但是她完全能够想像得出来。因为玉泠每次见了左娉婷,都像是小耗子见了老猫一样。
只是那一次事情,她实在找不出人证来,就没有办法在行晔面前提起。
因此她的重新当宠,以及蓝惜萍这位从来不把缪凤舞放在眼中的女人获宠,对缪凤舞来说,都是一种危胁。
她想:既然我有权力,既然我说的话对皇上还有一定的影响,为什么我不把自己的人推到万泰宫呢?
于是她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龚宓。
行晔听她这样说,缩回手来摸着鼻子,好半天没有说话。缪凤舞专注地看着他的脸,惊奇地发现行晔居然在忍笑。
“皇上,臣妾的话这么好笑吗?”缪凤舞不依地扒开他的手,直视着他的眼睛,嘟着嘴巴问道。
行晔“扑哧”一乐,将忍了好一会儿的笑意释放出来,然后反问道:“你和龚修仪好得像一个人似的,她都没有告诉你,她自己有什么毛病吗?”
“毛病?龚修仪一年到头脸儿红扑扑的,连个伤寒都找不上她。她每天都像是陀螺一样,在宫里到处转,有时候显得我眼都晕,她会有什么毛病?”缪凤舞一脸的莫名其妙,“再说……她要是有什么不好的毛病,当初也过不了选秀,进不来皇宫吧?”
行晔像是想起什么好玩的事情了,又笑了一下,说道:“你这位好姐妹,大概是对男人有特别的恐惧吧。你别看她平时像是一只欢快的小雀儿,每当她独自面对朕的时候,她都会手脚冰凉,浑身僵硬,还会起一身的小鸡皮疙瘩……”
“不会吧?”缪凤舞简直不敢相信行晔说的是龚宓,在她眼里,龚宓在心爱的男人面前,一定是风情万种的样子。
“你不信,你自己去问问她喽。”行晔挑眉看她,表示对她的怀疑有些生气。
“那……皇上都不曾怪罪于她吗?”通常这种情况,是不能在宫里为妃嫔的。按照规矩,像龚宓这种情形,就应该将她永远关在永巷中,进不得内宫,当然也出不了宫。
“她进宫那年,她父亲为修阳槊运河,捐出来二十万银子。朕总不好为了她这么一点儿小毛病,就将她关禁在永巷中吧?再说了,她除了不能侍寝,人还是不错的,在宫里像个散财童子,哈哈……后来她救了太后,就更加是有功之人了……”
行晔说得入情入理,可是缪凤舞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她虽不是大夫,但以前杂书看了不少,也粗通一些医理。像行晔提到的龚宓这种毛病,通常是女人身心受了严重的刺激,才会有那样反应。
龚宓家里富可敌国,锦衣玉食捧在父母掌心里长大的,进宫后也没有受过什么特别的打击,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毛病呢?
她心里存着这个疑问,行晔离开后,她便当做是闲来散步,去了倾月宫。
她一进倾月宫的宫门,就看见龚宓站在正殿门口那只巨大的青花瓷圆肚收口鱼缸前,手里捧着一个小盒子,正从盒子里取出鱼食来,喂给她心爱的暹罗虎。
见缪凤舞进来了,她将盒子盖好,交给一旁的如柳,她自己迎下台阶来,施礼道:“不知贵妃娘娘大驾光临,臣妾有失远迎,娘娘恕罪。”
缪凤舞也不理她这玩笑的语气,一言不发地打量着她。
龚宓这一礼下去,一直也听不到缪凤舞让她起身。她等了一会儿,疑惑地抬起头来,就见缪凤舞正用一种探究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