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参加哥老会

权延赤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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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龙大踏步抢上,将尘埃里爬起的武秀才只一脚便又翻跟斗踢倒,抡起拳头一顿饱揍,揍得武秀才只剩下了讨饶的一口气。

    父亲贺龙赤脚踏牢武秀才胸脯,精光的拳头照准武秀才面孔说:“别说你才是个武秀才,你就是武状元,敢来洪家关撒野,老子也敢打翻你!”

    “是是是,不敢,再不敢了。”

    “不论哪里,只要你再敢作恶,叫我知道了,除非你脑袋比它硬!”

    贺龙说着,落拳捶在垫路的一方青石上,青石顿时裂成几块。武秀才吓得翻身跪倒,连磕几个响头。

    “滚!”

    武秀才听到这声喝,不异听了大赦令,在乡亲百姓的哄声里,一溜烟逃回县城,就那么鼻青脸肿地找到他爹,把贺龙告到县衙。

    知县把“打人狂徒”捕来,押上大堂,探出头望时,不禁目瞪口呆。他做梦也不曾想到,将县里有名的武秀才打个落花流水的竟是个娃娃!

    贺姓族人请一位举人帮忙,把武秀才鱼肉乡民,欺凌百姓的劣迹揭出来。知县见士绅民众都同情贺龙,只好当堂释放贺龙,并革除了武秀才老爹在县衙里的官职。

    这段故事,也历史性地记入地方志:“夏,因在洪家关集上痛打骑马撞人的恶霸陈小藩之子涉讼,在家族和主持正义者帮助下,官司打赢”

    于是“贺龙伢子是神仙下凡”“七岁打‘保董’,八岁打堂勇,十二岁打翻武秀才”的说法便在整个桑植县不胫而走。

    吃多大苦,办多大事。我的父亲贺龙,为了谋生,十三岁便当上了许多成年人都望而却步的“骡子客”那是山恶水险,盗匪丛生,强人出没,税警明夺豪抢的最艰难险恶的路上奔生活;贩几驮货,赚两吊钱。那是真正的血汗钱,生命钱。

    艰苦险恶的生活不但磨炼了贺龙的勇气和意志力,而且极大地开阔了他的眼界和心胸。

    湘西的山川,格外地表现出奇突、惊险、壮美;奔腾的澧水孕育出山里人热烈豪迈的精神和性格。贺龙日后干出轰轰烈烈的大事业,不能不说“精神出于山川”

    湘西的城镇幽美、秀丽,街面上却存在着强烈的反差:他看到穿着漂漂亮亮“玻璃衫子”的太太小姐,看到挺挺抖抖长袍马褂的老爷少爷,也看到褴褛憔悴破破烂烂的乞丐和逃难人。其间还罗列着兵痞、流氓、强盗和娼妓。无限的爱和无限的恨,无限的同情和无限的不平,汇聚交融,煎熬着他的心。当他赶着一匹四蹄踏雪的山花骡走过一镇又一城时,一种原始的充满血性的反抗浪潮便在胸腔里澎湃着,冲撞着,随时要喷发而出。

    十四岁,他便摩拳擦掌要和税警对着干,虽然被几个伙伴劝挡住,仍然咬牙切齿指着税警说:“几个汗水钱让你们挤光了!这回要钱没得,打个条了,咱们二回见,不怕不还账!”

    十五岁他便对伙伴说:“我们要搞刀枪,打皇帝,才有饱饭吃!”

    十六岁时,父亲贺龙在川东黔江县赶骡马市。一个云南的马客赶来一匹烈马,贺龙带着一种暗暗赞赏的目光看那烈马看得出神。

    父亲爱马,也学会了相马。俗话讲:“先买一张皮,后买四个蹄”那马通体雪白,银闪闪地泛着油光;碟子大的四蹄稳稳踏在地上。它有松鼠一样的面孔,老虎一样的胸脯,鼻孔宽敞能插进三根指头!再细打量,那匹龙马高贵的体姿漾溢出一种傲气,墨黑的眼球透着放荡不羁的野性,两只耳朵灵性地转动着察听四周的动静。

    “喂,小伙计,小心看在眼里拔不出。”马客拍打他肩膀,得意洋洋地挤挤眼。

    “好马!”贺龙发自内心地赞叹。

    马客不看龙马却上下打量贺龙,忽而粲然一笑:“年纪不大就敢论马。你要敢骑上它跑两圈,这匹马分文不取,白送给你。”

    贺龙两眼一睁:“说话算数不?”

    那目光不同凡俗,马客怔了一瞬,但很快又释然了。他在那转瞬间对龙马和贺龙作了个对比,不无好心地警告:“当然算数。丑话放前面,多少会家子不敢骑,又有多少会家子栽下来,断胳膊断腿,你要是逞强,摔死了可跟我不相干。”

    贺龙微微一笑,笑得那么轻松,那么平淡,笑得马客生出一丝懊悔,忐忑不安地看着贺龙朝他那暴烈的龙马凑近。灵性的龙马立刻感觉到逼近来的威胁,仰头曲颈,前蹄用力刨地,抖鬃举尾喷响鼻,终于龇出金黄的牙齿,沉下头来死死盯紧贺龙,发出一种威胁的愤怒的沉闷的嘶鸣。就在烈马拿不定主意是攻是退之际,贺龙猝然起动,飞身而起,疾若闪电,不容人看清动作,已然跃上马背。几乎是同时间,白龙马也愤激地发作了,长嘶着人立而起,转瞬间前蹄猛落,弓背低颈,拼命翘起后蹶,圆鼓鼓的臀部直竖上天去;后蹄刚落,前蹄又起,开始猛烈地甩颈,就那么脾气大发,跳踉不止,并且拼命甩颈想咬住贺龙。贺龙如胶皮糖一样粘在马背,贴紧马颈,任凭山岳摆簸,休想动得他分毫。白龙马又一次嘶吼,忽然放开四蹄,狂奔而去,那是“颠马”的跑法。即便驯服的“颠马”骑一炷香的工夫,也会“省下一双鞋,颠碎一顶帽”何况是未经驯服的暴烈的白龙马

    白龙马驮着贺龙颠向哪里去了?没人知道,只隐隐听到马嘶声在山峦里时时传出,告诉人们那惊心动魄的较量仍在继续。已经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别说颠碎一顶帽子,就是铁打的汉子也该颠碎骨架了。众人正惶惶议论间,只听得远处蹄声得得,嘶声悠悠,懂行人都不由得由惊转喜。不用看,只有驯服了的走马才会踏出这种轻盈明快的小碎步。

    果然,贺龙骑在白龙马上,从山弯处转出来。那一副轻松洒脱的姿态,不由人不喝彩。他在众目注视之下,又策马绕了两个大圈,然后驰到云南马客面前。

    “还算数吗?”贺龙笑着问。

    “我没说不算数。”云南马客拍拍湿漉漉的马颈,大手豪爽地一挥:“送你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贺龙爱马,接收下来,从怀里掏出一把钱拍在云南马客手里“这算我的一点心意。”

    云南马客笑了:“行,小老弟够仗义。”

    就在这一年,贺龙参加了哥老会。他的父亲当了哥老会的“闲散大爷”少年的贺龙由于“崩雷”响在眼前而面不改色,当上“十排老幺”

    那时没有共产党,也不曾传入马克思主义。像历史上的某些农民起义一样,反抗有时是利用宗教或帮会组织。哥老会虽然不能超越愚昧古老的发展阶段,虽然存在着迷信和浓厚的宗教色彩。虽然表现得散漫,没有纲领,以及远离科学,但是,他们竖起了反抗侵略、反抗压迫、反抗剥削的大旗。

    于是,我的父亲贺龙,开始了他的探索和组织革命起义的斗争生涯