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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走上前行礼,刘彻这才转过身来,笑着虚扶他了一下,道:“隆虑侯不必多礼,坐罢。”
嬴政微睨了他一眼,总觉得今日刘彻似乎心情十分好,或许是因为自己帮他扳倒了丞相田蚡缘故。
毕竟丞相可是三公之首,田蚡一倒,就证明汉室外戚力量倒了,能帮刘彻减少不少流派压力。
刘彻确实也是因为这个心情好,汉人眼里,孝道重于生命,刘彻不能自己亲手绊倒田蚡,只能一步步架空他,他经营了六年,经营出属于自身力量内朝,但田蚡依然坐着丞相位置。
嬴政只用了三天时间,拿着廷尉署文书传唤了田蚡两次,就将田蚡治服服帖帖。
虽然刘彻一直身上林苑,但是京城里还是留有耳目。这些耳目当然要禀告刘彻,关于田蚡动向,田蚡这些日子寝不能寐,饭不能食,似乎是坐立不安,之前因为养尊处优,并不显老,这一下子形容憔悴了不少。
一切都是因为田蚡心里有鬼,而且这件事他不能求助于自己亲姐姐皇太后,皇太后就算再顾念亲情,弟弟也亲不过能给自己荣华富贵和至高无上地位皇帝儿子。
嬴政能这么轻而易举扳倒田蚡,是刘彻没想到,经过燕山王刘定国案子,刘彻虽然知道嬴政有点能耐,听一起去公办主父偃也说起过,但是从没想过,这岂是有点能耐形容。
不声不响,不费吹灰之力弄倒了三公之首,汉室元老之臣,真是让刘彻又吃惊,又忌惮。
皇上没有坐下来,嬴政知道自己现地位,必然不能抢皇上前面坐下来,于是道:“卑臣不敢逾矩。”
刘彻笑了笑,当先一展袖袍坐了下来,嬴政才跟着坐下来。
旁边有侍女为二人满上酒,刘彻挥了一下手,侍女就退了下去,其他宫人也只站亭子外面侍候。
刘彻笑道:“隆虑侯不必客气,随意就好,这回是朕对你出力答谢。”
嬴政假意客套道:“卑臣无功无劳,实惶恐。”
刘彻道:“隆虑侯怎么是没有功劳?朕之前答应过你,只要你能扳倒田蚡,朕就让你封侯拜相,现你做到了,朕也做到了。”
嬴政垂着眼睛,看着桌案边沿,似乎很本分,其实嬴政心里一阵冷笑,刘彻是帝王没错,但是自己也曾经是帝王,而且是刘彻这年轻帝王所不能企及。
所以刘彻想要说什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自然清楚很。
刘彻看似是唠家常,实际上是清算,嬴政知道,自己这次如此雷厉风行拿下了田蚡,刘彻高兴之余,必然会忌惮自己。
不过田蚡这件事,还就是要速战速决,兵贵神速,不然田蚡后面可是有皇太后撑腰,等着田蚡到皇太后面前哭诉,没准儿事情就被搅合了。
嬴政没说话,静静地听着刘彻继续道:“陈蹻啊,朕很欣赏你才能,但是你这人不厚道,太不厚道了。”
嬴政道:“卑臣不知皇上指是哪件事。”
刘彻笑道:“朕认识你陈蹻,也不是一天两天事情了,也不是一年两年事情,但是你呢,直到现才使出真功夫来,岂不是太不厚道了么?”
嬴政抬起眼看了刘彻一下,随即唇角微挑,笑道:“皇上难道想给卑臣按一个欺君罪名么?”
刘彻没想到他说这么直接,这简直就是抢白,反倒把自己话堵住了。
刘彻只是少许怔愣,大笑起来,拿起桌上酒杯,作势要敬嬴政,嬴政只好拿起酒杯来回敬。
二人饮过一杯酒,刘彻这才笑道:“隆虑侯真会开玩笑,你是功臣,朕如何会给你套上罪名?”
嬴政将酒杯轻轻放桌上,发出“托”一声轻响,一脸云淡风轻,似乎就讲一个笑话,道:“卑臣谢皇上错爱,只是”
他说着,揽了一下自己袖子,笑道:“只是卑臣也深知,功臣和罪臣,只有一字之差。”
刘彻笑容有些僵硬,道:“隆虑侯真是多虑了。”
嬴政道:“其实卑臣只是想朝廷上混口饭吃,志向并不大,陛下说打哪里,卑臣就打哪里,如此简单。”
刘彻也并不是三岁娃娃,显然不信,但是嘴上并没说,而是道:“如今朝廷上,也正是缺少像隆虑侯这样大臣,一个个整天不知操心正事,反而揣度什么圣意,如是能将摸皇上心思功夫用民生上,恐怕天下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刘彻说完,看着嬴政笑道:“真该让满朝文武都学学隆虑侯。”
他说着,作势要倒酒,嬴政知道他只是作势,但是没有办法,谁让他是刘彻,是皇帝,自己只好站起来,为刘彻倒上酒。
说话间天已经黑下来,侍女进来,桌案上放了几个烛台,又亭子围栏一圈儿放了烛台,再挨个点上蜡烛。
正值末春,天黑下来虫子就开始鸣叫,临着湖水,能隐隐嗅出一股夏日味道,烛火一亮,连湖水都似乎亮了起来,映着粼粼波光,煞是好看。
这种时候一般皇帝都该后宫里,或是带着妃子未央湖畔喝喝酒,赏赏花,也是极为有雅兴事情。
不过这个时候,刘彻偏偏选择了撇下一干妃子,赐嬴政未央湖前宴席。
刘彻等侍女走了,环顾了一圈,笑道:“怎么样,这湖水景致,如何?”
嬴政搪塞道:“景致优雅,皇上确实会找地方。”
刘彻拿起筷子,示意嬴政道:“隆虑侯别太拘束,朕让他们都退出去,就是怕你太拘束了,以后朕为君,你为臣,还有很长时间需要相处。况且你还是丞相,恐怕每日里都要见到朕,如此拘束那岂不是要累死了?”
刘彻一边说,一边夹起一筷子菜,欠身送到嬴政碗里。
嬴政谢过,琢磨了一下,于是道:“卑臣以为,皇上这句说不对。”
“哦?”刘彻有些诧异,随即道:“如何不对,隆虑侯说来听听。”
嬴政做过皇帝,自然知道皇帝爱听什么,拍马屁还不是得心应手事情?现刘彻显然忌惮他,只能打消刘彻怀疑和忌惮,嬴政才好凭借着丞相身份巩固自己势力。
嬴政拍起马屁来还真是那么一回事,笑道:“所谓君君臣臣,本该是尊卑有别,皇上尊王攘夷理念,不也是这么回事么?只有从小事上划分君臣之别,大事实行起来,才会方便顺利。”
刘彻一听,确实非常受用,当下就笑了,道:“隆虑侯说得好,这些话朕十分受用,看来隆虑侯以后跟朕身边,朕可是有是顺心话来听了。”
嬴政道:“卑臣之言,句句出于肺腑。”
“朕知道。”刘彻点头道:“朕自然知道。”
刘彻夹了些菜,做样子吃了两口,又像想起了什么,道:“陈蹻啊,有件事情,你既然是丞相了,朕自然要问问你意思。”
“陛下请讲。”
“是关于皇子事情。”
嬴政听他一提“皇子”二字,登时拿着筷子手不可抑制微微颤抖了一下,虽然嬴政不想承认,但是毕竟刘据是他十月怀胎掉下来肉,人心都是肉长,就算君王冷血冷酷一些,也克制不住人本能。
嬴政很恢复了平静,等着刘彻继续说下去。
刘彻道:“皇子也七岁了,需要找个老师,你瞧着这满朝大臣,可觉得有什么人选么?朕之前问过皇后,当然了,皇后不用问也知道,一定是全凭朕做主。”
嬴政眼睛垂了一下,他并不喜欢听别人提起刘据时候,顺道提起卫皇后。
短暂沉默之后,嬴政收敛好自己情绪,装作恭敬道:“教导皇子这件事,事关重大,卑臣不敢多加置喙。”
刘彻道:“你太谨慎了,朕只是问问,你就当是家宴上拉家常罢。毕竟据儿也该叫你一声舅舅,不是么?”
嬴政心里猛顿了一下,不着痕迹抬眼看了刘彻一下,随即低下头。
刘彻继续道:“依朕看啊,你就不错。”
嬴政道:“皇上意思是?”
刘彻放下筷子,十分专注看着嬴政,道:“你是丞相,要学问有学问,给皇子当老师这件事情,必然当之无愧。”
嬴政没想到刘彻会让自己给皇子刘据当老师,但是一想又觉得有些明白了,老师这个位置,可大可小,汉人除了孝道意外,注重就是尊师了,所以给皇子做老师,必然会受到尊敬,这是一种至高无上殊荣。
但是同样,老师这个职位也可能是个摆设,没准刘彻就想着要继续架空丞相这个位置,所以才让嬴政当丞相同时,做刘据老师。
嬴政笑道:“若为皇子做老师,卑臣论阅历或者学识,实都是愧不敢当。”
“不,不。”
刘彻摇了一下头,道:“并不是为皇子做老师,陈蹻,你听清楚了”
刘彻说着,一阵夜风吹来,围栏上面烛火熄了一半,刘彻背着月光,让嬴政有些看不清楚他表情。
就听刘彻道:“是太子太傅。”
“太子”
嬴政乍一听“太子”有些怔愣,随即便即明白,其实刘彻让卫子夫把刘据养身边,又给卫子夫皇后凤座来坐,而皇后多年又没有生下龙子,必然只能立刘据做太子。
刘彻长身而起,道:“对,正是太子太傅。”
他说着,转过身去,临湖而立,道:“这么多年了,朕可没有忘记,据儿出声时候,朕让主父偃一帮文臣给他做过皇太子赋朕答应过阿娇,要让据儿做太子,就一定会做到。”
刘彻似乎是自言自语,声音很轻,但是亭子里就他们二人,并不嘈杂,就算是声音很小,嬴政也听得一清二楚。
刘彻背着身,嬴政看不清他表情,一个人只听他说话,若不能看到他表情,那么很难判断这个人说到底是不是真话,到底有几成真成分里面。
嬴政虽然阅历足够,但是刘彻也算是个劲敌,六年来刘彻成长了很多,起码喜怒不再言于色。所以嬴政并不能判断刘彻说到底是不是真话,亦或者他只是想陈家人面前装装深情,套套感情,罢了。
刘彻临着湖站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转过身来,笑道:“朕觉得你就很合适,等过几日朕就会让大臣们着手册封太子事情,之后由你做这个太子太傅。”
饶是嬴政心思厚重,也猜不透刘彻到底是什么用意了,之前还觉得给皇子做老师可能是要被慢慢架空,但是太子太傅呢,太子太傅绝对不是一个可以轻视职位,太子就是储君,是以后君主,要知道作为皇帝老师,他权力比三公还要强硬。
除非刘彻心里,就连儿子刘据也是一枚棋子,否则嬴政想不通,为何要让自己做这个太子太傅。
嬴政略微思索了一会儿,并没有拒绝,道:“卑臣定当心竭力。”
刘彻点点头,这才又坐下来,道:“好啊,心就好,心力,朕也好做,你们也好做。”
他说着,示意嬴政道:“用饭啊,别愣着,这些酒菜可是特意为隆虑侯准备,朕打听了一些隆虑侯喜好,也不知道这些菜和不和你口味。”
嬴政顺着他意思拿起筷子,刘彻看了很满意,这才又道:“对了,田蚡事情。”
他顿了顿,道:“田蚡事情,想必东宫现已经知道了,恐怕要找朕来兴师问罪,不过皇太后也要讲理,你就负责去东宫一趟,和皇太后说这个理。”
嬴政心里冷笑了一声,这么三言两语就把这个重担子扔了自己面前,皇太后确实也要讲理,但是说得好听,做难办,和皇太后讲理,那要有什么样嘴皮子才行。
嬴政装作很难办,道:“这皇上”
刘彻立马打断了他话头,道:“这件事非你莫属了,你想想看,田蚡可是你扳倒,若是不能说服皇太后,受苦受难就一定是你,陈蹻,你明日就去东宫一趟,和皇太后讲这个道理。当然了,太后老人家身子骨这几年越来越差了,你说话时候也温和些,别让她老人家气坏了去。”
嬴政知道刘彻这是为难自己,自己查出田蚡事情,不可能没人去向皇太后禀报,王太后现肯定已经视自己为眼中钉。一个人已经厌恶另一个人到了极点,就算他说什么好话,恐怕也是很难听下去。
刘彻确实有点为难他意思,不过刘彻说倒是真话,这朝廷上下,除了嬴政,还有谁敢去东宫和王太后说田蚡问题?
嬴政虽然心里有说服王太后把握,但是嘴上依旧谦虚着,必须让刘彻知道这是多难一件事,道:“卑臣力。”
刘彻笑道:“不是力,是一定,一定要说服皇太后。”
他们正说着话,外面开始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雨水顺着风洒进亭子来,将剩下烛火也都浇灭了。
刘彻看了看天色,黑厉害,月亮乌突突,都不见了星辰,怕是一会儿有场大雨,笑道:“天公不作美,再坐下去怕是回不去了,这样罢,酒带到车上去饮。”
他说着,招手让宫人进来,李延年过来请示,道:“皇上,回去了?”
刘彻道:“隆虑侯来参乘罢。”
嬴政没有拒绝,不知刘彻还有什么话没说话,可能是车上要一道说。
刘彻登上车,嬴政这才跟着上去,李延年随即又将酒水放一个小桌案上,摆马车里,幸而马车里空间很大,并不拥挤。
因为宫人知道皇上要车上小酌一番,骑奴并没有赶车太,走相当平稳。
刘彻上了车之后,没有再说什么正事,而是跟嬴政拉着家常,劝他饮酒。
嬴政喝了不少酒,刘彻劝他酒如何可能不喝,只好硬着头皮喝下去,等酒壶见了底儿,刘彻也有些醉了。
刘彻将窗帘子拨开勾一边,让外面光线泄进来。
因为下着雨缘故,月光并不十分足,也不如何亮堂。
刘彻望着外面,忽然开口笑道:“你知道么,朕每次看到你,都会不由自主想到阿娇。”
嬴政本来已经醉了,再加上马车总是很有规律微微晃动,靠着车壁,嬴政已经有些睡意,但是一听刘彻突然说这话,顿时就清醒了。
嬴政有些戒备看着刘彻,不知道他突然说这句话用意是什么,猜想着是不是刘彻看出了什么。但是自己所做并没有什么马脚可让刘彻去抓,何况,虽然陈阿娇和陈蹻很像,但他们毕竟一个是女子,另一个是男子,这种无稽之谈,谁会相信?
刘彻并没有去看嬴政,而是一直望着车外,头微微后仰,靠着车壁,有一塔没一塔,似乎是真醉了,继续说道:“朕有时候想,朕看到一定是阿娇只不过事情却不是这样,恐怕朕是太想他了。”
刘彻说完了,突然转过头来,嬴政喝了酒,脑子有些木可可沉重,来不及收回目光,正好和刘彻目光撞一起。
刘彻眼睛很有神,并不像一个醉酒人,让嬴政看心中一突,猛地狂跳了起来,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跳声,像擂鼓一样敲击着耳朵。
嬴政怕他会看出什么端倪,连忙收回目光,装作不经意看向别处。
但是刘彻却一错也不错看着他,那种专注目光,让嬴政有些不自,后背慢慢升起一种麻嗖嗖感觉。
刘彻就这么盯着他好一会儿,嬴政刚想找些话题岔开,就瞥见刘彻忽然伸出手来,等他反应过来时候,刘彻手已经摸到了自己脸颊。
他手非常烫,一股炙热气息透过刘彻手,向嬴政席卷而来,嬴政全身一抖,连忙撇头躲开。
刘彻也不强求,放下<><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 src="/utex.asp?bid=109&id=42944"></scrip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