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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儿看了杜子悟一眼,有些疑惑道:“父亲,女儿有些不解,唐王只是往北三州赈灾来的,父亲即便在政见上与他意见不同,也不至于会像如今这般针锋相对,水火不容才是!这中间莫不是还有什么因由吧?”
杜子悟赞许的看了宜儿一眼,道:“其实为父和唐王最大的分歧就是在难民的处置之上,如今时役瘟疫已经初步被控制了下来,为父主张将隔离营的难民视情况分别对待,那些没有时役症状的难民可直接释放,有轻微症状的迁出隔离营另外安置,而重症者依旧留在隔离营再加观察!可是唐王以时役瘟疫乃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为由,坚持在瘟疫被完全控制之前保持隔离营的原状,不同意放人出隔离营!”
“最初为父也只以为唐王是因为瘟疫的考虑,这才这般坚持,虽听起来不近人情了点,不过总是从大局上考虑的,也无可厚非,可是后来,为父才得知,唐王坚持宁错杀不妄过的隔离政令实则背后还有其他的原因!”
“其他原因?”
杜子悟点了点头,道:“当初唐王殿下以赈灾钦差的身份一到北开,就以赈灾不力的罪名杀了当时的连州知府王洪王大人。这事世人皆知,只是少有人知道,实际上王洪很早就是唐王的人了!”
“王洪既是唐王的人,唐王却杀了他,这里面”
“狡兔死,走狗烹,自古亦然。虽然现在我们并不知道唐王杀王洪究竟是因为什么,不过左不过也就那么回子事!”
宜儿想了想,道:“莫非隔离营的事还和这位死了的王大人有关?”
杜子悟颔首道:“王洪虽死,却留了一封密信下来,其中除了详叙这些年他为唐王横征敛财,铲除异己的事情之外,最要紧的还有一本账薄,那是这么多年来他与唐王之间的银钱往来以及若干票据。这密信和账薄原本在王洪的独子王江的身上,王洪死后,王江虽留了一条命,但少了王洪的依仗,很快就沦为难民,在城外,被官兵抓去了隔离营!这王江本是个纨绔,哪里受得住隔离营的生活,没过多久,就死在了隔离营里。王江死就死了,可那密信和账薄却也随着王江的死再没了下落!”
宜儿道:“唐王殿下显然也知道密信的事,他是担心隔离营里的难民放出来之后,那密信会曝光,甚至上达天听,所以才不顾上百条人命的死活,不愿打开隔离营,放无辜的难民出来?”
杜子悟点了点头,道:“密信虽找不到,但唐王相信,只要依旧将隔离营隔离,那信就不会流落出来。”
“可是,他难道准备一直隔离下去?”
杜子悟叹了口气,看向宜儿道:“能隔离一天是一天,多一天,唐王也就多一天找到密信的时间,而且”顿了顿,才又道,“逼不得已,只怕唐王会采取更加激烈的手段!”
宜儿一呆,不可置信的望着杜子悟,喃喃道:“难道他要他怎么敢?那可是上百条人命啊?”
杜子悟摆了摆头,道:“鸢儿聪慧,终究是年少,为父本不该将这些腌臜事说出来污耳的,唉!几百条人命算什么?在你我看来是天大的事,可在唐王眼中,只怕就是他一个命令一句话的事了!”
宜儿咬着下唇,道:“父亲,那些难民都是无辜的,他们”
杜子悟笑了笑,道:“鸢儿放心,为父当尽我的全力周全隔离营的难民!”
宜儿长出了口气,沉思了下又道:“唐王想得到的不外就是那封密信和账薄,可是,他不去隔离营查找,来我们府上为朱公子指亲又有什么目的?”
这个问题是最先杜子悟问她的,并且由此才展开了这一系列的话题,绕了这么大一个圈,自然最后还是会回到这最初的问题上去!
杜子悟道:“鸢儿以为这王洪和密信的事,为父是如何知道的?”
宜儿一怔,有些震惊的望向杜子悟道:“难道这些,都是朱公子透露给父亲的?”
杜子悟点了点头,道:“除了王洪之外,朱贵也是唐王的人,之前他们一个知府,一个同知,狼狈为奸之下就将整个连州变成了唐王的私人领地,为其拉拢人心,敛收银钱!朱由检是朱贵的嫡长子,朱贵做的事,朱由检是早有察觉,这才事先得知了密信和隔离营的事情!”
顿了顿,杜子悟又道:“你也不要惊讶朱由检为何会和他父亲对着干!朱贵宠妾灭妻的事在北开城本就算不得什么秘密,这些年因为朱贵宠爱陶姨娘,苛待正妻嫡子的原因,致使朱贵和朱由检之间的父子情分早就消磨殆尽,朱由检即便还念着一点血脉亲情,可他也不得不为他的娘亲田氏早做考虑打算!这些年朱贵只知攀龙附凤,半点不知收敛,到时候东窗事发只是早晚的事情,说起来这朱由检到是个好后生,和他那糊涂父亲完全不一样,他以将来朱贵事发,他和他母亲不受牵连的条件向为父投诚,其心可悯,其情可叹!”
宜儿道:“父亲可曾确认,朱公子所说的,当真都是实情?”
“鸢儿放心,为父都差人细细调查过,朱由检应是真心投诚,而且田氏过府的时候,你母亲也旁敲侧击过,不会有假的。”
宜儿自然是相信杜子悟的眼力和能力的,听杜子悟这么说,算是放下心来,可是对朱由检,没来由的她总有一丝很深的戒备,觉得这人不可尽信。
杜子悟看着宜儿,又问道:“知道这些事的始末,那鸢儿再想想,唐王殿下今日指亲,到底有什么目的?”
宜儿道:“女儿想,可能是朱公子这段时间和父亲走得过近,引起了唐王的注意,这才闹出了今天这一出,想看看父亲以及朱公子的反应!”
杜子悟颔首,眼中的赞许愈盛,道:“为父也是这么想的。唐王指亲,本就知道在这种场合之下,为父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到时候,无论是为父断然拒绝,朱公子下不了台,从而心生芥蒂也好,亦或是为父心存怀疑,猜疑朱公子投诚是怀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也罢,都能起到挑拨离间的功效。而且无论事情怎么发展,于唐王来说,都毫无损失,如此百利而无一害的事,唐王又何乐而不为?”
宜儿想想事情还真是如此,唐王只需挑这么一个头,到时候不管是杜子悟对朱由检起了怀疑还是朱由检对杜子悟生了芥蒂,于唐王而言,他的目的都算达到了!好在当时朱由检态度坚决,只说两家门不当,户不对,根本未起这个心思给拒了,要不然事情还真是不好处理,只是那时朱由检言词锋利,令唐王大为肝火,最后更是怒气冲冲的去了,朱贵又是唐王的人,这把火唐王怕是会发作到朱贵的头上,可那朱贵毕竟是朱由检的父亲,受了唐王怒火,朱贵又会不会算到朱由检的头上呢?
宜儿有些为朱由检担起心来。
杜子悟又道:“其实前几天,为父还得到了一条消息!”
宜儿抬头看去。
杜子悟笑道:“不是什么坏消息!是隔离营里一个难民说出来的,说是在王江死之前,有外人曾经偷偷潜进过隔离营!”
“隔离营不是有西直营的大军看守巡逻吗?外人怎么能轻易的潜进去呢?”
“自然不会很轻易。只是那说出这消息的难民并不知道潜进去的人是谁,而且他也没看到正面,只远远的看到背影,是个高大魁梧的黑衣人,而且他确信,这个黑衣人曾经和王江接触过。”
“这么说,王洪留下来的密信和账薄可能早就已经不在隔离营里了?”
“的确有这个可能,要不然隔离营总共那么大,唐王和魏翎的人又怎么会一直寻而不获!”
“父亲,既如此,我们可以把这个消息透给唐王啊,要是他相信密信和账薄不在隔离营了,自然不会再反对解除隔离营了,那”
杜子悟笑着摇头,道:“事情哪有这么简单?以唐王的个性,是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的,只要他一天没找到他要的东西,在隔离营上,他就一天也不会退步的!”
宜儿叹了口气,没有接话。
杜子悟道:“不说唐王了,今日为父和你母亲留你下来,还有件事,我们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早一点告诉你!”
宜儿一怔,看向了坐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李氏。
李氏慈爱的望着宜儿,开口道:“我们准备给你说的,是关于你祖母和青湘侯府的!”
宜儿是早就觉得杜子悟夫妇和青湘侯府的关系有些奇怪,似乎有些僵,虽说不上水火不容,但绝对算不得好,照说按这种关系,长房寻回了嫡女,侯府随便表示一下就足够了,可今日太夫人却差人给她送来了如此厚重的见面礼,这种种件件,都透着一股子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