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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吴家这几个月发生了不少事, 先是吴启斯娶妻,娶完后媳妇不过了跑回去。然后吴家兄弟俩因为分家打架, 致吴启斯受伤, 再娶媳妇,村里人跑了不少趟,且每次都是要送礼的, 娶妻得送贺礼,受伤了得拿东西探望, 现在人没了, 还得送上一份丧仪。
楚云梨自己其实不想来, 不过柳宝礼在读书, 读书人家名声最是要紧, 本来她就是成亲后自己跑回去的,当下都是死者为大, 无论吴启斯生前有多大的错,她都得来一趟。要是不来, 就是她的错。
柳宝安跪趴在地上,看不清她的神情, 白家人来了后, 一直都在帮忙,柳家人也在帮忙,难得的,柳宝远也来了。
吴母伤心得不行,和周围的妇人说起她听话懂事命苦的老二, 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声音都哭哑了。
白父站起身,对着众人拱手,“今日还要劳烦大家,顺便帮我们做个见证。”又转眼看向一脸茫然的吴父和吴母,“今日众人都在,不如把这家中的事情料理一番,也省得日后再耽搁大家的时间。”
吴父面色慎重,“你要说什么?”
“自然是说家中田地分配。”白父坦然道,“前些日子因为这个让众人看了笑话,不如今日掰扯清楚,要知道,往后启朗可是要给你们养老送终的,启斯又没有孩子留下,这家中的田地合该都是启朗他们的。再者,启朗的孩子还是吴家长孙,吴家兴许就这一个孩子传宗接代了,这地,怎么说都轮到他们了。”
吴父的面色不太好,那边柳父的脸已经黑了。
“今天你就当着大家的面,说一句这家中以后都是启朗的,那我就满意了。”
吴父一时没接话,似乎在沉吟。
柳父忍不住道,“就我知道的,这家中的大部分地是启斯的,且地契还是他的名,你们算计得明明白白,当我女儿这未亡人不存在吗?”
白母摊手,“按道理来说是这样,但是她一没孩子,二还年轻,说句不好听的,她肯定会再嫁的呀。再嫁不可能带着前头的田地嫁人,要不然成什么了?”
“就算是她愿意守一辈子,那最后不还得昊儿照顾,这地终究都是昊儿的。我这么说没错吧?”
楚云梨站在屋檐下,看着院子里众人议论纷纷,柳父气得胸口起伏,白家那边很明显是早就通过气的,不少人帮着劝吴母。
耳边吵吵嚷嚷,吴母顿时就怒了,看向吴启朗,“混账!你弟弟还没下葬,你就要这样逼我?还顺便,是不是还想顺便把我们两个老的一起葬了,如此更加省事?”
她语气激动,只狠狠瞪着吴启朗。
白母缓和了语气,“亲家母,你这就是胡搅蛮缠了,启朗两个最是孝顺,一直都是听话孩子……”
“住口!”吴母打断她,伸手一指院子外,“滚!”
白母愣住。
不只是白母,其余白家人也愣了下,却很快反应过来,白父皱起眉,“要不是我们是亲家,这丧事我们根本就不来。”
当下人有参加丧事会沾染晦气的说法,一般小孩子是不会带来的。吴母哪受得了这个,以前她最喜欢的就是小儿子,听话还有本事,就是喝醉了容易打人这点儿毛病也在他死后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白家人都走!你们太过分了,我儿还躺在这里,你们就开始谋划他的田地。”吴母哭得伤心,指着白氏,“尤其是你,我们吴家倒了八辈子霉才娶你过门。要不是你找了这些人来闹事,我儿子的腿就不会断,年纪轻轻这么没了,你们都是凶手!”
楚云梨扬眉,这逻辑……似乎也没错,如果吴启斯真是因为腿断了不方便起夜而摔死的话。
白氏面色苍白无力,“我不是……”
吴母怒极,“你走,我们吴家要不起这样挑拨离间的儿媳妇,往后我们家没有白家这门亲戚。”
话说到这个份上,又是在这么多人面前,白父自觉失了面子,“泼妇,我还不舍得我女儿在你家看你脸色过日子呢。”然后招呼白家的亲戚,“我们都走,吴家可不得了,我们攀不起。”
白氏眼泪汪汪被白母拉着离开,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发展成了这样,明明是借着这个机会逼一把,以后这家中的东西都是他们夫妻的,这分家长子多得一些本就是应该的啊。
白家人走了,吴启朗面色不太好,眼神看着白氏的方向。
吴母见了,更加气不打一处来,“老大,你弟弟还躺在那边,你就来逼迫我们,果然是我的好儿子,白氏那样算计的毒妇,你居然还舍不得?”
吴启朗面色平淡的看着她,半晌道,“娘,白氏很好,给我生儿育女,既然这个家容不下她,那我陪她走就是。”
说着,拉起一双孩子,越过人群,往白家人的方向追了去。
吴母怒不可遏,生生吐出一口来,捂着胸口哭道,“孽障,孽障,居然还在逼我……”她晕了过去。
太过悲痛,又受了打击,本就会晕厥。
柳宝安一直看着,并没有出声争什么,但其实不争也是争,她只做出一副伤心不已的模样就成了,就方才,还有不少人在帮她说话。
楚云梨回了镇上,日子慢慢划过,转眼三年过去,这段时间里,柳家柳宝远试着考了几次县试,都没能榜上有名。期间柳柏做主帮他娶了媳妇,姑娘家中是开小饭馆的,身形圆润,面容只是清秀,眼睛还有点斜着看人,只一样,她嫁妆有四十两。不过进门后柳宝远又考了两回,不知道还剩下多少。
而吴家那边,吴启斯没了后,吴母就有点后悔那日当着众人太激烈,没有给儿子留面子,不过柳宝安劝她说,儿子本来就应该让着父母,那日吴启朗也没客气,老人不能先软化,要是先认了输,以后夫妻俩还不得骑在他们头上去?
吴母深觉有理,就是不去找,那边吴启朗见状,也不回来了,就在白家隔壁造了个房子,平时给人做短工为生。
如此一来,吴母越发生气,更加不理会,家中的地也找短工来做,老两口带着守寡的柳宝安,日子也平淡的过。
再有就是,余氏回来了。
楚云梨没理会,因为此时柳宝安过来找她了,基本上吴启斯死了之后,楚云梨就没怎么见过她,上一次见还是过年的时候,大半年不见,柳宝安消瘦了些,但眼神晶亮,精神不错,“我婆婆病了,你去帮她看看。”
吴母因为小儿子离世受了不少打击,大儿子和她闹别扭始终不回家,这三年来一直大病小病不断,就是吴父,也经常病卧在床,基本上吴家现在是由柳宝安当家了。
楚云梨扬眉,“那么多大夫,怎么想起来找我?”
柳宝安垂眼,掩饰住脸上的表情,“你去不去吧?”
这里头有事啊。
“去。”楚云梨拎了药箱,带着新入门的药童,和她一起去了吴家村。
这三年她名声愈发大,吴家村有时候出诊也会来,不过去吴家,还是吴启斯死了那次。
院子里和她当初离开时一样,还没进门就听到屋中传来咳嗽声,进了吴父两人的正房,内室里吴母半坐着,头发花白,面颊消瘦,正咳得喘不过气。比起三年前,不知苍老了多少,精神也大不如前,这么冷不丁一看,如迟暮老人一般。
要知道,吴母才四十多,且身体硬朗,这幅模样……
她走上前,吴母看清楚是她,立刻皱眉,看向柳宝安,“怎么请了她来?她手狠心黑,到时候又讹诈。”
楚云梨仔细看她眉眼,似乎有些青黑之色,走上前道,“我来都来了,帮你看看。”
伸手去把脉,吴母挣扎不过,她的眼神落到了吴母带着微微青色的指甲上。
从脉象看是风寒,但看指甲就知道,吴母中了毒,吴父也咳嗽着端着一碗粥从外面进来,楚云梨借着门口的光亮看了一眼他的手,也是微微带着青色。
吴母好容易喘过气来,立时道,“我不要你配药,黑了心肝的。”
行吧,楚云梨示意药童拎着药箱,出了门上了马车回镇上。
柳宝安追出来,“能不能留些药?”
楚云梨意味深长看她一眼,“我可不敢治。”
她还就真没治,之后柳宝安找了其他的大夫,证实吴家老两口都得了风寒,一开始在镇上拿药,后来无效后,就打听了一些偏方来吃,不过一个月,吴母就病逝了。
楚云梨听到消息的时候并不意外,早前柳宝安找她去的时候,吴母已经病入膏肓,只是还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吴家又有了丧事,这一回楚云梨不用去,看着面前比她高一个头的柳宝礼,有些感慨,其实日子挺快的,这就长大了啊。
三年过去,柳宝礼稳重了许多,不再是曾经动不动哭鼻子的孩子了,眉眼渐渐地硬朗起来,有了些成年人的稳重,“夫子说,我明年可以下场了。”
“挺好的。”楚云梨真心实意道。
两人正说话呢,门口乌泱泱来了好几个人,“有大夫在吗?”
楚云梨还没应声,坐堂大夫已经起身,“诸位有事?”
“是这样。”里头走出来一个衙差,“吴启郎报案,他母亲不是病死,是被人毒死的。你们医馆中,也派个人去看看病症。”
坐堂大夫看向楚云梨,征求她的意思。
楚云梨起身,“我去吧。”
为首的人点头,“那行,一会儿村口等着。”说完,又去了斜对面的医馆。
柳宝礼眨眨眼,“被人害死?谁呀?”
“你说呢?”楚云梨笑着反问。
柳宝礼拎起药箱,“我和你一起去。”
姐弟两人到了镇子口,才发现镇上每家医馆都派了人,哪怕平时从不出诊的医馆,大夫也已经到了。
这几年柳家医馆治好了不少疑难病症,几位大夫都不敢小看楚云梨,见她过来还和她打招呼。
很快人到齐了,拢共五个大夫,到了吴家的时,院子里挂了白布,却没有丝毫丧事该有的悲怆,白家人和柳家人之间,还有些剑拔弩张。
几位大夫直接被带到了棺木前,第一位上去的是个年轻大夫,看过后点头,“确是因病而逝。”
楚云梨站在人群中,柳宝安一身素衣悄摸到了她旁边,“你会帮我,对不对?”
楚云梨置若罔闻,边上的柳宝安见状,也没多言,嘴角隐隐勾了下,退了开去。
第二位去的是个胡子花白的大夫,看过后很快回来,“指甲青黑,是中毒。”
很快,前面四个大夫看完,两个说并无奇怪的症状,一个说中毒,一个说看不出,也就是不确定。
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楚云梨身上,早前大夫还没来时,柳家和白家已经争论了一番,最后达成一致,如果大夫找不出疑点,那白家人就要给给吴母养老送终的柳宝安道歉,且吴启朗再不能要家中的田地房子。但如果有一半的大夫说有疑点,那就得听他的,把吴母送去县城找仵作验尸,之后让坏人偿命。
许多人并不赞同把吴母送走折腾,都觉得人死为大,早些入土为安最好,再说了,农家妇人,哪里会有给人下毒这样狠辣的心肠?
楚云梨上前,弯腰看向棺木中的吴母,半晌起身,转身就对上了柳宝安热切的目光。
已经有人等不及问,“柳大夫,你怎么说?”
作者有话要说:三点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