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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竟惟抬头又看了一次挂在墙上的钟,晚上十点,已经比他和袁复立约好的时间晚了一个小时,他扯松了挂在脖子上的领带颓唐地倒在沙发上,眼底下有浓重的青影,整个人笼罩着一股沉郁之气。
半个小时之后,门口响起一阵开门的声音。袁复立把钥匙扔在茶几上,随意地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懒洋洋的看着他,“你这么着急约我过来是有什么事?不能等到明天再说吗,我最近很忙。”
“我想知道你最近的计划,我不想被隐瞒,我有权利知道。”袁竟惟微微坐直了身体,紧盯着袁复立。
袁复立仰靠着双手撑着沙发,微仰着下巴看他,似笑非笑。
“我有什么瞒着你的,该知道你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话说回来,我做的这些事情没有你帮忙也做不成,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我还能瞒你什么?”
“你闭嘴。”袁竟惟厉声打断他,“我答应你和厉国新合作成立LFG是为了搞垮鼎泰,不是让你对厉丰下死手的,可是现在厉丰已经摇摇欲坠了,我不想在鼎泰还没倒下之前就看到厉丰变成了一团渣滓。”
“亲爱的小惟,难道你到现在还对那个躺在医院的家伙念念不忘?”袁复立低声笑了起来,看着袁竟惟变得苍白的脸色,他用悲悯的眼神刮过他,“不管是鼎泰也好厉丰也好,早晚不都是我们的囊中之物,难道你还想着厉容锐醒过来和他再续前缘?小惟,别那么天真了好不好,早在你和厉国新合作的时候就应该想到有今天,别说现在厉容锐躺在医院像半个死人,就算他醒过来也回天乏术。”袁复立眼神一冷仿佛毒蛇,嘴角却一直带笑,“不会到现在你才开始后悔吧?”
袁竟惟身体顿了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袁复立叹息一声起身走到他身边,伸手把他揽进怀里,亲昵地亲了亲他的额头。
“小惟,厉容锐那么蠢,活该他躺在医院醒不过来。你要是喜欢,养他一辈子也无所谓。我是不在乎养一个活死人的,不过看着他活在世上难道你不会觉得忐忑不安?我不过是怕你难受。”
袁竟惟侧头盯着他,“你想干什么?”
袁复立耸耸肩,“我不想干什么,他身边的狗把医院守得像个铁桶,我想干什么也干不了啊,哈哈~而且有必要吗,他不过是个失败者。”袁复立笑得荡漾,用舌头舔了舔唇。“至于厉丰现在还垮不了,我不知道你从谁那里又听到了什么消息,我现在的确还没打算完全掏空厉丰,你应该知道我最近一直在忙南极星的收购案,为了把鼎泰全部送给你我可是费尽心血,亲爱的,你怎么能够误解我?”袁复立摸了摸他的头发,在他的耳朵上咬了一口。
“但是现在贺佑钦进了厉丰。”袁竟惟侧头,推开他。
袁复立哈哈大笑,揉着他的头发,“你不会觉得单凭一个贺佑钦就能扭转乾坤吧。”
袁竟惟沉默不语。
袁复立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歪了歪头,“不过他确实比我预料的有意思,原来怎么没发现他是个有趣的家伙。”
袁竟惟冷笑,“你看上他了?”
“怎么可能?”袁复立摸着他的头发,“我已经有你了还能看上谁,小惟,你才是我唯一在乎的人啊。”
袁竟惟面色冷淡,“你不要忘了当初是谁害得袁家破产的,如果不是贺家的那些人,你现在还是袁家的大少爷。”
“啧啧,别把你的厉先生说的那么无辜,要不是那个厉老头从中作梗,想趁火打劫分一杯羹,袁家也不会倒得那么快。只不过他倒霉心脏病突然发作,要不然也不会让贺家捡了便宜。”
袁复立拍了拍他的手背,“乖,我知道你辛苦,但是报仇这种事情也要一个一个来,贺佑钦我们大可以留在后面慢慢玩。”
“厉容锐什么都不知道。”袁竟惟语气平静。
袁复立挑眉,和他拉开了距离,正眼看他,“难道说你认为厉容锐是无辜的?”他捂着嘴笑起来,仰倒在沙发上。
“我没有。”许久,袁竟惟才开口。
袁复立叹了口气,“别想那么多了,有些事情做都已经做了,再想多也无济于事。”
“南极星那件事呢?”袁竟惟顿了一下,“你真的有把握?”
袁复立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上,放进嘴里吐出一口烟,“芦辉那个家伙对鼎泰馋得流口水,如今贺佑钦离开了鼎泰,他巴不得马上做出成绩让鼎泰的股东看重他,仅剩的那点智商都被冲没了,还能干什么?一听到南极星有人竞争就慌了神,这时候LFG的出现难道不是正合他意?”
“可是LFG是厉丰集团的下属公司。”
“那又怎么样,你觉得到了这个时候他还会在乎这些,他向来看不起贺佑钦,更不觉得刚刚进入厉丰的贺佑钦有本事阻挠他,LFG能借钱给他不是吗?”
“鼎泰的股东同意?”
袁复立拍了拍他的肩膀,“合约已经谈到最后了,你觉得呢?”
袁竟惟从进门开始就沉着脸,这时候终于露出一点笑,“也就是说鼎泰马上就要变成我们的囊中之物了?”
“对,等到鼎泰因为还不起钱全部抵押给LFG的时候,可不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当然,我们还要把厉丰弄到手,否则鼎泰就只是厉丰的。”
“我相信你能搞定厉国新。”
袁复立轻哼了一声,斜眼瞥他,“这时候就不说我想对厉丰下手了?”
袁竟惟微微垂眼,“只要不把厉丰拆分,其他的无所谓,我只是想当厉丰的主人。”
“如您所愿。”袁复立吻上他的手背。
袁复立走后,袁竟惟又在客厅里多待了一会儿,这里是厉容锐位于德海城中心的公寓,离厉丰不远,自从厉容锐出事住进了医院之后这里就一直空着,当初厉容锐一个人住在这里却给他留了钥匙,而袁竟惟从来不在厉容锐不在的时候到这里来,但是现在当厉容锐昏迷不醒变成植物人一样躺在医院,袁竟惟却能拿着钥匙在这里出入。
他甚至多给了一把钥匙给袁复立,因为没有哪个地方比这里更加安全,没人会想到在厉容锐出事之后有人会来他的屋子。即使看到他来也不会起疑,连小区的保安都觉得他是为了照顾厉容锐来这里收拾东西。所以他跟袁复立也常常约在这里见面。
看到屋子里陌生又熟悉的摆设,袁竟惟神情微动,他拧开了卧室的门,阳台的窗户开着一条缝隙,有风吹进来撩起窗帘,袁竟惟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卧室,反手带上了门。
他走回客厅倒了杯水,刚喝到一半脸色忽然变了。
卧室怎么会有风!从厉容锐出事之后,这间没人住的屋子所有的窗户都应该关好了,他没有进过卧室,袁复立也不可能跑进厉容锐的卧室,卧室的窗户竟然会开着。
袁竟惟放下杯子冲进房间。
他打开卧室的灯,整个房间一览无遗,没有人。
袁竟惟的心脏砰砰直跳,不可能是小偷,客厅里的贵重物品一样也没少。
难道有人在他不在的时候来过这间屋子?
是谁?到底是谁?
厉容锐坐在计程车的后方,脸色惨白。
他没想到在德海的公寓碰上袁竟惟,德海公寓的备用钥匙有一把在他厉丰的办公室里,他利用去公司找贺佑钦的空隙在总经理办公室取了钥匙回到家里,打算把事先写好的委托书放进书房的保险柜,在他做完了一切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听见了开门声,他迅速闪身进了卧室。
然后袁竟惟进来了。
从他出事之后,这是他们唯一单独面对面的时候,他应该趁着这个机会冲到袁竟惟的面前告诉他一切。但是当时他犹豫了,他不知道袁竟惟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跑来他的公寓,从前他住在这里的时候,袁竟惟绝不会在他不在的时候过来,也许是因为刹那间的迟疑,或者是之前遇到的事情让他有所犹豫,耽误了他的行动。
刹那间的冲动消失,冷静下来后立刻冲出去的想法消失了,他待在了卧室,却等来了袁复立。看到袁复立,厉容锐立刻想起在药店前遇上他们的那一次。
出去的念头没了,他躲在卧室的门背后暗中观察,也隐隐约约听清了他们的话。
倏然而惊。
没有人知道那十几分钟他的心态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仿佛之前所经历的一切都是虚假。
尽管很多事情的细节还很模糊,但仅仅凭借他们说出口的那些,已经证明了很多东西。
站在门后的厉容锐表情越来越僵硬冷凝,袁复立离开之后他立刻翻窗从公寓爬到了隔壁的阳台,在袁竟惟推门进来的那一刻,厉容锐正藏身在隔壁屋,直到看着袁竟惟的车离开公寓,他才爬回来离开这里。
很多事情一瞬间涌入大脑,一件一件又一件,他和袁竟惟很小就认识,说是青梅竹马也不过。少年情谊,多年之后又重新相聚,他心中的袁竟惟除了人长大了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他忘记了其实人长大本身就是一种变化,对方想的做的和你所认知的并不是完全一样,说不定还完全相反。
他曾经倾心喜欢过珍重过,结果全是骗局。
厉容锐心头绞痛,好一会儿,低声笑了起来,心里说是空荡荡到了极致也不为过。
厉容锐觉得浑身发冷,比车祸那一瞬间给他的感觉还要强烈,仿佛灭顶。脑子却意外地冷静,像是所有的情绪都抽空了之后只剩下反射性的动作。
回到东山别墅的时候,别墅里还亮着光,厉容锐开门进了屋。
看到沙发上坐着的贺佑钦,他心里有丝莫名。
“你去哪里了,知不知道司机找了你一下午差点报警,我似乎和你说过门禁的事情?”
厉容锐站在门口没动,呆呆地看着他。
在袁竟惟和袁复立的话里,这个人曾经做过很多事情,甚至有些他之前也知道。
但贺佑钦是唯一没有骗他的人,他做的一切都没有隐瞒。
厉容锐心里一顿一顿的疼。
贺佑钦发现他脸色难看,整个人呆愣愣像是有些不对。
他微微皱眉,起身走到厉容锐身边,“你怎么了?难道又不舒服了?”
厉容锐闻到一股洗浴过后的清新味道。
心里酸痛,意识还没回过神,人已经扎进对方怀里。
贺佑钦反射性地抱住,犹豫了一下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冰冷的温度让他微微皱眉。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厉容锐把头埋在他的胸口,手紧紧抓住了他背后的布料。
贺佑钦的下一句话还没出口,厉容锐已经退了一步,两个人面对面静静看着对方。
厉容锐在对视下微微垂下眼,张了张口又苦笑着捂住了嗓子。
然后默默掏出纸笔。
“我可以明天再向你解释吗?”
贺佑钦看了他一眼,点了头。
“去洗澡吧。”
厉容锐把纸笔收了起来,一步步走向浴室。
贺佑钦看着他瘦小的背影,总觉得这孩子浑身都是萧瑟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